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到慕容熙的話,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巴。而就在那驚異的神情剛剛掛到衆人臉上的時候,就感覺有一陣風從他們身邊迅疾地刮過,那風迅猛,狠厲,還夾雜着一絲凜冽的酒氣。
酒氣,風裡面怎麼會有酒氣?
楓惜聲警覺地看向了旁邊,發現身旁的位置早已沒有了南宮逸塵的身影。看來,方纔迅疾而過的,不是風,而是速度飛快的南宮逸塵。楓惜聲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這小子,果然還是在乎她的。
此時,眼見着這裡的危機已經解除,沅族暗影中的人和沅天洛的暗衛便上前來,對着楓惜聲拱了拱手,說道:“楓大人,陛下交代的事情我們已經辦完了,先行告退。”說完,不等楓惜聲點頭,便急忙離開了。方纔聽到慕容熙那樣說,他們心裡實在是着急,實在是半分半刻也待不下去了。
楓惜聲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眼神裡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芒。他轉過臉,看着仍是一臉得意的慕容熙,冷聲道:“你就是月徹原來那個篡權的皇帝,慕容熙?”
慕容熙點點頭,得意地笑了笑:“很快,我就會成爲現在的皇帝了。只要能坐上這皇位,至於這皇位是怎麼來的,又有什麼要緊。”
楓惜聲勾脣一笑,道:“聽你這話,便知道你是如何敗的了。我原本以爲只有南宮赫玉那個人狂傲無比,看來你比之於他,也是分毫不差。只不過,我卻覺得,你很快就能見到閻王爺了。要不,我們賭一把?”
慕容熙卻未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卻是得意地笑了笑:“聽聞楓大人年少英才,應該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吧。今日這大將軍府裡的佈置,你們準備了很久吧。可是,準備了那麼久,又有什麼用呢?你們只知螳螂捕蟬,卻不知黃雀在後吧。現在,三王爺已經到了皇宮之中,等他抓到了沅天洛,我便是越徹的新皇。到時候,我要把你們活烹生煮,要你們統統下地獄!哈哈……”
楓惜聲臉上的笑突然消失了,看着慕容熙說道:“既然依你所言,我命不久矣。那你能不能讓我死也死個痛快,告訴我我到底敗在了哪裡,好不好?”
聽到楓惜聲服了軟,慕容熙更加得意:“自然,既然你都是要做鬼的人了,終歸得做個明白鬼不是。這樣,不久之後你下了陰曹地府,也好知道該怪誰,別找錯了怨主纔是。不妨告訴你,其實,三王爺早就看出來你這一招是引蛇出洞了,你想要引出他,他偏要給你來個計中計。他知道,事關南宮逸塵,牽一髮而動全身。首先,你楓惜聲自然是首當其衝,而那沅天洛自然也不會置身事外。如此一來,三王爺便有了可趁之機。他大可以借你這一招引蛇出洞來一個調虎離山,如此一來,沅天洛身邊的人都來助你,她那裡的守備自然就不像原來那麼滴水不露。再加上我對皇宮的部署又瞭解得那麼清楚,自然又給三王爺提供了便利。這樣一來,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不過,這件事能進行得這麼順利,說到底還是要感謝楓大人的英明之舉啊。”
孰料,聽到這話後,楓惜聲竟未失魂落魄,反而對着慕容熙勾了勾嘴脣,帶出一絲輕笑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你確定?”
森嚴的皇宮之內,南宮逸塵來去自如。一進宮門,他就覺出今日的皇宮似乎和往日大不相同,可他不敢多想,沿着房頂直奔月華宮而去。
到了月華宮之後,他一躍而下,當他平穩落地後環顧四周,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又一次襲上了他的心頭。今日的月華宮,太靜了,靜的讓人感到害怕。此刻,周圍沒有一點兒動靜。若是在往日,不等他落地便會有暗衛招呼上來。可今日,周圍不見任何人影。
南宮逸塵不敢多想,朝着沅天洛的寢殿飛奔而去。他推開寢殿的門,大踏步走了進去,在一片黑暗中,他顫抖着手拉開牀幔,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他握手成拳,狠狠地抵在牀榻上,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卻觸到一片黏溼。他失魂落魄地尋出火摺子點燃了一旁的蠟燭,藉着蠟燭的光亮仔細地看着。那是……血跡!
