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銘問博物館的老衛:“每次都是你一個人看到畫上下雨,別人沒有看到過嗎?”
“這也是樁怪事,只有我自己的時候纔會出現這種情景,別人在場時就毫無異狀。”
方銘心想,“如果這和禁忌之物有關,只有老衛能看到下雨的異象,難道他是被禁忌之物選中的人?”他探究的看着老衛。
看到方銘的神情,老衛彷彿明白了對方的疑慮,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並不是最近出現的異能者。”
“一般是什麼時候出現這種異象?”
“大概就是現在這個時間吧。”
話音剛落,畫面裡的園子裡就下起雨來。老衛驚訝的說:“雨怎麼這麼大?”隔着雨幕,畫上的人物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方銘看到那些花枝招展的仕女紛紛跑向畫面左側。其中持扇的女子還摔了一跤,桃紅色的紗衫上沾上了大塊污跡。她坐在地上,轉頭看向畫外,目光幽怨,隔着那層雨幕,方銘看清了她的臉,一雙美目光彩流轉,讓人心神盪漾。
她爬起來,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放在額前,遮着雨水,匆匆忙忙的跑向畫面左側。畫面左側露出一角飛檐,完全看不到建築的主體。隨着她們離開,這樣一來,畫面上變得乾乾淨淨,只有細密的雨幕和無言的庭院。
接着,方銘感覺到雨滴嘩啦啦打在自己身上,他發現自己並沒在博物館,而是站在草地上,身邊掉着一段折斷的花枝,還有一支頭釵。園子一側傳來隱隱的笑聲,方銘扭頭,透過一座假山和琶蕉樹的間隙,他看到原來在畫上露出一角屋檐的是一座木製方亭,那些女子正在亭中避雨。
方銘能感覺到,這畫沒有多強的束縛力,他就像待在游泳池中,能夠看到水面之上的風景,只要浮出水面,就是外界。不過方銘並沒有急於離開,他走向那座方亭,想要看一看那把絹扇。
方銘走過去時,她們似乎沒有看到,依然談笑,只是發出的聲音含混不清。在人羣裡,方銘看到了那個姑娘,她的紅色紗衫已經脫掉,露出米白色的短衫和裙裝,她正用絹扇遮住半邊臉,偷偷打量方銘。
談笑的女人們自動分開一條路,方銘伸出手說:“扇子借我看一下。”女人笑了一聲,轉身跑向亭外,她踩在被雨水打溼的地上,米白衣服上濺上星星點點的泥水。方銘追下去,過了亭子就是一個畫樓,他看到畫樓二層的雕花門口,白色的衣角一閃而沒,等他衝進室內,女人斜臥榻上,伸出玉臂,似乎在邀請方銘一嘗芳澤,扇子就放在一邊桌上。
方銘伸手從桌上拿過扇子,眼前一恍惚,卻發現手中的扇子成了一張豔如桃李的面孔,眉心有一顆圖案。
方銘一皺眉,再看時,手中依舊是一把扇子,扇背有一行文字,“梨花亭下”,方銘嘆了口氣,禁忌之物都開始冒出來了,難道和異能者的涌現和末日有關?不過,這次的禁忌之物埋在地下,可能是件物品,和孫衡的情況完全不同。
女子盯着方銘,似乎在等待什麼,哧啦,方銘把手感堅韌的扇子撕成兩半。在女人的笑容中,扇子很快就恢復了原狀。
方銘問道:“怎麼才能毀掉扇子?”
女子搖了搖頭,似乎在說這扇子毀不掉。
方銘又問:“梨花亭在哪?”
女子朝畫樓外面指了指,樓外雨霧朦朧,外邊還有空間?方銘不禁產生了一些好奇。他走到樓外,面前就是園子的圍牆,圍牆外邊是一層灰霧。
方銘隔着霧氣,朝遠處看去,愣了一下,在他對面半米處,赫然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油光滿面,蒜頭鼻子,齙牙,頭髮稀疏,身後站着一位青年,正用剪刀在他頭上忙活,齙牙男子身上的圍布上有“迪凡美髮”四個字。方銘向旁邊看去,一排閃亮的桌椅,還有個正在燙頭的女人,無疑是個美髮店。
從畫里居然通向美髮店,這幅畫真是怪。或者美髮店就是過去的梨花亭?禁忌之物就在店裡某處?
