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彎下樓,樑慕白稍停腳步,留下一個側臉,“明天一起吃個飯,我給你電話。”
又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下樓去。
樑帛成面龐微漾,也不由得看向門板蠹。
次日。
樑帛成起牀時被告知,薄小姐已經離開了。
“怎麼不叫醒我!”樑帛成急迫的追出去兩步,管家在後面大步跟着,“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管家說完就垂頭看着眼前,因爲平時少爺都是睡到自然醒,特別是這段時間,心情不佳的緣故,早上通常是睡不好有起牀氣,所以誰也不敢吵他,最主要是因爲他沒有吩咐要看着薄小姐。
樑帛成收住腳步,火氣不打一處來,想怒責,可管家畢竟是長輩,跟了他很久,他喘出粗氣忿忿的回了客廳。
薄曦身上沒錢沒手機,她能去哪兒?會不會有危險髹?
想着,又不放心,於是開車出去找。
薄曦的確是沒錢沒手機,不過她也是聰明,直接打車去找蘇素,下車又讓司機等了下,蘇素替她付了錢,領着她進了蘇宅。
“怎麼回事?”蘇素還沒睡醒,揉着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的,睡衣都搭在肩膀上,慵懶隨意。
蘇宅有不少傭人,一大早正在打掃,雖然整棟別墅本就一塵不染。
途中遇到幾個,蘇素帶着薄曦上樓,突然停下來問:“我爸呢?”
傭人很恭敬的回答,“老爺一早就出去散步了,通常這個時間也該回來了。”
蘇素點頭,揮揮手讓她去忙。
這宅子很大,可真正的主人也只有蘇素跟他爸蘇覃,蘇覃有一個習慣,每天喜歡早起去散散步,平時閒時也會去釣釣魚爬爬山,或者跟有人玩玩象棋之類的,這可能是他跟蘇媽分開之後才養成的習慣,許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走,去我房間。”蘇素拉着她的手上樓。
她的房間薄曦來過幾次,那時候蘇素剛跟她做朋友,非常熱心的邀請她來家裡做客,兩個人通常不會在樓下待着,蘇素會帶着她觀賞後花園,還帶她去看私人游泳池,可薄曦最喜歡跟她躺在大牀上,靜靜的聊着天。
“隨便坐。”蘇素接過傭人遞上來的熱茶,隨手將門關上。
薄曦接過來抿了一口,蘇素坐在梳妝檯前,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長髮,不時的撇着鏡子裡的身影,“怎麼回事,一大早來我這兒?”
薄曦將精緻的茶杯放在桌上,疲累的躺倒在大牀上,四肢大張,“我是無路可去了纔來找你的。”
手上的動作一頓,蘇素回頭,“怎麼回事?跟樑慕白吵架了?”
粉脣抿了抿,薄曦的氣色明顯不夠紅潤,她翻身將自己埋在凌亂鋪散的被子裡,半天才悶出一句,“差不多吧,可能要更嚴重一點。”
“怎麼回事你倒是說清楚,別惹我着急。”這下,蘇素是徹底放下梳子,起身走過來,將她往一邊擠了擠,在她旁邊躺下,半撐着腦袋看她。
薄曦探出腦袋來,“蘇蘇,你覺得我應該把孩子生下來嗎?”
蘇素漂亮的眉形皺了皺,“你這是怎麼了?產前抑鬱症?你這還沒到時間呢啊,怎麼就這麼嚴重了?”
說着,伸手去摸她額頭的溫度,薄曦按着她的手,有點着急,“我說真的呢,你覺得我應該把孩子生下來嗎?”
她的表情實在太多認真嚴肅,蘇素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到底怎麼回事?不至於跟他吵個架就連孩子都不想要了吧?薄曦你不是這麼不負責的人。”
被她這樣一說,薄曦自行慚愧,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蘇素自然看出她有心思,“說啊,你不說難道希望我直接給樑慕白打電話?”
“好了好了,我說。”薄曦嘆出一口氣,“樑慕白他又騙我了。”
又?
蘇素張大眼眸,“什麼叫又,他又騙你什麼了?”
“他……”簡直難以啓齒,“他有兒子了。”
“……”蘇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晌驚着,“你說什麼?他有兒子了?什麼意思?”
