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程媽看了兩眼於葉，說了句：“年紀輕輕別老皺眉頭，你看你爸就整天樂呵呵的,像個老頑童。”
於葉唯唯諾諾地點頭,窘得滿臉通紅。
程麗麗和古漸尹自顧自地說說笑笑,完全不看於葉。
程媽的廚藝非常精湛,這就是爲什麼程麗麗燒得一手好菜的原因,古漸尹多吃了半碗飯,撐得不行才放下碗筷。
於葉卻心事重重，食不滋味，痛苦地結束這頓午宴後便匆匆告辭。
古漸尹的目光何等銳利,早瞧出苗頭,待於葉一走，便拉着程麗麗上了天台，追問他們單獨相處時到底聊了些什麼。
程麗麗笑笑，簡單地概括出談話內容，最後嘆了句：“人果然都喜歡犯賤，當初曉彬對他死纏爛打他避之若浼，現在人家心灰意冷，他卻又懂得心疼人家了。”
古漸尹冷哼一聲：“那對狗男女怎麼樣都無所謂，你別牽連進去就行。”
程麗麗歪着腦袋看了她幾秒鐘，很認真地道：“你出口傷人的毛病真要改改，冤家宜解不宜結，沒必要平白無故得罪人。”
古漸尹眯起雙眼，細細地打量程麗麗：“你這是什麼語氣跟我說話？”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程麗麗不甘示弱地橫她一眼，眸光瀲灩，似嬌似嗔：“你不想聽我以後就不說，我知情識趣，會重新給自己找定位。”
古漸尹被她氣樂了，恨恨地掐了把她的臉頰，又不敢真的用力。現在程麗麗當真打不得罵不得了：“我是不想聽，但由不得你不說，你的定位就是我古漸尹的管家婆，少跟我話裡有話。”
程麗麗任她揉捏，還露出軟軟柔柔的笑：“我說了你不聽那不是白說？我以後懶得理你。”
古漸尹微皺雙眉，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強勢地帶進自己懷中，咬着她的耳朵半真半假地道：“你若懶得理我，我就去找別的願意理我的人，我相信只要本小姐勾勾手指，那些狂蜂浪蝶絕對從南極排隊排到北極。”
程麗麗用雙臂圈着古漸尹的脖子，仰起頭笑眯眯地說：“你去找別人我絕不反對，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願。”
古漸尹的眉頭皺得更緊，剛想開口，就被程麗麗用食指壓在脣上。
“不是你情我願就沒有意思了。”程麗麗盯着古漸尹的眼睛緩緩補充，笑容雖然溫軟，但卻讓人有股不寒而慄的冷意。
這是警告，如果古小姐三心二意，她也沒必要癡心絕對，她以前妥協得太多，總要爲自己和自己的愛情堅持一次，她爭過，得到過，所以從此以後，不爭不求，你情，我願；你棄，我倦。
就像某首歌的歌詞，曾多麼珍惜的東西，經不起一點風霜洗禮，再稀罕，都找到代替。
古漸尹愕然地看着程麗麗，從她的眼神，從她的笑容，一點點讀懂了她的心思，難以置信這竟是當初自己只想着玩兒一場的對象。
古漸尹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很難分辨心底深處是驚是喜，這個人越來越對她的脾胃，越來越吸引她的注意，卻也越來越得寸進尺，強勢地進入她的世界，勢不可擋。
“我不會辜負你。”古漸尹摟住她，將頭埋入她的發間，深深呼吸，“但你一定要很愛很愛我。”
程麗麗笑了起來。閉起眼睛，用力地回抱這具柔軟的身體。
古小姐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貪得無厭。
程麗麗想，古漸尹一定不知道自己對她是怎麼樣的感情，如果古漸尹知道，就絕對不會說出那句話來。
早就已經很愛很愛了，愛到找不出詞語去形容，她對她的愛情，就像開至荼蘼的花，再多一點，可能就要凋謝。
情到濃時情轉薄，還是，不要那麼愛的好。
回k市之前，程麗麗又去醫院看了回寶寶，還用手機拍了很多照片，回程的途中，樂此不疲地翻看着手機裡的相片，笑得合不攏嘴。
“雙雙真可愛。”這句讚歎反反覆覆說了十幾遍，聽得古小姐耳朵都要起繭。
火車還有將近半天才到站，古漸尹將程麗麗的腦袋按到這句的肩窩上，然後用手輕輕蓋住她的雙眼：“長時間看手機對眼睛不好，睡一下，乖。”
難得古漸尹溫柔一回，程麗麗非常樂意配合，當即全身放鬆，在戀人懷中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美美地入睡。
陽光透過車窗落在兩人身上，古漸尹也有了睏意，打了個呵欠，便毫不猶豫地閉上雙目，人有自己進入夢鄉。
兩人都沒什麼行李，給寶寶的禮物拿出來之後，旅行箱幾乎是空的，現金也不多，信用卡和銀行卡都貼身藏着，兩人像小動物一樣抱成一團，就算遇上有覬覦之心的小偷，也無從下手。
