第四章相見
柳舞雪買了匹馬,直奔京都,卻未曾想京都的亂,竟然出自趙府。
這一日,趙不禍出府,右眼皮直跳,直覺的要發生什麼事,自己起得夠早了,爲了避開媒婆,自己已經翻牆出府。可瘋狂的人是無理可講的,很自然的,不禍被媒婆圍在了大街上,而且人越聚越多。
不禍心想,早知如此,我寧願面壁思過一千年。
沒想到這次太子領軍來維持秩序,陪同的是封蔭之子封尚,御林軍副統領。鋒利的刀劍是不能傷無罪的良人,何況還是一羣嘰嘰喳喳的女人,只能開道,不能鎮壓,馬上的太子是心如刀絞。
趕着回家的柳舞雪快馬揚鞭卻不想半途被一羣人堵着,立馬拉着繮繩,馬發出呼嘯般的嘶鳴,馬的前蹄高擡,柳舞雪緊緊拉住繮繩,老遠的封尚看到柳舞雪的馬技,不免心內讚歎,隨而看到她的容顏,呆掉。
不曾細瞧的柳舞雪看見那白龍袍,心下道:不知又是什麼權貴惹了事,且教訓。輕功躍起,提了那人的衣領,便狠狠的一踹,趙不禍就這麼飛出去了。
“啊——”一聲慘叫,半空中,不禍早已不悅,竟然敢踹我,除了梅花糕,敢踹我,你就死定了。
馬上的李念基看到不禍被踹,提起輕功,剛想去接,卻未曾想不禍已經華麗落地了。
“不禍,你還好吧?”李念基把不禍扶了起來。
不禍滿臉怒氣,捋了袖子,“你死定了”,就衝了過去。
第一次,李念基看着原本優雅的人兒,成了莽夫,明知輸定了,還要去找打。
不禍看着眼前的美人,心道:不要以爲你是美女我就會放水。在不遠的地方停住道:“亮兵器吧!”柳舞雪薄劍出鞘,心道:非得好好教訓你,讓你仗勢欺人。
不禍左看右看,“我的兵器呢?”衆人汗顏,心道:你不是隻會針線嗎!
太子拿出自己的佩劍,遞給不禍,“算了吧,要不孤替你打?”
不禍接過劍,煞有介事的拔出來,“好重!”兩隻手拿着劍還在晃,隨即扔在地上,“討厭,怎麼那麼重?”
李念基無數次想說,你的手是用來彈琴的。
衆人無數次想說,你的手是用來繡花的。
柳舞雪想說,拔劍。
關鍵時候桃兒來了,“少爺,您怎麼跟人打架了?”
不禍對桃兒說道:“她踹我,你替我教訓她,不要顧忌我。”
桃兒看着對手正言道:“少爺,我不會顧忌您,我擔心的是我自己。”
不禍道:“還是我自己來吧!養兵千日,用兵還得自己。”
桃兒在不禍身後喊道:“少爺,注意您的淑女形象。”
一時間,圍觀的人轟然大笑,柳舞雪冷靜下來,看了看這位男子,手無縛雞之力,估計又是個軟性子,這一會兒的議論,自己也聽了個七七八八,怕是個女兒般的男子。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倒生的俊俏,大有騰龍之勢,只可惜性格好像看着不大好,錯投了男身,唉!
在許多掙扎之後,趙不禍開始認真打量起踹她的女子來,一襲白衣上繡着梅花,生就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姿,如瀑的發垂於腰際,額間的發微卷,一根素帶勒於額間,細長的眼透着半分清冷,半分嫵媚,腰間繫着紅色的絲締,打着蝴蝶結,腳上穿着一雙素靴,只是旁邊繡了朵梅花。
不禍深深的呼吸,第一次,她想拔劍,她從袖裡拿出絲帕系在手上,她的習慣,怕握劍握出繭來,畢竟她是個女子。
一旁的太子李念基勸道:“不禍,莫要逞強”,只可惜離着柳舞雪有些距離,再加上太子本身說得很小聲,所以沒聽到。
不禍示意李念基走遠些,從腰間拔出軟劍,李念基吃了一驚,他竟會劍?