薄曦悶悶的點頭,“他應該是結過婚,生過一個兒子,這些他都瞞着我,要不是陰差陽錯,可能他還要把我矇在鼓裡。”
“樑慕白!”蘇素咬牙切齒,怒火燒到胸口,再看向薄曦那一臉憂鬱,卻不知是該安慰還是該打抱不平,可隱隱卻覺得火上澆油定然不是最好的方式。
於是,閉了嘴。
“蘇蘇,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薄曦。”蘇素欲言又止,平平的躺了下來。
兩人相對無言。
蘇素安靜的問她,“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不知道。”薄曦很乾脆的說出心中想法,“明明氣得要死,一眼都不想看見他,氣他騙我把我當傻子,可是……我現在懷了孕,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結束這場一直活在欺騙裡的婚姻,還是接受這一切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把孩子生下來,可我要是把孩子生下來他會愛我的孩子嗎?會對我的孩子好嗎?”
“薄曦。”蘇素側身看着她,眸中醞着愛憐,“其實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最清楚,你現在心裡是不是有想法了?如果你做好決定了,就別委屈自己。”
薄曦煩躁的用被子捂住腦袋,“我也不知道,現在腦子特別亂,昨晚一晚上都沒睡好。”
順了順她的長髮,蘇素嘆息着,“那行,那你再睡一會兒,我讓傭人準備點吃的,等你睡醒了吃。”
“嗯。”終於感覺踏實了些,她閉着眼睛應了聲,眼皮累得睜不開來。
蘇素起身出去,將門輕輕的帶上,到樓下吩咐了一下,傭人立刻按照吩咐去忙了,蘇素叉腰沉思了會兒,拿出手機就給葉迦城去了電話。
室內是恆溫,她換了件貼身的黑色羊毛衫,明豔的臉龐稍稍一皺,瞬間就有傲人的氣勢出來,電話一接通她就炸了,“葉迦城,你給我老實交代!”
葉迦城半夢半醒中,“寶貝怎麼了?”
“怎麼了?”蘇素冷哼,“你難道沒話對我說嗎?”
一聽這語氣不對,葉迦城從被窩裡出來,“你想聽什麼?一大早就想我了?”
“滾。”蘇素語氣極其惡劣,“我問你,樑慕白的事情你是不是全知道?”
“……”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蘇素氣得想摔手機,笑得反倒越發嬌豔,“葉迦城你可以啊,居然瞞着我?你跟樑慕白是不是一夥的?難得你也結過婚有過兒子?”
“喂喂喂,話別說得那麼難聽,有話就不能好好說?”葉迦城一聽她的話,頓時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急忙先撇清自己的,“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結過婚,也沒有一個兒子,我雖然睡過很多女人,可絕對沒有留下一個種子。”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蘇素半點不解氣,“你幫着樑慕白瞞着我這件事,已經構成刑事案件,在我這裡是要判死刑的……”
“喂……”
脾氣,跟你媽一個樣兒,說兩句就不高興了,老爸給你道歉,道歉行不行?”
說到老媽,蘇素臉色變了一下,被蘇覃拉了兩下,她就軟了下來,“那你以後不準再惹我生氣了。”
“好好。”蘇覃連連點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吧?”
“這還差不多。”蘇素終於開心的露了牙齒。“不過。”蘇素話鋒一轉,“如果你老實交代,我就叛你一個死緩。”
聽着葉迦城在對面非常誠懇的說了一番,蘇素嗯嗯的聽着,電話聽到一半,蘇覃從外面進來。
“我先掛了。”蘇素掛了電話迎了上去,“爸,你沒事吧。”
蘇覃穿着運動裝,正撐着腰走進來,困難的搖了搖頭,佈滿皺紋的臉痛苦的緊着,“沒事。”
傭人早就上前攙扶着他,蘇素上前接過來,親自將他帶到沙發前坐下,“還說沒事,是不是腰又疼了?”
