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敗類!”身後的張浩猛氣得臉皮直顫,他指着滿頭白髮的老人背影,破口大罵道。
他恨不得一拳直接打死這老東西,爲犧牲的族人報仇雪恨!
張逢九盯着枯瘦老人的臉龐,直視着他那充滿怨恨的渾濁眼眸,心底泛起無奈的苦澀之意。
真是執迷不悟,死性不改。
“來吧,殺了我,反正以我現在的身體情況也活不到今晚了。”張敖烽慘然一笑,眸低深藏着濃烈的不甘之意。
他之所以現在還能活着,無非是那股邪性的力量依然在支撐着自己的身體,能感受到的是,那股力量正在逐漸消散,而自己,也會徹底死去。
他算是明白了,那枚藥丸可以最大限度激發那門《小乾黑血訣》的功法,使修行者在短時間得到強大的實力。
但代價就是,更大程度耗費自己的壽元和身體機能,等到藥效一過,體內的生機早就被摧毀得殘破不堪,根本無法再繼續活下去的可能。
“還敢橫?看老子把你給弄死!”
張浩猛再也忍不了,他伸出粗壯的手掐住白髮老人的脖子,一用力就將他提了起來。
“三弟,別胡鬧,快放下。”張紹天搖着摺扇,眉頭微蹙地輕聲道。
“現在還不能弄死他嗎?”
洪亮的嗓門夾雜着不滿之意在衆人的耳畔響起。
張浩猛在手上加大了力道,大手宛若鉗子般緊緊地抓着張敖烽的後頸,絲毫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張敖烽蒼老的面容有些扭曲,他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快被掐碎了,巨大的疼痛感驀地襲來。
“爹,您說要不要公開敖烽通敵叛族的罪行?”張子賢神色平靜,開口問道。
衆人一聽,立刻就陷入了沉思。
而張敖烽的嘴裡發出了不屑的嗤笑聲,現如今的他什麼也不在乎了,反正很快就會死去,難不成還在乎得了自己的子嗣?
張逢九看着那個老人根本不在乎的樣子,心中就燃起了怒意,不過很快就斂去了。
也是,一個能爲了一己私慾不擇手段除掉自己的親生父親,接着再施展計謀剷除掉兄弟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乎死後子嗣們的景況?
此刻的張子賢眼神閃爍,他雖然痛恨這樣的人,但考慮到此事實在太大,索性在此拋給了父親做決議。
畢竟敖烽這一脈的族人並不少,如果將叛徒的事公佈出來,絕對會影響到底下族人們的關係,先不說敖烽那一脈的族人臉色無光,就單憑其他的族人肯定會言辭辱罵嘲諷。
到那時,實乃不利於家族團結。
畢竟這可跟爭權奪位的事根本不是一個性質,足以在家族史冊上留下恥辱的一筆,可以想象敖烽這一脈的子嗣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今夜的亂戰,張氏一族的幾乎所有人都以爲是爭奪家主之位,如果這個時候又把這個消息拋出,無疑是重磅的**!