桃兒倒是先說話了,“少爺,您什麼時候會劍了?您那三腳貓功夫我看還是算了”。
衆人認可性的點頭,保命要緊。
說話間兩人已經十幾招過去,桃兒嘴張得快塞下一個雞蛋,“這是我家少爺?這明明就是個高手嗎!一定是有人冒充的,難道有兩個少爺?”帶着疑問在心裡波濤洶涌。
李念基轉變的到快,心想:我的不禍真是深藏不露,多才多藝呢!自我滿足的很,一邊的封尚,看到不禍的身手也挺訝異,不過將軍家有武功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只在心裡暗暗爲柳舞雪喝彩,果真女中豪傑,功夫了得。
要說柳舞雪與趙不禍的功夫,兩人也只是伯仲之間,柳舞雪雖傳承釋懷大師,趙不禍卻有趙家的內功爲底,又有江湖怪傑傳授,所以呀,纔有現在的難分。
在打鬥中偶爾的擦肩而過,讓不禍覺得似有一股熟悉的梅花香傳來,多少時候沒有聞到了,六年,整整六年,那種香如同在記憶中發酵的酒,越陳越容易讓人沉醉。
兩人的兵器被挑,落下,直直插入地面,那是柳舞雪的劍,纏着的軟劍,那是趙不禍的劍,兩人均是第一次拔劍,兩人均第一次失劍,棋逢敵手。
不知是哪個叫了聲好,其他人也附和着掌聲雷動。
不禍不敢相信的輕喚:“梅花糕。”
柳舞雪擺着那十年不變的冷眸:“搗蛋鬼!”
像是得到了最大的特赦般,不禍笑了,明媚的如夏日花開,突然她撲上去,摟住柳舞雪的腰,抱起她開心的轉着圈,彷彿轉着轉着,時間都會回來,她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一聲一聲喚着:“梅花糕,梅花糕……”
柳舞雪仍是柳舞雪清冷的性子,只是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弧度。
世間的事莫過如此,有人喜時,有人憂。
李念基看見趙不禍的笑,明媚的像把刀插進了自己的心,連那汩汩的血流動的聲音都聽的一清二楚。
馬上的封尚卻不高興的皺了眉,拉着繮繩的手指早已陷盡肉裡,生疼生疼卻毫無知覺般。
柳舞雪似乎察覺到周圍的異樣,原來自己在外人眼裡竟和一個男子摟摟抱抱,頓覺尷尬,推開了不禍,又習慣性的不悅,一腳踹飛了她。
“啊——”熟悉的慘叫又回來了。
落地的不禍,一臉傻笑,表姐回來了,真好!
不禍趕快爬起來,跨上馬背,揚鞭直追,“梅花糕,別跑!”
留下一大堆不可思議的衆人。
桃兒眨巴眨巴眼,自言道:“少爺的春天到了?我得回稟老太君一聲。”
安靜了六年的柳府,因爲柳舞雪的回來充滿了喜悅,也因爲柳舞雪的回來,再也無法安靜了,某個搗蛋鬼又來了。
柳府的三小姐柳飛雪,雙手環胸,立於屋外,“喲,這不是逍遙王嗎!怎麼有空到柳府來溜達了?”滿嘴酸味加損味。
趙不禍直接無視,她心裡可明白的很,這幾年沒少得罪這幾個表姐,如今有了把柄還不得狠狠打擊一下她柔弱的心靈,否則那就不可能是她的表姐了。
柳飛雪則是一招不見效,心上第二招,果然四個姐姐圍着妹妹問東問西,就是不理不禍,趙遠柔看着自家的女兒算是和不禍長期抗戰上了,也不免隔山觀虎鬥。
柳御看見自家夫人怡然自得的翹着二郎腿,看熱鬧,自己見這情形也明白了八、九分,不禍被孤立了。
趙不禍倒也不生氣,心想就算她不開罪幾個表姐也原該人家姐妹聚聚,畢竟人家是親姐妹,自己和舞雪是表姐妹,這一表三千里,所以也靜靜坐下來喝茶,聽聽她們講了什麼。
且說另一邊桃兒趕着回去報告,穿越過門前的媒婆陣,直至老太君的屋外,一聲通報,桃兒給在座的三人請安。
“老太君,少爺他在街上跟人打架,然後又跟那個打架的美女走了!”