“還是老-毛病,剛纔不小心動作大了點,好像閃着腰了。”蘇覃自己按了按腰,感嘆,“到底是老了,這腰疼的老-毛病越來越嚴重,稍微有點不小心就要遭殃。”
蘇素替他揉着,佯作埋怨,“你可真煩,動不動就說自己老了,你纔多大,不過才五十歲而已,還有半輩子沒過呢。”
蘇覃低低笑了聲,“土都埋到脖子了,還半輩子沒過?你準備讓我活成老不死的?”
“爸!”蘇素嗔怪。
蘇覃心情倒是很好似的,“要真到那時候,你可就嫌棄我了,一個不中用的老不死,天天什麼事幹不成,還要你前後左右的伺候着,你可能就巴不得我早點入土了。”
“爸!”蘇素這次是真生氣了,“你幹嘛啊,好好說話不行嗎?每次都非要說成這樣你就開心了?你要是再這樣說,以後乾脆就別認我這個女兒了,省着你覺得給我添麻煩!”
氣得抱着雙臂扭着腦袋鬧彆扭,蘇覃一看又惹寶貝女兒生氣了,又回過頭來哄,“你看你這
早餐早就準備好了,一直保持正正好的溫度,蘇覃回來休息了下,傭人已經把早餐端到了餐桌上,蘇素扶着他坐下,自己也在旁邊坐下用餐。
長長的餐桌只坐兩個人,總顯得太過冷清了。
“爸,薄曦來了,在樓上休息,薄曦你見過的,我跟你說一聲,別一會兒你看到有別人在家裡嫌彆扭。”
蘇素喝了口湯,蘇覃應着,“哦,就是你那個小閨蜜?”
“嗯。”
“那你帶人家出去玩,錢夠不夠?”
“夠,你給的錢我半輩子都花不完。”蘇素呼嚕呼嚕的喝完,瞄了瞄樓上,“不過她心情不怎麼好,可能不出去,我想讓她在家裡待兩天,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蘇覃半輩子過來,吃飯斯文有禮。
“我就知道老爸你最好。”蘇素開心的眯着眼睛笑。
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嘴巴回客廳坐着,無聊的看着電視翻着書,在家裡的時候她比較隨意,不管是跪在沙發裡還是半趴在扶手上,總之她覺得怎麼坐着舒服,她就怎麼坐。
傭人通常是忙着自己的,有時候會過來問問她需要點什麼,她揮揮手不說話,傭人就悄悄的退開去不再打擾她。
蘇覃從樓上下來,腳步不怎麼利索,“小素,一會兒有人要過來,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誰?”蘇素回頭,不解的問。
什麼人過來,需要她迴避的?
在這個家裡,還從來沒有需要她迴避的時候。
蘇覃咳嗽了聲,眼神有些迴避,蘇素頓了一下,扔了手裡的書站起來,臉色已經冰涼,“是不是蘇潤晨要過來?”
“小素……”
“爸!”蘇素徹底急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以後不準再跟蘇潤晨有來往!”
“你不懂。”蘇覃走下來,在沙發上坐下,面色爲難,“我跟你媽不管怎麼樣,關係畢竟在這兒,蘇潤晨有事過來,我也不好說不見。”
“爸!”蘇素真是氣急攻心,“你跟她還有什麼關係?你們都已經離婚了,她家裡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跟你沒有關係了,況且蘇潤晨跟她的關係有十八層遠,你沒必要還顧念着那點情義,你爲什麼總是要這樣?你什麼時候才能面對現實啊!”
“我跟你媽那麼多年感情……”
“什麼感情?她跟別人跑了!她不要你了,她都不顧及你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卻還在守着那些感情,你這是自欺欺人!”
“蘇素!”蘇覃突然一聲吼,偌大的一樓客廳霎時陷入死寂。
蘇素難以置信的張大眼睛,老爸幾乎沒怎麼跟她大聲吼過,這種程度的吼更是少之又少,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這樣吼自己。
瞬間,有股委屈升騰上來,在嗓子眼不停的徘徊着。
蘇覃意識到自己太多激動,竭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跟你媽的事情,我心裡有數,畢竟夫妻一場,她家裡的親戚還算我半個親人,他既然有事找我,我就姑且聽聽他說什麼,要是能幫就幫幫。”
蘇素忍住眼淚,無比委屈,“可是我不喜歡蘇潤晨,我討厭他,我不想你跟他有來往。”
“上樓去。”蘇覃這次沒有商量,直接命令着。
蘇素狠狠的看着他,半晌,一陣風般掠過他身旁,腳步嘟嘟的上樓去。
開門進去的動作有點大,薄曦睡的又淺,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張開眼就看到蘇素委屈的冷着臉,她有點犯懵,“你怎麼了?”