張逢九雙手負後,目光深沉地陷入了思索,他在半空中反覆地飄蕩,透明虛幻的身體使得衆人無法見到身影。
他們將視線齊刷刷地聚焦在洞府大門上,一個個凝神地聽着後來的指示。
張敖烽咬着牙,渾濁的眼眸中亮起一抹異色。
距離幾丈外的林嫣若神色緊張地抓着身旁張小憐的玉腕,連呼吸都微微一滯,而張小憐也清楚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禁抿起了嬌脣。
至於張浩猛卻一臉茫然,他實在搞不懂爲什麼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肯定得讓大家都知道此人的惡行,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他心中不禁暗自嘀咕道。
張逢九思量再三,這才緩緩地開口道:“敖烽罪孽深重,此子必誅,但礙於此事對後代的影響過大,不予正面公佈於衆,在場的人知道就行。”
“爲啥呀!還怕別人知道?”張浩猛不樂意了叫嚷起來,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其他的人,則對老祖的提議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妥。
張子賢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心裡也覺得此事面臨這樣的處理是最好的,能將影響降到了最低,畢竟如今的張家,實在是經不起內部的折騰了。
不遠處的林嫣若聽到自己夫君的決定,心裡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也放心了下來。
“家族史冊上,關於今日的一切,就以我的口頭如下……”
張逢九望向懸掛在夜幕上的明月,輕聲道:“張敖烽狼子野心,不顧張氏老祖已然任命家主的決議,趁老祖閉關期間率領族人篡奪家主之位,幸被二代家主成功平亂,扔其大牢關押,而張敖烽身受重傷,不日身死。”
“呵呵,真是妥當。”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裡迸發而出,張敖烽譏諷地笑道。
“你丫的話還挺多?”張浩猛的虎目中噴出怒火,他擡起蒲扇大的手掌,運勁就要狠狠地一掌拍去。
“住手吧。”張逢九搖頭道。
聽到這父親的話語,張浩猛悻悻然地放下手,有些鬱悶。
“反正他也活不過今晚了,把他扔到牢裡,自生自滅吧。”張逢九冰冷的道。
“真是便宜他了。”張浩猛盯着手裡的老人,憤懣道。
“我累了,都下去吧。”張逢九深深地嘆息一聲。
衆人一聽,見老祖發話了,就此退去。
臨走前,林嫣若眼神關切地回眸望着洞府一眼,經歷這場大變的她,神色有些憔悴,但知道逢九沒事,她也就放心了。
張逢九看着這一行人的遠去,心頭百感交集,帶領家族走上繁榮昌盛的第一步,今夜算是踏上了。
就等張敖烽在牢裡死去,任務就能順利完成了,如今的他,心裡只能希望這獎勵能豐富一些,不然就憑他剩下的十五點香火值,根本無法應對外敵的入侵。
太虛宗和許,沈兩家聯合起來的勢力,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重重地壓在了他的心頭,說不焦慮那都是假的。
“子賢那小子,這些年是真的不容易啊。”張逢九笑了笑,他的內心不禁感慨起來。
夜幕繁星綴滿,圓月高掛。
張氏一族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夜發生了一件大事,老祖的長子張敖烽試圖謀權篡位,被現任家主張子賢給鎮壓下去了。
現在那些追隨張敖烽的族人們,內心忐忑不已,不知道家主會以怎樣的手段去清算他們。
本來還想着那日在鴻昌殿,現任家主身懷頑疾,修爲跌落,而張敖烽卻修爲達到了築基後期,又有張浩猛在一旁支持,這兩方的實力任誰都看得出孰強孰弱。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現任家主竟然恢復好了身體,修爲也達到了築基後期,而張敖烽就此落敗。
這一系列的反轉,實在是讓族裡的人意想不到。
在張家的一處後山打造的層層牢房中,裡面關押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衣衫上沾滿了黑色的鮮血,散發出濃濃的血腥味。
看樣子,極其狼狽不堪。
他倚靠在牆壁上,渾濁的眼眸裡暗淡無光,臉上浮現出絕望不甘的神色。
他能感受到,體內用來維持生命機體的詭異力量,正在快速地流逝。
他,張敖烽,張家老祖的長子,馬上就快要死了。
“到頭來……一場……空……”張敖烽脣角扯了扯,發出沙啞微弱的聲音。
過了一會,這具蒼老的身體驟然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帶起沉悶的響聲。
老人佈滿皺紋的面容上,一片死寂,他的雙眼兀自睜着,瞳孔渙散,整個人已然沒有了一絲氣息。
在那放置在廊道內的火把上,火焰明亮,一隻飛蛾拍打着翅膀不知怎的撞進了裡面,發出輕微的茲拉聲響。
火焰依然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