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老家,坐的是火車,星期五早上,古漸尹和程麗麗拖着兩個行李箱到公司，一下班就直奔火車站。
兩人只打算在程家住一夜,幾乎沒帶什麼替換的衣服，兩大箱子裝的都是給寶寶的禮物。
古漸尹對小孩真的沒什麼愛心,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天性缺乏母愛。但因爲程麗麗喜歡,所以她也願意接受,雖然還是勉強,但終歸是一種妥協。
這段時間古小姐作出了不少妥協,先是將財政大權拱手讓出，公司賬本會經程麗麗過目，家裡開銷也由程麗麗決定,儼然把程麗麗當成老闆娘和老婆看待。
看起來一擲千金揮霍無度的古小姐其實並沒有那麼鋪張浪費，有了主的古小姐不再到外面花天酒地，也就節省了一大筆不必要的開支，至於衣食住行，程麗麗沒有刻薄她，她也沒有太奢侈的欲求。
總而言之，古小姐出乎意料地好飼養。
上一次坐火車回老家時是冬天，這次是夏天，兩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親暱地圍着同一張被子取暖，但肩挨着肩靠在一起還是可以的。
女孩子就是有這一點好，就算彼此的舉動再曖昧，也理所當然。
“讓我瞅瞅結婚戒指還在不在。”古漸尹頭一低，視線往程麗麗衣領裡面探去，程麗麗笑着推了她的腦袋一把，將掛在脖子上的易拉環拿了出來。
易拉環已經經過特殊處理，邊緣打磨得很平滑，不會劃傷肌膚。古漸尹捏在手裡把玩，懶洋洋地笑道：“你是不是也該送我件什麼東西。”
程麗麗想了想，自己的確極少送東西給古小姐，除了一條圍巾一個耳套外，似乎再沒什麼進貢。
“你想要什麼東西？”天氣變熱了，也不可能幫她勾毛拖鞋，不然從頭到腳湊成一套，倒也不錯。
古小姐不高興了：“你送我東西，還要我自己想？”
“那好，由我來精挑細選，可到時候你不許說不喜歡。”程麗麗連忙安撫。
“你送的我都喜歡。”搬出這句情侶間最常見的句子，古漸尹恨不能親一下程麗麗日漸圓潤起來的包子臉。
礙於公衆場合，古漸尹忍了下來，只是伸手捏了捏程麗麗的臉頰。搬家之後，她們很少在外面用餐，住家飯乾淨衛生，真材實料，把人滋潤得飽滿水靈。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睡睡醒醒，到達目的地時都不見疲憊。
於蕾是剖腹產，還沒有出院，家裡只有程爸一個人，見到她們來時顯得格外高興。
隨便吃了點東西，程麗麗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古漸尹去醫院看寶寶。
早產兒身體孱弱，不足四斤，被送進保溫箱內進行特別護理，只能隔着玻璃參觀。
“……寶寶被檢查出有腦水腫，還有先天性心臟病，房間隔缺損什麼的，我都不敢告訴於蕾。”程小強一見到他姐姐，就把人拉到一邊悄聲傾訴，一股腦把小孩的情況攤開說明。畢竟是當了爸爸的人，眼神多了幾分沉穩，說起這事時雖然有點哀痛無助，但更多的是隱忍堅強。
程麗麗皺起眉頭，心裡也蒙上一層憂愁，沒想到好事多磨，小孩一出生就遭受病痛折磨。
“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腦水腫可以通過藥物注射治療，問題不大，就是心臟的問題，最好能在半歲前做手術，手術費要一萬多塊……”
“那就聽從醫生安排，配合治療，錢的事不用擔心，姐能解決。不過，這事你先別告訴於蕾，讓她好好調養身體，剛纔我看她臉色有點蒼白，氣色不怎麼好。”
兩姐弟推心置腹地談了半小時，古漸尹在病房內陪程媽和於蕾聊天，就小孩子的名字該不該找算命先生來取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程麗麗走進病房的時候，正碰上古漸尹在跟程媽學習怎樣削蘋果，好端端的一個蘋果在她手上轉了一圈，只剩下半個。
“哈哈哈，古姐姐，你頭腦聰明，手腳卻不靈活。”於蕾忍不住取笑。
“總比反過來好。”古漸尹自嘲道，擡頭髮現程麗麗正倚在門邊捂着嘴笑，便將削好的蘋果扔了過去，程麗麗早有防備，雙手接住，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還挺甜。
程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道：“我得去市場買菜，然後熬湯，晚上再讓小強送飯過來。”最後一句是對於蕾說的。
於蕾乖巧地笑着：“謝謝媽。”
“謝什麼，傻孩子。”程媽摸摸於蕾的頭，然後離開病房。
古漸尹和程麗麗陪着小強夫婦聊了一會兒，看到於蕾打了幾次呵欠，知道她累，便也告辭了。
出了病房，程麗麗就把寶寶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古漸尹。
“醫生說了還算樂觀？”古漸尹問。
