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道門中,每一個道門內都有定期的道法小較,讓各個分系流派相互較力、比鬥。以實際操作來測驗門人修行進度,方便師長觀察指導和修士相互學習,簡單來說,就是道士們的月考。
不過這個月考在六大宗裡都有自己的規矩和週期。長的如北派裡的“文始道”,三年一小較,五年一大較。短的如武當道,一月一小較,一季一大較。故而武當派又被同道中人戲稱爲“高考派學子派”、“魔鬼筋肉派”、“埼玉派”等……
而蕭遠悠所在的亂真派隸屬於六大宗門中的“靈寶道”,門派中一季一小較,一年一大較。小較的時間總是在“春分日”和“秋分日”,靈寶中人把這個稱爲“兩分祭”。
而其中的“秋分祭”就是指秋分日九月初四到九月初六之間,靈寶道舉派上下齊聚武夷山金頂,進行歷時三天的門派較量。
蕭遠悠略感不安:“跟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
六個小時後的第二天清晨——
現在才早上六點半鐘,雞都還在打盹,當然不能指望蕭遠悠比公雞起得早,意識半夢半醒之間,眼皮半睜半閉之餘。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人帶到了武夷山金頂的“會仙宮”,而且把自己帶出來的朱、陽兩人都不見了蹤影,連瀰瀰也不在身邊。
蕭遠悠沒有慌亂,因爲這裡還不是荒山野嶺,反而人流洶涌。因爲靈寶道“兩分祭”除了會召集支系道門成員,也會作爲一個景點特色來招攬旅客和電視臺記者。
這裡要說一下,電視臺的轉播也很搞怪,因爲金丹道煉長生術,所以內容就像是集體追悼大會一樣:該道長終年一百零幾、終年一百一十幾……符篆道則是轉播這個道兄畫符的過程,也就是說節目內容是看一羣道士架起神臺看誰能畫……
一邊是古董鑑賞會,另一面是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直播,收視率可想而知。
至於武夷山這幾天的現場氣氛,則跟電視臺收視率成反比。
因爲武夷山金頂修道的地方平時會有特定的規矩,想來玩可以,拍照不準,還有諸多不公開的地區。而藉着大祭活動的展開,不少地方會公開遊覽,旅客會大批涌入,來觀摩這個傳說當中的神秘道教聖地。
面對這個人來人往、氣氛異乎尋常的大場面,蕭遠悠選擇先坐在路邊長椅上小憩幾分鐘,也方便他考慮和分析一下李師孚的套。
“順着她的思路出發,我的第一選擇應該是下山,所以按照這個心機婊的套路,下山的路上一定存在着其他有待觸發的flag,但是——”蕭遠悠往右看着那恢弘的靈寶道總部,一陣凡人該有的戰慄油然而發:“上去也必然有麻煩。”
所以他的選擇是坐在這等,具體到什麼時候呢?等到十點整,秋分祭正式開幕,那會兒怎麼着也輪不到自己出馬。
於是就等啊,但等着等着,他就不爽了。
因爲他一直被某個問題糾纏着:“我能拍個照嗎?”
“不能。”
咔擦——
“哦,謝謝。”
…………
“道長,我好喜歡你呀,能拍個照嗎?”
“抱歉,不能。”
咔擦——
“謝謝道長!我好喜歡你呀!”
…………
“能拍照嗎?”
“……(怒目而視)”
“好的!請保持下去!謝謝!”