方銘回到園子裡,稍一用力,像從游泳池底浮上水面,從畫中脫離出來。
老衛彷彿着魔了一樣,圓睜雙眼,臉上流淌着貪婪、恐懼、渴望、震驚,他聲調急促的問,“你在裡邊發現什麼了?”
方銘問道:“關於這幅畫你知道不少吧?”
老衛從懷裡掏出一把折刀,表情癲狂的說:“是我問你問題,快說!”
方銘手指輕輕一彈,老衛撲倒在地,方銘把他提起來,緩緩的問:“爲什麼找我?”
老衛神情恍惚的說:“我能感覺到,這幅畫裡有個寶貝,不知道是什麼,我非常想要,我感覺我能走進去。但是,畫裡邊好像很恐怖,走進去會沒命,所以,我請你們來幫忙,我想看看別人能不能打開這幅畫。”
“原來如此,你想找人替你趟雷。”
聽完老衛的話,方銘猜測,這幅畫作爲指向禁忌之物的路標,似乎渴望被人發現,渴望現世。
但是這幅畫長期被封存地下庫房,接觸的人很有限,它只能引誘老衛這樣貪婪的人,但老衛很謹慎,又找來自己嘗試。它見到自己這個異能者,迫不及待的讓自己進入畫中,恐怕在它看來,沒有異能者會拒絕禁忌之物的誘惑。
畫上已經雨過天睛,那些避雨的女人們回到原位,擺出遊玩的樣子。
老衛趁着方銘正在思索,猛的撲向畫中,方銘沒有阻攔。老衛撲進畫中後,他的形象小了很多倍,變得和畫中人物差不多大小,幾個女人對他招手微笑。老衛喜笑顏開,跑了幾步,表情慢慢凝固,像灘泥一樣融化於地面,畫上的樹木枝葉更加青翠。
方銘看着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驚訝不已,這幅畫有幾百年歷史,從什麼時候變成了能吞噬人的邪物?難道在異能者出現前,就有這些怪異的存在?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這畫也是最近被禁忌之物影響,才滋生出邪氣。
方銘走出博物館時,身上多了一幅畫。他在手機上檢索了迪凡美髮,這家店還真的存在,就在北五環之外的一片街區,離博物館距離21公里。
這幅畫似乎可以當作一個特殊通道和逃生手段,在燕都的兩個地點之間快速轉移。只是,這幅畫吞噬活人的原因要先搞清楚。
方銘回到新家,把畫掛在臥室牆上。畫面上沒再落雨,方銘踏入畫中,立刻感到不同之處,雨天時畫裡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晴天反而有一種壓抑的氣氛,地面有着下過雨的溼潤感,那些女子對他笑語盈盈,只有那個持扇女子不在園裡,幾個女子想要上前拉住方銘,他掃了一眼,殺氣四溢,那些女子驚慌失措,朝四外退開。
走到畫樓前,天色居然暗下來,樓上,有微微的燈火在窗櫺內閃動,看來持扇女子還在畫樓上。推開房門,女人正在專心梳妝,她的臉在燭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澤,那把絹扇就在臺子上。
方銘問道:“你能說話嗎?”
聽到方銘的話,她沒有反應。方銘觀察了一會,又試探了幾次,她都不聞不問,似乎不具備神智。方銘冒出一種有些荒誕的感覺:這個女人像個遊戲NPC,被提前設置了一些固定的反應。
也就是說,如果進入這畫的是異能者,這個女人就會給提供禁忌之物的地址線索,就像給出一個任務。如果是老衛那樣的普通人進入這裡,會被吞噬掉,或許是因爲他不具備接受任務的資格。
自己再次進來,這女人毫無反應,似乎就像NPC對待已經領過任務的人,不再重複。這樣的話,如果其他異能者進來,同樣會被賦予任務吧。
如果毀了畫,這女人大概無法倖存,但那樣也就浪費了這個很特別的逃生工具。
方銘轉念一想,NPC也有可能被殺死吧?他突兀的踢向白衣女人的頭部,轟,畫樓窗櫺粉碎,白衣女人被踢到院中,落入荷塘,她從水中冒出來,面無表情的注視方銘。她額頭上殘缺了一塊,沒有血跡,更像是畫紙上的顏色被抹去了一小塊。
她剛從水裡爬上來,方銘疾風驟雨的攻擊就籠罩了她。方銘有些驚訝,她的能力並不弱,甚至能達到中級異能者的水準,雙手彷彿利器,攻擊兇狠、犀利,如果是一般的異能者,遇上她恐怕只有逃走的份,只是此刻她的對手是方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