“嗯。”程麗麗點點頭，她和小強已經找過醫生，聽醫生的口氣，寶寶的病情不算太嚴重，這讓他們都鬆了口氣。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別想太多。”古漸尹臨走前也去看了一下寶寶，隔着玻璃遠遠望去，根本看不真切，但程麗麗卻一直在說“好可愛，好cutie，卡哇伊喲”，明明就一個糰子，五官都還沒顯出來，哪知道好不好看？
所以當程麗麗指着寶寶問她覺得怎麼樣時，古漸尹只能回答：“切，和我小時候比差遠了。”
“誰要跟你小時候比了？”程麗麗簡直哭笑不得。
古漸尹輕哼一聲：“嬰兒不都一個樣，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那是我們的寶寶。”程麗麗強調“我們”這個詞。
古漸尹這才勉爲其難地誇了句：“好吧，還算人模人樣。”
程麗麗要被她氣死。
“對了，我剛纔替寶寶想了一個名字，就叫程雙，一生一代一雙人的雙。”程麗麗笑眯眯地問，“是不是很有詩意？”
古漸尹保持沉默，不予置評。
一生一代一雙人……整首詩的內容可不怎麼好，納蘭的詞，婉約悽美，清麗中流離出淡淡悵惘。
“說嘛，你覺得怎麼樣？”程麗麗拉着的手用力地晃了晃。
“既然你誇她可愛，不如直接叫程可愛？”
程麗麗：“……”
程雙這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
吃晚飯的時候，程爸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不確定地問程媽：“我怎麼覺得咱們的閨女好像又變漂亮了點？”
程媽端詳了一下程麗麗，也點頭：“感覺這幾次回來都有不同，女大十八變，真的越來越水靈了。”
程小強插話：“愛情滋潤的唄。”
程媽頓時喜上眉梢：“真的？”然後轉頭問程麗麗，“什麼時候把人帶回家給媽瞧瞧？”
程麗麗呵呵笑着，在桌下用力地踢了程小強一腳，警告他別亂說話。
“別聽他胡說，我忙着工作，沒有時間談戀愛。”
“工作再忙也得交男朋友，你這都幾歲了，看你弟弟，連孩子都生下來了，你可要抓緊時間。”程媽教訓完女兒，一轉頭，又看向古小姐。
“小古有男朋友了嗎？”
古漸尹：“……”
“小古長得那麼標緻又能幹，肯定很多追求者，對了，我大姑的同學的外甥也是開公司做老闆的，海外留學歸來，又高又英俊，改天約出來一起喝茶？”
古漸尹連忙笑道：“我已經訂婚了。”
程麗麗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微微怔住，但瞄了一眼古小姐平靜的臉後，便又泰然自若地用勺子攪拌了一下碗裡的熱湯。
程小強立刻八卦地問：“有沒有合照？讓我參見一下。能把這麼彪悍的古姐姐拿下的人，我一定要封他做我的偶像，然後一起切磋泡妞心得。”
程麗麗正在喝湯，差點沒噴出來。
程爸嚴肅地用筷子敲敲程小強的碗：“說話沒大沒小，一點規矩都沒有，怎麼教你的？”
程小強只好端正坐姿，繼續吃飯。
程媽衝古漸尹笑道：“小古的未婚夫一定是人中龍鳳。”
古漸尹搖搖頭，眼中帶了一絲罕見的溫柔：“不，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太突出的優點和缺點。”
程媽笑着附和道：“不錯，實在點也好，最重要是踏實可靠。”
程麗麗瞥了古漸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心頭流淌過涓涓暖意。
吃過飯後，程小強拿着保溫瓶跑去醫院陪媳婦，程麗麗和古漸尹在客廳裡跟程爸程媽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爬上天台看星星。
“吃飯的時候我說我還沒有談戀愛……你不生氣吧？”
古漸尹面無表情地說：“我要是生氣了你要怎麼哄我？”
程麗麗馬上變身八爪魚，軟趴趴地抱住古小姐的腰撒嬌：“陛下，臣妾已經是你的人了，你想讓臣妾腫麼樣就腫麼樣。”
古漸尹被她逗樂了，忍不住笑起來，真有什麼氣也都消了，何況她現在不若以前自私，開始懂得體諒別人，她和父親鬧翻時雖然沒有太難受，但心裡其實也不舒服，她不希望程麗麗落得跟她一樣的收場。
“我們的事不急着跟你家裡人坦白，找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再說吧。”古漸尹摸摸她的腦袋，算是安慰。
天時地利人和，光聽就覺得不可能，只能是拖得一時算一時。
兩人安靜地擁抱着，享受這一刻的甜蜜溫情，但手機鈴聲卻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程麗麗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頓時有點頭疼。
來電顯示閃動着於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