蘇素眨了眨眼,“吵醒你了?我沒事,剛跟我爸吵了一架。”
“怎麼跟叔叔吵架?”薄曦有時也會聽說她跟蘇叔叔吵架,可從來都是蘇素生氣,蘇叔叔像個小媳婦似的哄着她。
這次看樣子,好像是真生氣了。
蘇素憋着委屈,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你睡飽了?”
“嗯。”
“我讓傭人送點吃的上來。”
蘇素打開房門,招手讓傭人過來,簡單的交代了兩句,沒一會兒傭人就端了餐點上來,蘇素將門關上,將兩人關在房間裡。
“你真的沒事?”薄曦吃一口又看她。
蘇素撐着下巴看她吃東西,眼神空洞洞的,“沒事,你快點吃,多吃點,你現在可是兩個人在吃東西。”
薄曦憂傷的垂了眸。
蘇素兜裡的手機響起來,她從牛仔褲的褲兜裡掏出來,“喂。”
聽了一句,看着薄曦,“樑慕白。”
樑慕白?
他怎麼打蘇素電話?
“說要來接你。”
蘇素捂着話筒,“你怎麼說?”
“說我不在。“薄曦直截了當的說。
蘇素垂着眼尾,“他知道你在這兒,說要過來接你,還說已經約好你媽媽跟他父母見面,到時候寧叔也會去……”
“給我。”薄曦奪過來,抿脣貼着手機,“誰讓你自動主張了?我又沒答應!”
樑慕白的聲音清冷乾淨,不容懷疑,“我半小時後到,你梳洗一下出來。”
“你取消見面,我還沒有想好……”
“乖,別鬧。”
“樑慕白。”薄曦深呼吸,閉着雙眼屏息片刻,緩緩說道,“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如果你真的要這樣強制我,那我只有離婚!”
對面許久沒有迴應,甚至沒有一點哪怕是輕微的呼吸聲,用死寂來形容都顯得太過吵鬧了,薄曦被那一陣壓抑弄得心口沉悶。
“我半小時到,你準時出來。”
樑慕白留下這一句,便直接掛了電話。
薄曦對着掛斷的手機,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說?”蘇素小心翼翼的問着。
薄曦扔了手機,“說半小時到,讓我出去。”
“啊?”蘇素吃驚的張大嘴巴,她瞄了一眼,“怎麼了?”
“哦,沒什麼。”蘇素怏怏的乾笑了兩聲,心想簡直是太不湊巧了。
蘇潤晨可能一會兒就到,要是這兩人碰到,不知道會怎麼樣。
“蘇蘇,還有一件事我還沒告訴你。”薄曦不知該從何說起,“嗯,蘇潤晨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說是左霏給我的,我猜想,那可能是一個比較重要的電話,我甚至有種預感,那可能是那個女人的電話。”
“哪個女人?”
“就是樑慕白以前的女人,他兒子的媽媽。”
薄曦有時候都佩服自己的第六感,就好像特別確定似的,只是現在她弄丟了號碼,想驗證也無從驗證,況且想到這一點,她不知道該不該去驗證,打了電話該說些什麼呢?
是不是就像所有人告訴她的那樣,那個女人在樑慕白心中的地位,那麼那麼的重要。
她要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打這個電話呢?
又該說些什麼?
想到這些,她原本想從蘇潤晨再要一次號碼的想法,都變得猶豫了。
可她又特別想知道,樑慕白跟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是不再可能,還是……舊情未了?
畢竟,他們還有一個兒子。
薄曦有時候都佩服自己的第六感,就好像特別確定似的,只是現在她弄丟了號碼,想驗證也無從驗證,況且想到這一點,她不知道該不該去驗證,打了電話該說些什麼呢?
是不是就像所有人告訴她的那樣,那個女人在樑慕白心中的地位,那麼那麼的重要。
她要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打這個電話呢?
又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