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一看,那人赫然便是跟着他來的王猛。原先,他要到宮中去,帶着王猛不方便,就把他留在了軍營之中,請湯玉龍代爲照看。眼下,看樣子,他似乎是和那些兵士起了爭執。眼看着圍在王猛身邊的兵士越來越多,白蕪堂不禁有幾分擔心。
雖然只相處了短短的幾日,但是白蕪堂已經摸清了王猛的個性。這個人性子雖耿直,但着實是個魯莽的人,倔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今他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若是他說出了什麼大不敬的話,只怕是會招致禍端。他會這麼想倒不是因爲沅天洛是個暴虐的君主,而是身爲君王,自然是要樹立君威,若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可以在陛下面前有不敬之舉,那君威也就無從談起。
想到這裡,白蕪堂想快走幾步,去提醒一下王猛。可是,陛下在身邊,他若是越過陛下往前去,實在是不合禮數。顯然,沅天洛已經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擡步朝着那邊走去。
白蕪堂跟在沅天洛身後,使勁地朝着王猛使眼色,可無奈王猛根本不朝他這邊看。白蕪堂急得直跳腳,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跟他並排走着的百里奚和見了,附在他耳邊說道:“白大人,你若是內急,可以先去解決的。”
白蕪堂心裡正急着,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百里奚和。
走得近了,可以很清晰地聽到王猛和那些兵士的對話。
有兵士說道:“你吹牛!”
王猛紅了臉,梗着脖子說道:“我沒有!”
“狗屁,你說你能從這裡射到那棵楊樹上的小鳥,鬼才會信!”
“我說我能,我就是能!”
沅天洛聽了,不由得看了看那士兵所指的那棵楊樹,離這裡至少有六百步,而那隻小鳥也着實小得可憐,掩映在綠葉之中,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據她所知,即便是軍中的射箭高手,在這麼遠的距離之外射中那麼小的目標,也絕無可能。
說話間,王猛已經拿出了弓箭,搭弓射箭朝着那小鳥而去。瞬間,便有一隻身上帶着箭的小鳥從那楊樹上落了下來。
剎那間,原本圍着王猛的那些兵士都睜大了雙眼,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恍然間,他們以爲剛纔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可是當他們眨了眨眼睛重新去看,發現原先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們眼前這個黑臉漢子的確射中了那隻小鳥,那隻停在六百步之外的楊樹上的鳥兒。轉瞬間,那些不屑一顧地看着王猛的那些兵士,都是滿臉的敬佩,像是看着什麼大人物一般。
不遠處的沅天洛側身看着站在一旁的湯玉龍,道:“湯將軍,那個人也是新招來的兵士嗎?”
湯玉龍躬身道:“回陛下,此人是白大人的隨從。此前白大人進宮,便將此人暫時安置在大營中。”湯玉龍將事情的原委一一說給了沅天洛聽。
見狀,白蕪堂忙上前一步,道:“陛下,此人名叫王猛,箭技非常。說起來,他還救過微臣的命呢。”
沅天洛聽了,步步上前,站在了王猛的面前,道:“若是留你在這裡教習這些兵士箭術,你可願意?”
王猛想都沒想,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道:“我不願意!”
他這一開口,可把白蕪堂嚇了一身冷汗,心說王猛你個莽漢,你知不知道你眼前這人是誰啊,還敢這麼說話,實在是膽大包天啊。若是陛下認真起來,都可以治你個大不敬之罪了。
沅天洛倒是一臉的平靜,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道:“爲何不願意?”
“我要回雲州的,我娘還在雲州等我呢。”
“可以派人接來。”
“我新謀了個差事,在府衙當差,一個月一錢銀子呢。”
“到這裡來教習箭術,一個月一兩銀子。”
“我這次來京城是護送白大人的,白大人不張口,我哪兒都不能去。”
“他會同意的,對吧,白大人?”說着,沅天洛看向了白蕪堂。
白蕪堂臉上陪着笑,道:“是是是。”
這下可把王猛鬧糊塗了,他撓了撓後腦勺,疑惑地看着沅天洛,道:“白大人在你跟前這麼聽話,你的官兒是不是比白大人大啊?”