咔擦——
不是蕭遠悠個人長得多像劉德華,具體原因還是亂真道門那浮誇出彩的出行禮袍。
這套袍子是拜訪同道或典禮、祭拜時穿的衣服,更是獨樹一幟。白底金線繡的邊,黑紗的半袖,上面是道德經的白色繡字。左右兩團太極,左是陰起陽終,右是陽起陰終;一正一奇,一順一逆。袖擺、上衣四從淡藍色流蘇,長短不一,表四象。頭上的樑冠印着北斗七星,一柱擎天,可憑空增加四十釐米身高。
【軍服一定要帥,這樣年輕人就會義無反顧的投軍——阿道夫·希特勒】
總之,在大家都是:灰、黑、藏這種煤坑風格的大背景之下,你穿着這套道袍走出來,任誰看了都覺得像是無數雜草裡襯出的一朵嬌花,堪比星爺電影裡那一嗓子“秋香姐”理論。
所以,神仙哥哥就是你。
更離譜的是另外一個玩cosplay的發燒友還帶着攝影團過來跟蕭遠悠合了個照。被以爲是同道中人,弄得蕭遠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真是個道士。
於是蕭遠悠想了個很絕的辦法,拔了旁邊景點的木牌:“拍照服務五百塊。”
這招果然奏效,不過蕭遠悠就此莫名承受了不少道友鄙視的目光,旅客裡甚至還真有來商量價錢的:“能打折嗎?”
蕭遠悠:“打個二十折,一千塊照不照?”
聞者或以爲他是在惡作劇,或以爲這人腦子有洞,或以爲他正職是江湖騙子……不過效果顯著,果然沒多少人來煩他了。
隨後又是一會兒,又來個女孩,眼熟。年齡應該在十五六歲,黑色長直髮很秀氣,穿着白色縷花的連衣裙,淡紫色披肩下面挎一手提包,頸上掛着一個廣角照相機,過來二話不說拍給他五張紅票子,動手就照了一張。
蕭遠悠服了,動手遮住鏡頭道:“是一張五百。”
那女孩從包裡拍出一沓錢來,一句話不說繼續照,而且還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轉着圈拍。拍夠了歇口氣,又拍下一沓錢來,再拍夠一圈,又拿錢出來。
“驚了!難道是哪裡來的大小姐?”不一會兒,蕭遠悠看着長椅一端,碼了將近十釐米高的票子,蕭遠悠越發驚訝:“雖然說意外,但感覺自己突然間發了一波橫財。要不要拿……”
正想捲走這一波意外收入,但四周道士們那鄙視的目光實在難受。
“都是羨慕,都是嫉妒,不要猶豫,那錢是你應得的。是這位小天使送來的呀!你不要豈不是看不起人家!”
最後催眠失敗,蕭遠悠嘴角抽抽着,含淚起身走人:“我去也。”
正打算走人,身後兩個聲音道:“道兄留步。”
蕭遠悠一愣:完了,哪有這麼適時機的大小姐跑出來,難道連這個拍照的小妞也是李師孚的安排?也對,正常人這麼敗家是活不大的。
後面是一胖一瘦兩個修士,穿着黃底黑紋的道服,開口勸人留步,蕭遠悠背後冷汗直冒,故作鎮定回頭道:“敢問有何貴幹?”
胖的滿臉橫肉、特像大反派的狗頭軍師對穿腸;瘦道士則像是一幅排骨樣,任誰看了都想脫口勸一句:珍愛生命,遠離毒品。
“道兄,這位女客你認不認識?”
“找你?”蕭遠悠鬆了口氣,表示自己很同情,但跟這人不熟。
那兩人點了點頭,對那女孩道:“施主,請刪掉剛剛拍的‘會仙宮’內部照片。否則我們只好請您回去聽掌教真人如何說法。”
那女孩還是不說話,但抱着照相機的樣子很是牴觸,轉身打算跑。
而那邊兩道士則是慢慢地走上前來:“女施主,我們這裡只要給個信號,除非你會飛,下山的幾條路口都會堵上。”
蕭遠悠來了興趣,開口問:“是飛鴿傳書還是通訊天符?”
那胖瘦道士頓時用一種看智障的表情,木然掏出了手機:“喂,入口處嗎,這邊有一個偷拍的,還有一個穿的花裡胡哨不知道是不是同夥的,都是年輕人,看住了別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