兩人就像涉世未深的大學生，趁着假期結伴回家，毫無戒心地在長途列車上相擁而眠，睡顏天真而稚氣。
經過了五個站臺，過道里人來人往，對面的座位也換了兩次乘客，古漸尹才從睡夢中醒來。
這一覺睡得不錯，儘管醒來之後四肢痠軟，脖子還有點累，但整個人都精神飽滿，神采飛揚。
古漸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搜索程麗麗的身影，發現人還乖乖地靠在自己懷中時，臉上不禁浮現起安心的微笑。
然而再定睛細看，古漸尹脣角的笑容便立刻僵住了，程麗麗眉頭深鎖，額頭汗涔涔一片，神色痛苦悽惶。
很顯然她在經歷一場噩夢，夢中似乎有洪水猛獸在她身後追趕，讓她心驚膽戰，驚慌失魂。
古漸尹連忙用力推了推她，一迭聲地喊她的名字，用衣袖擦拭她額前的冷汗。
程麗麗被古漸尹粗魯地搖醒，睜開眼的時候，滿目水光，睫毛如同被淋溼的碟翅，微微輕顫着。
古漸尹緊張地問：“做噩……”
程麗麗沒等她問完就迫不及待地將她牢牢抱緊，那力道大得驚人，彷彿要把古漸尹的骨頭都箍碎。
“怎麼了？”古漸尹很高興戀人能如此熱情地投懷送抱，但事出有因，這舉動明顯是因爲極度不安和恐懼引發的，她必須問清緣由，然後好好安撫。
程麗麗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手臂慢慢鬆開，身子靠回座位上，眉眼帶着淡淡倦意。
古漸尹掏出礦泉水遞給她，看着她喝下去大半，眼神終於完全清明。
“夢到什麼了？”古漸尹掏出紙巾又印了印她額角的汗，體貼的舉動換來程麗麗一個甜蜜的微笑。
“有點忘記了……”程麗麗苦思冥想了一陣，最後說道，“反正就像一場恐怖片。”
古漸尹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那就不要再想，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程麗麗搖搖頭，她剛纔心裡堵得慌，現在才稍微緩和過來，根本沒有心思吃東西。
古漸尹勸道：“多少吃一點？”
程麗麗仍是搖頭，笑笑道：“現在還不餓，等餓了再吃。”
古小姐的眼中隨即閃過一絲隱約的委屈：“但是我餓！”
程麗麗愣了愣，終是笑了出聲。
“好，好，我現在就去替你弄方便麪。”這哪裡是關心她，分明是想要自己伺候她。程麗麗從行李箱內翻出一個桶裝方便麪，跑去車廂交界處接熱水。
看着古小姐很乖很安靜地坐在位置上，臉上滿是期待之色，整個就像嗷嗷待哺的小動物，看得程麗麗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以前古小姐明明喜歡對她頤指氣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卻漸漸變得開始依賴她，事無大小都會問她意見，甚至連出門穿哪套衣服、哪雙鞋子，也要讓程麗麗幫忙拿主意。
程麗麗很喜歡這樣的轉變，古小姐打小便獨立自主，不會真是生活白癡，她對她的依賴，更多的是出於信任和眷顧。
也許這樣，也算愛。
回到k市時已經是晚上九點，程麗麗不顧古漸尹反對，直接從火車站打車去林醫生的診所。
週五的時候她們已經打電話跟林醫生說了情況，可能週日會晚些過去，希望她能破例一次，費用可以給雙倍。
去到診所的時候，大門緊閉，窗戶透出一線燈光，只敲了兩下門便有人在裡面應答。
“這麼晚纔來，我都要睡了。”林醫生滿臉不悅地開門，目光落在兩人的行李箱上時，更是不滿，“玩得可盡興？”
“不是玩，是出差。”程麗麗笑着將箱子打開，從裡面掏出一份包裝精美的禮品，“這是地方特產，急急忙忙買的，當地人都說好。”
古漸尹轉頭看看自己身邊的這位“當地人”，待林醫生轉過身時才疑惑地用氣音問：“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程麗麗同樣用氣音回答：“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古漸尹頓覺鬱悶。
林醫生彷彿借了順風耳，居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轉身對程麗麗笑道：“你對她真是好得沒話說，擔心我不願意替她按摩，還特地買手信討好我。你們……是那種關係嗎？”
程麗麗吃了一驚，對上林醫生那雙似乎已經洞察真相的眼睛，一時間有點支吾。
古漸尹上前一步，瞪着林醫生挑了挑眉問：“你什麼意思？”
林醫生聳聳肩，神色如常地道：“當我沒說。”頓了頓，指着病牀說，“來，躺下，別浪費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