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一又呷了一口酒,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酒意,何小琢注意到一絲紅意已經緋紅了他的面頰,甚至眼中也已泛出紅色血絲了。
“在江湖,賣唱的統稱柳門,也是古已有之的東西了。”張鐵一夾了一口菜,突然問何小琢:“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同是柳門,爲什麼那個老者掙的就少?爲什麼那些屋裡唱歌的掙的就多呢?”
何小琢一時語塞,這個還不是他曾想過的問題。
“爲什麼呢?”張鐵一依然不依不饒地問。
“也許,也許人家唱的更好吧。”何不琢現在還不能完全聽懂音樂,只好猜測着說。
“你意思說老人拉的不好?”張鐵一不滿地說道,“我可聽出他那一腔的悲涼。”
何小琢默然無語,自己的心剛纔確實被老人淒涼的琴聲所打動,那是一種遙遠而又近在咫尺的傾訴,飄渺而又真實,深沉而又悲傷,淒涼而又執着。
“你覺得年輕人的歌聲呢?”
“很活潑,很熱烈。”何小琢隨口問道。
“是啊,活潑熱烈本就是年輕人的天性。但是你不覺得他們的表演很誇張麼?”
“誇張?”
“是啊,美其名曰是個性張揚,其實你不覺得他們的表演很牽強?”
何小琢疑惑地看着張鐵一,其實他挺喜歡年輕人的演唱,熱烈的氣氛也是他喜歡的。
“邊喝酒邊唱歌,看是很豪爽,但看他們一個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子,還裝什麼張飛的豪爽和李逵的霸氣?不愧是大學畢業的,就是會表演嘛,這樣的表演不是牽強是什麼?”張鐵一一仰脖,又是一杯酒直接扔到嗓子裡,看來張鐵一對這樣的表演很不以爲然。
“所以我告訴你,屋裡屋外的一個是表演,一個是傾訴;一個是模仿,一個是真情。你懂麼?”張鐵一的情緒開始激動了,繼之又搖了搖頭,“唉,沒有親身的經歷,你又如何懂得?”說到最後張鐵一倒象是在自言自語了。
何小琢也看出他也是在真情流露了,想不到一把鬍子的他也會這麼容易激動。不過,他的話何小琢還是聽懂了,因爲老人的真情流露他剛纔就感覺到了,老人的琴聲分明就是在傾訴自己淒涼的身世。
“對了,剛纔我就說過,你小子就該回去念書,看人家學校畢業的,是不是比別人掙的就多?”
“你意思說因爲他們是校門畢業的,所以才掙錢多?”何小琢抓住張鐵一的話把緊追了一句,他也想借此引開張鐵一總提的這個讓自己回去的惱人話題。
未等張鐵一回答,卻見傻子把手裡的羹匙舉到半空,上面還端着一塊紅燒肉,抖抖顫顫的匙裡的油都已流到了手上,但依然執着地指着舞臺的方向,嘴裡咕囔着誰也聽不懂的話,這時場下也爆發出一片激烈的喧譁,口哨聲,酒瓶敲擊桌面的聲音橫空亂撞。
何小琢循聲看去,只見嫵媚妖撓的女子上臺了,烏黑的眼圈,鮮豔的紅脣,紅色的頭髮如火,黑色的皮背心,將胸部完美托出,黑色的皮被衩,將臀部緊緊蹦住,過膝的長靴,更顯腿部的修長與性感。女子在火爆的氛圍上一登臺,首先抓住舞臺正中的鋼管,接着一個下蹲,顯示一個誇張的POSS後,隨着音樂靈巧地攀上杆頂,在杆頂用雙腿夾住鋼管,空出雙手,向全場兩側一邊一個飛吻,立刻,喧譁聲鼓譟聲再次響起,直掀屋蓋。女子雙手抓住鋼管,雙腿一鬆,一個滾翻飄落半空,就在大家一陣驚呼之際,又在半空中劈開雙腿,順着鋼管旋轉起來,全場又是一片掌聲雷動,口哨聲恨不得鑽透玻璃,敲擊聲恨不得砸碎桌面,吶喊聲恨不得撕裂天棚。
“看到了吧,這就是答案。連這小子都看傻了”,張鐵一指了指傻子,此時的傻子正呆若木雞的看着鋼管舞女的表演,任憑哈拉子從嘴角流出。
何小琢哂然一笑,張鐵一忽然發覺自己的這句話很有毛病,傻子本來就傻子,還用看傻麼?
“因爲大家喜歡,所以就能掙錢。”張鐵一一聲長嘆,“但現在人們又在喜歡什麼呢?真是飽暖思淫*欲啊!”
這時傻子已回過神來,衝張鐵一一笑,學着張鐵一喊着:
“飽暖…淫*欲,飽暖…淫*欲”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張鐵一夾了一塊肉塞進他的嘴裡,
“這個還能堵住你的嘴不?。”
傻子這才陶醉地大快朵頤起來。
看到傻子陶醉的樣子,何小琢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大家說思思小姐的舞跳得好不好?”一身西裝的主持人終於走上臺來。
“好!”大家齊聲叫好。
“再來一段要不要?”