沅天洛笑了笑,道:“是大了那麼一點兒。”
“那好,這差事我應了。”王猛拍了拍胸脯,說道。
沅天洛看了看一旁的湯玉龍,道:“湯將軍,我就把這王猛交給你了,你命他好好教習兵士箭技。之後可以逐步建立神箭營,吸納箭術精湛之人。但願到了戰場之上,這絕佳的箭技會成爲我們越徹的制勝法寶。”
湯玉龍忙點頭應了。身爲將軍,他自然是懂得箭技的重要。而沅天洛所說之事,的確讓他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沅天洛看着他的樣子,笑了笑,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中毒之事雖然解決了,但是施毒之人還是沒有找出來,這事兒要抓緊辦纔是。
身後,王猛一臉疑惑,看着身旁的兵士說道:“這人到底是誰啊?居然比白大人的官兒還大,連湯將軍也聽他的……”
那些兵士像見了什麼怪物一樣,道:“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誰?”
王猛搖了搖頭。
“那是……陛下。”
撲通一聲,王猛嚇得倒在了地上。
王猛的反應,此刻的沅天洛等人已經走遠,自然是不知道的。眼下,她和白蕪堂、百里奚和二人正在商量着如何找到奸細。
提到這個問題,白蕪堂說道:“陛下,我來的路上,碰到不少人阻截,人數不下百人。只怕背後的那些人,仍是不在少數。眼下越徹境內並沒有什麼敵對勢力,這股人多半是別國的勢力。若說是東越,似乎沒什麼可能。最爲可能的,也就是北越的人。可是,這麼多北越的人潛了進來,是不是邊境出了什麼問題?”
沅天洛點了點頭,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邊境一線,雲將軍所守的地方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至於別處,只怕是要好好查看一番了。只不過,徹查邊境一線,終歸是需要時間,更何況是距離遙遠,傳達信息多有不便。不如我們雙管齊下,一方面從這次的中毒事件入手,查找施毒之人。另一方面派人去邊境一線,暗中查探。”
白蕪堂應道:“如此甚好。我們不妨從這毒藥的來源入手,兵士所中之毒,並不常見,而且數量也不少。若說是從城門處帶進來,要承受被守門的兵士查看的風險,這個風險,他們未必承受得起。所以,這毒藥有很大的可能是在京城內所制。而且,這毒藥要碰到水纔會有效用,所以他們在製造這毒藥的過程當中,一定要保證不讓這毒粉有沾染到水的可能。故而,這造毒粉之地,絕對不能出現水。照理說,這等毒藥在地下的暗室內做是最爲隱秘的,但因爲此毒粉遇水散發毒性的特性,也就沒了在地下的暗室內製造的可能。所以,這毒粉的製造之地,一定是很乾燥,而且房子很好,至少是沒有漏雨的可能。而且,這毒藥製造的過程當中,會散發出類似於梔子花的香味。我們不妨從這兩點入手,或許會有所突破。”
聽了白蕪堂關於毒藥的這一番闡述,沅天洛點了點頭,道:“此話有理有據,就按你說的辦。這兩日你們也累了,好好歇息一番吧。”說完,沅天洛轉身離去。
到了宮中之後,沅天洛吩咐道:“速召南丞相入宮。”
不多時,南無疆來到。此時,他的心中萬分忐忑,低着頭不敢看沅天洛。
沅天洛看了看他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南丞相,你身子不舒服嗎?”
聞言,南無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陛下,微臣有罪,望陛下治罪。”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南無疆何罪之有?”
“微臣識事不明,先是誤認爲有地崩之兆,讓陛下心生着急。微臣辦事不利,擅自隱瞞家丁接觸鳥兒之後中毒之事,致使陛下也中了此毒。此二罪,微臣萬死難辭其咎。”說着,南無疆跪伏在地上,滿臉的悔恨。
沅天洛繞開桌子,走到南無疆面前,將他扶了起來,道:“其一,你心繫百姓,纔會關心則亂,以爲是有了地崩之兆。其二,你府上的家丁中毒之事,你並不知道和那鳥兒有關。不知者無罪,所以,這罪不在你。而今日,朕找你來,也與此事有關。”
一時間,南無疆受寵若驚,忙說道:“陛下請講。”
“眼下,中毒之事已解,但使毒之人卻並未查出,但是已經有了一些線索。今日,朕讓你來,是讓你遣派人手,暗中在京中開始調查使毒之人。除了留意近期出現在京中的新面孔,調查的重點便是此前修繕完好的房屋且周圍出現過梔子花香的地方。使毒之人爲了掩人耳目,很可能會在居所附近種植梔子花,你可以照着這個方向去查一查。若是有了線索,即刻來報。”
南無疆躬身施禮,道:“微臣自當竭盡全力。”
得了沅天洛的允准,南無疆轉身離開。
沅天洛便開始着手處理這幾天積壓的奏摺。剛批閱了沒多大一會兒,便有暗衛匆匆來報:“陛下,偏殿之內,袁瑛璟割腕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