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超呆在鳳馨圓建築工地的門房內,腳搭拉在張淺黃色的破辦公桌上,椅子只有兩隻後腿着地,隨着樑超的前後晃動嘎吱作響,宛如一個破舊的搖椅。
樑超翻着手中的漫畫,一邊伸出隻手成抓舉狀,淺黃色桌上的橢圓玻璃水壺彷彿被人提起,隨着樑超手的動作,水壺傾斜的朝水杯內注入茶水。手一招,那注滿茶水的杯子頓時飛入手中,悠閒的品着茶水,翻着漫畫,說不出的安逸舒坦。
茶名‘火極’,生長於少林洞天西北羣山與沙漠相交處的亂石堆之中,每日吸收沙漠散發出的龐大熱氣而成,色澤赤紅,從遠處望去一棵棵茶樹好似燃燒着的火海,一頁頁細長的茶葉宛如一簇簇跳動的火苗。秉地熱之氣而成的‘火極’茶性陽剛,補氣健體,尤其對陽剛類武功和外家功夫修煉者好處極大,下山時樑超來了個捲包繪,將行空僅有的二十斤茶蒐羅一空,要知道火極茶數樹木極少,產量也甚低,二十斤可是兩年的產量。
書是新買來的獵人,是富堅義博繼《幽遊白書》後的又一部作品,厚厚的五大本,花了樑超二百大洋。
樑超這些時日來總有陣陣不安,好似要有無法應對的危險來臨,他原本打算趁着五一尋覓處隱秘之所好好修行一番,進一步掌握最近頓悟出來的真氣擬型、以力卸力和無行元力掌控等法門,以增加應對危險的把握。他察覺到這幾種法門並不是那麼簡單,它們之間似乎有很大的聯繫,還有很多功用和秘密可以繼續發掘,那絕對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父親樑宣的異狀讓樑超拖不開身,遂而改變了安排。
樑超自幼喪母,樑宣又忙於事業,因此家中常常只剩他一人,好在樑超天性樂觀、神經粗大,缺少母愛與玩伴的樑超仍然如小強般的健康成長起來,沒有落下絲毫自閉與孤僻的毛病,還練出一手好菜,早早的學會了照顧自己。
樑宣其實是個好父親,樑超小時侯,他工作即使在忙也會記掛着樑超,總是抽出空來多陪陪孩子,享受父子的天倫之樂。他將全部的愛都給了樑超,多年來也沒續絃再娶,至今仍是單身一人。
近些時日,樑宣回家次數更少,神色間總是憂心憧憧,愁眉不展,時常還喝的爛醉如泥!
三十號的晚上,已經放了假的樑超親自燒了一桌子菜,糖醋里脊、宮暴雞丁、香辣蟹、絲糖蓮藕,全是樑宣喜歡吃的。
可樑宣又喝多了,渾身酒氣,司機小孫摻着有些發福的樑宣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家。樑超心中疑惑,不知道父親近來怎麼了,試圖從小孫嘴裡瞭解些情況。這叫小孫的司機纔跟了樑宣兩年,與樑超束未蒙面,對於樑超的詢問含糊其詞、答非所問,樑超一怒之下將小孫和保姆轟出了家門。
將父親平置於沙發上,輕輕的脫去他的鞋,拿起個靠墊枕在他的頭下,蓋上毛毯後又挪了挪他的身子,只是想讓他躺的更舒服點。倒了盆水,蘸溼毛巾後將毛巾擰成半乾,細細的爲父親搽拭起臉。
樑宣兩鬢已經班白,華髮早生,原本剛毅的面容此時已經深深的烙上了歲月的痕跡,挺拔的身軀也已臃腫,看上好似已年過半百,硬生生老了十歲。樑超替父親拔着白髮,一根根堆成一簇,他停下了手,因爲他突然發現,父親的白髮似乎更多於黑髮……
樑超心中生起無名的傷感,他記得父親三年前不是這個樣子的,爲什麼自己練武離開了三年,他就衰老成這般?
是因爲思念,是因爲關懷,更是因爲盼望。
人們長說“兒行千里母擔憂”,其實父親也是如此,樑超自從離家後,他的相片出現在了樑宣的辦公桌上、牀頭、錢包,無時無刻的陪伴在樑宣身邊,兒子是樑宣的精神支柱,才令他挺過了公司這兩年的困難時期。
樑超除了剛上山時由於生活的不習慣和訓練的艱苦,時常想家外,後來逐漸將家給淡忘。倒不是他薄情、不孝,實是少年心性使然,加上師傅、師兄們的關愛照顧,他將更溫暖的少林洞天當成了自己的家,卻不小心忘了有個更牽掛、更愛他的人。
父愛如山,握着樑宣的手,樑超的心在戰慄,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賜予他生命,養育他成長的人,自己實在是不該忘記父親,忘記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
又一條理念在他心中崩塌,佛道主張見性忘情,割捨七情六慾,純粹是狗屁。人與動物最大的差別除了對工具的利用,就是更加豐富的感情,割捨驕、怒、淫、奢等負面慾望尚且說的過去,但連最真摯寶貴的親情也要割捨掉就讓人無法接受了,他不信有不孝的仙佛,連父母子女都可割捨的人,與畜生又有何異?還修什麼仙?成什麼道?
看來樑超這輩子註定無法遁入空門,一心求道,即使父親亡故也同樣,因爲他更堅信自己的選擇,更相信自己的心,而不是那虛無縹緲的仙道!
樑超靜靜的坐在黑暗中,兒時的情景在腦海中閃動,回憶父子之間那一件件快樂或痛苦的記憶,此時想起來,都覺的是如此的珍貴。
房中的立式鐘錶敲了三下後,樑宣**一聲,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仰起身子,伸着手“水、水……”聲音沙啞的說道。
樑超急忙端了一杯熱水,手中運起寒氣降低了水的溫度後,遞給了父親。
樑宣咕咚咚的一口喝完,只覺頭痛欲裂,狠狠的拍了腦袋幾巴掌,方纔好了些,朦朧的睡眼也睜了開來。
“這麼晚了還沒睡?”樑宣此時纔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兒子。
“嗯……”樑超也給自己倒了杯水,“爸,這段時間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只是這段時間工作比較忙,經常陪客戶,有些累罷了。”樑宣如是說道,語氣有些無奈。
“是麼?”樑超看了眼父親,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又問道:“是不是公司有什麼麻煩了?”
“哪有的事。”話是如此,可是樑宣眼神中的一絲慌亂恰巧被樑超捕捉到。
“爸,我不小了,也該承擔些事了,我們是父子,不是麼?”樑超盯着父親誠懇的說道,他想爲父親分擔身上的壓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樑宣閉上了眼,漸漸面現愁容,過了半餉方纔做了決定,緩緩的起身,自臥室內取出一個信封交給了樑超。
樑超看了眼父親,取出信紙展開來,只見上面寫着:尊敬的樑先生,請您佔停鳳馨圓的建設,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這封信裡還夾着顆子彈。”樑宣接着說道,不知到還發生了什麼事,此時的他異常的憤怒,牙管緊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