“要!”大家又一齊起鬨。
“哈哈,感謝大家的捧場。待思思小姐稍俟休息之後,將會給我們大家帶來更精彩的鋼管舞表演。接下來我們誠誠酒店專爲大家邀請了武術大家、北山派第三十二代傳人、今年已是62歲高齡的著名氣功師向山北老先生帶來了一段神秘精彩的氣功表演!”
氣功表演!何小琢瞪起了眼睛,這可是他歷來感興趣的東西,儘管自己現在已有很深的修煉根基了,但從小看武俠的他對氣功的着迷並沒有遺失。
“嘿嘿,老子今天開眼了,想不到這‘掛子行’的也玩到這裡來了,真不知道是‘尖掛子’呢還是‘腥掛子’?”張鐵一又走了一杯,然後饒有興致地看着舞臺,期待着氣功師的出場。
何小琢翻了翻白眼,“您老剛纔說的是什麼?”吃了半天的飯,何小琢對張鐵一也產生了一定的好感。
“哦?”張鐵一緩過神來,藉着酒勁,開始給何小琢講解起來:
“這‘掛子行’就是指練把式賣藝的,”
“人家可是氣功師。”何小琢打斷他的話,從小對武俠的偏愛,他對氣功有着特殊的深厚感情。
“氣功師又怎麼樣?到這裡了都叫打把式賣藝的。”
“氣功師是有真功夫的!”何小琢反駁道。
“那要看他是真有功夫還是假有功夫了。這真有功夫的,就叫做‘尖掛子’,這假有功夫的就叫做‘腥掛子’,”
“氣功師還有假功夫的?”何小琢很是一愣,“這氣功不都是長期練出來的?練不出來的還能叫氣功師?”
“哈哈,這年頭,除了媽是真的,爹都可能是假的呢,一切皆有可能。”張鐵一哈哈一笑。
“對了,小琢,你不是會算麼,那爲什麼不算下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算就算!”
何小琢開始快速地在心中裝着卦,他就不信還會有假的氣功師。張鐵一發問,張鐵一爲老者,用乾卦(乾卦在八卦中代表老者),發問是口,用兌卦(兌卦在八卦中代表口,延伸爲與口相關的事情),現在是19點,得出初爻動,變卦是天水訟卦。根據八卦理論,乾卦又代表氣功師,兌卦又代表缺口,不完滿,缺陷,也就是說氣功師有缺陷。那就是說氣功師是假的?何小琢很是疑惑,這是他很不情願算出的結果。
看來只好一看究竟了。
氣功師尚未出場,一個蒙着白布的長條桌首先被推了出來,桌子長度在一米五左右,寬度在0.6米左右,由於被白布蒙着,看不清下面。
這時主持人又出現了,將一塊紅磚放在了桌子上。
“好了,我們期待已久的氣功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需要說明的是我們都知道氣功需要凝神靜氣,專注致一,所以等一會兒向山北老先生表演的時候希望大家能夠配合一下,保持安靜,以讓我們這位62歲的老人一次表演成功。在此主持人阿峰先謝謝大家。”說罷向四周深深一躬。
“好了,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隆重請出武術大家、北山派第三十二代傳人、62歲高齡的著名氣功師向山北先生!”
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後,一個花甲乾瘦的老人出場了。個子不高,布鞋,一身白色的練功服肥肥大大,瘦削的臉頰,尖下巴,顴骨很高,一雙大大的眼睛精明透亮,平頭,整個人看去幹淨利落,輕捷靈便。上場後,先把紅磚拿起,繞場一週,讓每個人都看清楚那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紅磚。何小琢還用手摸了摸,不錯,那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紅磚。
向山北小心的把磚立到桌面上,又用手按了按桌面,確定把磚放穩了之後,這才退到離桌子二米遠的地方,騎馬蹲襠式站好,凝神靜氣,專注致一地緩緩擡起右掌,對準紅磚。
這時全場上下已是鴉雀無聲,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期待着即將發生的一幕。
向北山緩緩地收回手掌,一點點地收回,及至快完全收回後,又迅即快速的向前推擊而出,嘴裡一聲輕喝,但紅磚卻紋絲沒動。人們緊張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手心也開始攥出汗來。
向北山再次收回手掌,表情更加莊重嚴肅,一聲輕喝,手掌再次推擊而出,但紅磚依然紋絲不動。
正當人們疑惑之際,向北山已第三次收回手掌,接着手掌以比前兩次更快的速度向前推出,嘴裡一聲暴喝:“嗨----”
紅磚一晃,象被一股力道推動着一樣,向前移動開去----人們立時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不會吧?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功?
向北山並沒有停止,手掌停在半空,還在用力地發着功,紅磚也勻速地向前移動着……
全場開始響起疾風暴雨般的掌聲,表演成功了!
張鐵一一捅何小琢,“小子,算出來沒?真的假的?毛病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