看到那猩紅黏溼的一片,南宮逸塵呼吸一窒,他頹然地倒下去,蹲在地上,握拳的手狠狠地抵在胸口上,只有這樣真切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才覺得自己仍是活着的。爲什麼?爲什麼這裡會有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想着一個又一個的可能,可是越想心裡就惶恐得越厲害。他的手握得咯吱咯吱響,幾乎要斷掉。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竭力不讓自己去想最壞的結果,因爲,現在還遠遠不是悲傷的時候。在這樣的時候,他更不該絕望不是嗎?雖然他看到了血跡,也許意味着她受傷了,那他更該冷靜下來去救她,不是嗎?一想到她還等着他去救,他就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
他用盡全部力氣平靜下來,仔細查看地上有沒有別的血跡,果然,在門口處他發現了另外一處血跡。他在庭院之中繼續尋找,果然又發現了幾處。他順着血跡的方向尋了過去,不久便聽到了打鬥聲。
來不及多想,他奮力朝着那裡疾奔而去。傳出打鬥聲的,正是冷宮所處的位置。他躍上屋頂,向下面看去,一看就看到了那張他朝思暮想的臉。他來不及在思考些什麼,朝着她的方向躍了過去。有人上來擋着他,他巧妙地躲過。
終於,他站在了她的面前。看着面色微微發白的她,他慌不迭地扣緊了她的雙肩,道:“你怎麼樣?要不要緊?傷在哪裡了?”
沅天洛並不答話,只那一雙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柔和而深邃,恍然間那眼睛裡涌動着細碎的晶瑩。
然而,只是一瞬。當南宮逸塵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沅天洛已經換上了一臉的冷意,連帶着那眸子也沒有了任何的溫度。她冷冷地看着他,道:“六皇子,自重。”
“六皇子”這三個字,像三把利刃一樣狠狠地插在了他心裡最柔軟的角落,生疼生疼的,幾乎讓他窒息。他慌忙鬆開扣在沅天洛肩上的手,再次問道:“好好,你別生氣,我自重就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傷在哪裡了,到底怎麼樣,要不要緊?”
他帶着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急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心安的答案。有生以來,他覺得自己從未有過這樣卑微的時刻,只想得到那麼一個回答,一句話。
可是,沅天洛竟沒有再看他,眼神瞧向了他的身後,嘴角漾起一絲笑意:“你來了。”
南宮逸塵急速轉過身,看到了他身後的人——楓惜聲。
楓惜聲被他盯得有幾分不自在,輕咳了幾聲。
沅天洛開口道:“這南宮赫玉是你們東越的人,朕不便插手,就交給你來處置吧。”
南宮逸塵疑惑地看向一旁,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另一隊人之中,爲首的竟是南宮赫玉。只不過,此刻的他看起來狼狽不堪,身上血跡斑斑,就連衣服也被劍挑破了幾處,頭髮也散亂着,全然沒有了東越三王爺冷傲的氣魄。
這時,南宮赫玉也瞧見了楓惜聲背後被押解着的慕容熙。他朝着慕容熙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怒喝道:“好你個慕容熙,你個兩面三刀的傢伙,說什麼給我指一條通向皇宮的路。狗屁,這路明明是通往地獄!”
聽到這話,楓惜聲笑了,他看了看慕容熙,又看了看南宮赫玉:“三王爺,我倒是覺得,這慕容熙跟你倒是挺像的。只不過,他更適合做一個棋子而不是合謀者。還別說,他當棋子倒是挺成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只不過,作爲一個合謀者吧,他可就太失敗了。三王爺,這件事你最有發言權,你說呢?”
南宮赫玉扭過臉,擺明了態度不想理楓惜聲。
楓惜聲何等人物,自然也不會因爲南宮赫玉的這點小舉動而生氣。他走近沅天洛,拱了拱手,道:“陛下的計謀,舉世無雙。今日楓某可算是服了。”
沅天洛莞爾一笑,道:“楓大人言重了,朕不過是多留了一個心眼兒罷了。原本,朕知道慕容熙還活着的時候,就換了這宮裡的守備。而慕容熙若是根據他所知的宮中守備情況混入宮來,只會是一條死路。更何況,慕容熙那裡有什麼舉動,朕即刻便知。”
“哦,難不成慕容熙那裡安插的還有陛下的人?”
沅天洛淡然一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是不知道對手的情況而盲目出手,那也太魯莽了。只不過,說到這個,還是要感謝楓大人了。你當初和慕容熙約定幫他救慕天雲的時候,將慕容熙原本帶在身邊的人禁錮在了一處。那裡面就有我的人,索性你暫時控制了慕容熙的人,也減緩了我的人被發現的速度。再加上後來慕容熙一事連一事,焦頭爛額,若不然,我的人還真不能潛伏這麼久。”
說到這個,楓惜聲有幾分尷尬。畢竟,血衣衛曾出手傷了沅天洛的暗衛。他忙表態道:“陛下,之前傷到了您的人,望陛下海涵。”
只見沅天洛狡黠的一笑,道:“說到這個,只怕楓大人要負責了。”
負責?負什麼責?楓惜聲看着沅天洛臉上了然一切的笑意,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