老太君龐飛燕鎮定的答道:“哦,知道了!”
“那美女還踹了少爺兩腳,少爺好像還挺高興!”
桃兒心想:這回您還鎮定的了嗎?我看您就裝吧!其實也不怪桃兒這麼想,主要是老太君平時就特別能裝,又加上她不知柳舞雪這個人。
沒想到出乎桃兒的意料,老太君和夫人毫無形象的大笑,甚至還念起了佛,難道是被刺激啦?
“康兒啊!”老太君對着兒子那句一唱三嘆的喊,“我和姬兒苦啊!現在剋星回來了,我們也算是解放了,你不知道這三年我們過得什麼生活!”
桃兒傻眼,強勢的老太君在打小報告,我的天哪!觸到國家級機密,在心裡呼喊:老太君不知者不罪啊!我什麼都沒聽見!可是還是忍不住側耳細聽。
“三年前,你剛領軍出征,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陽光明媚,可我的心裡卻颳着颶風,只爲不禍那一句‘太君,不禍決定了,從今以後要向太君好好學習’,聽了這一句,我的心裡別提多開心了,可是下一句卻讓我從天堂墜入地獄,就像陽光下砸冰雹,六月天,十二月的寒,她說,‘以後要向太君學習琴棋書畫’,康兒啊你也知道,爲娘我寫幾個字倒也可以,念幾句詩也行,偏偏武功爲最,那些大家閨秀的東西我哪裡行嗎!就在我難過之際,姬兒是愁眉苦臉的說道:‘太君,不禍要向我學武功’,那一天,我二人,是多麼的煎熬”。
白雪姬接着道:“從那天起,我們那充滿折磨的人生算是正式開始了,開始吧,我和太君相互交流應付,可是總不得這麼忽悠,於是我們各種藉口都找。比如,有一天不禍讓太君寫幾句文,太君說,‘不禍呀,奶奶年紀大了,看不清,要不讓你娘替我寫’,又有一次,不禍說,‘娘,你把這段武給我看看’,我愣說,‘不禍呀,孃的手先前被針紮了,還疼得拿不起劍,要不讓太君給你武一段’”,說得是無可奈何之至。
趙永康聽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向自己傾訴,那份無奈連自己都動容了,心裡可高興着呢,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自己家的女兒哪是小棉襖,就快厚的成棉被了,留她照顧家,那是多麼英明的決策,此時不免給自己鼓掌。
不禍的搗蛋,可是讓家裡兩個女人不寂寞了,哪裡還有心思擔心,就算擔心那也是有限啦!趙永康爲自己有這樣一個女兒,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自從遇到你,我的生命裡都是奇蹟。
兩個女人說到精彩處,激動的眼淚匯成了小溪,趙永康一個勁的安慰,在不遠處的桃兒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都是聰明的,卻又心甘情願被欺騙,前提是,如果那個人是她們愛着的人。
當晚趙永康受到柳御的信:不禍在柳府,明日攜家眷往趙府一聚。
當晚不禍硬是要擠到柳舞雪的房裡,被柳舞雪關在了外面,順便丟出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第二日清晨,一聲慘叫在柳府迴盪。
屋內,柳御對趙遠柔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激烈,瞧那聲慘叫——”
趙遠柔道:“你羨慕?”
柳御忙討好:“娘子說哪裡話,我什麼也沒說,睡覺睡覺”,趕緊閉眼。
柳御可沒忘記年輕那會兒,也是天天被趙遠柔踹飛,要說自家女兒哪裡像親生的,除了都喜歡踹人,也找不出什麼共同點了,自己可是三從四德的好婦男,八卦什麼,睡覺!
府內,下人早已起牀,新來不久的杏兒朝五小姐的房間是一陣搖頭,譽兒道:“傻丫頭,你來沒多久,以後就習慣了”。
杏兒看着譽兒將信將疑,有人喜歡被踹?
譽兒看着杏兒那疑惑不解的樣,心道:有人就是喜歡被踹,而某人就是被踹大的,多久沒聽到這麼悅耳的聲音了,細算算,小姐走後,就沒了,那時,還不適應了好久,可見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