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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蘭王師的駐地。
這會兒已經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靜。
擡眼望去，能看到在營中巡視的士兵偶然間穿行在駐地的小道上。
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人會在這個時辰出現。
隔着一片林子，女帝的大帳，此刻依然亮着光。
帳外冬夜裡寒風料峭，帳內點着火盆，暖意融融。
女帝站起身，臉上的疲倦神色一覽無餘。
她的視線往帳外掃了掃，派去南華鎮的人到現在還是沒回來。
她在計劃調查南華鎮那邊召集的先鋒營中有人員失蹤的案子的時候，將手底下若干人選都想過一遍。
論辦事的穩妥程度，有好幾名官員跟她身邊一直呆着的顧綺梅不相上下的。
之所以最後派出的是顧綺梅，首先因爲她是自己身邊得力的人手，從進宮選拔到御書房任職直到今日，一直都小心謹慎。
顧綺梅這個人辦事靠譜，個性沉穩，跟她大姐的性格雖然有些差異，但是不可否認顧家的兩個女兒都很出挑，都是人才。
還有另一層原因，女帝派顧綺梅去南華鎮，算是對她的一次歷練。
等到了北地，像這般歷練的機會可能很少了！
顧綺梅再沉穩，沒經過太多風雨，就不能更快地成長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女帝倒是想讓顧家這個小女兒在軍中歷練幾年，跟在她家大姐的身邊。
北地的戰事也是一次機會，同樣會促使她提升的。
女帝收回思緒，視線掠過桌上堆積的那些信件。
先前在國師住地附近的那一幕又在不經意間泛上心頭，讓她多了幾分煩躁。
她嘆了口氣，在大帳中來回走了幾圈，過了片刻。又停下腳步站在那裡低頭思索。
每回，她的矛盾心情都跟那個人有關。
......駐地輪到值守的底下人會分外緊張些。
先前夜裡送茶水跟吃食的侍從，不當心在女帝的大帳內打翻了茶盞。
他曉得女帝這幾天事情太多，誰都在默默擔心會不會輪到自己。
今夜很倒黴。侍從不小心出了差錯正好是撞到了槍口上。
女帝藉着由頭髮了一通無名火，侍從戰戰兢兢聽完，跟跑一樣的退了出去。
走到林中，碰見前往女帝大帳的官員，瞧見侍從滿頭大汗從女帝帳外跑了過來。
這麼緊張？女官心中一跳。明白事情出在哪裡了！
這會兒女帝一定是在氣頭上，誰進去可能都會找出個理由來責問，還是等陛下的火氣緩一緩，再進去不遲。
女官心中打定了主意，她停下腳步，心中一直記掛着那位被派出去的顧大人，她叫住侍從問了一聲。
問清楚顧綺梅尚且沒回來的時候，女官再度猶豫了一下。
想了想以後，她乾脆直接走到林子的邊緣站在一棵大樹下等待着。
這片林子在駐地的最中心，幾乎是夜間巡查的禁地。她留在這裡等，周邊格外安靜，只能遠遠瞧見外頭的亮光。
她想等那位女帝身邊能說得上話的顧綺梅回來，至少也能有個可以跟她商量的人，而不是傻乎乎的跑去求見女帝。
女官站在樹下，望向女帝大帳的目光未曾偏移，若是那邊有傳召，她依舊得第一時間趕過去的，不敢耽誤。
顧綺梅前往南華鎮的時候，跟她在駐地的路上匆匆碰了面。
眼下她不能走。除了等待那位回來暫時別無他法。
女官一個人站在那裡，思考着待會兒碰面要問的重點。
夜風吹來，她人還是一動不動的站着。
......夜色中，值守的侍衛匆匆從小道上趕來。
女帝在派人趕往南華鎮的時候留了口訊。若是等顧綺梅回駐地，侍衛必然得先一步稟報。
既然是離開的時候定了規矩，駐地最外側值守的人一直都將消息輪番遞進來。
之前是一無所獲的，顧綺梅和跟隨她去的護衛都沒回來，這會兒在山道上遠遠瞧見那倆個人騎着馬飛奔趕來的身影，自然得迅速通報。
他在林子邊上碰見一直等候在那裡的女官。
“是顧大人回來了？”
女官試探着問了一句。
侍衛立即迴應道。“沒錯，大人，咱們的人已經瞧見他們在山道上了，緊趕慢趕的，估計這會兒都到駐地外側了。”
女官精神一振，站直了身子道：“行，你立即去送消息，我在這裡接着等。”
侍衛匆忙離去，女官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女帝的大帳外。
下一秒，她皺眉自言自語道：”回來得這麼晚，至少應該有點眉目了。“
依照顧綺梅辦事的風格，她們這批跟隨女帝久了的人都有所耳聞。
顧家兩個女兒，一個在北地任職大將軍，一個跟隨在女帝身旁朝夕相處。
女官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轉過身，往林子通往駐地外側的道上看了一眼。
林中另有一條岔路是通往那位傳說中的國師大人住的地方的。
女官彷彿瞧見林中有個飛掠的身影一掃而過。
她揉了揉眼睛，定神看過去，只有風吹樹影，月色寂寥，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子？
莫非是錯覺！
她搖了搖頭，有些難以置信地往那個方向凝視了片刻。
然而，那個一掠而過的影子卻沒有再出現。
也許......真的是錯覺吧，女官心中暗道。
......顧綺梅帶着護衛從馬上下來，跟在駐地外值守的官員說了沒幾句話，視線一轉，瞧見個眼熟的身影走了過來。
顧綺梅定了定神，站在原地看那個少年走近，的確是國師大人身邊的，出現的時機是巧合！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着來人微微一笑。她的視線鎖定在了來人的臉上，直直看着他的雙眸。
來人到了她跟前，三言兩語就說明了來意。
顧綺梅目光和善的看着他，安靜了片刻後卻皺了皺眉道：”這件事最好能問過陛下。我沒法做主的。“
雖然是國師大人直接派來的人，然而顧綺梅做事，向來都有自己的原則。
此刻女帝不在近前，她怎麼能做得了這個主兒！並且她也揹負不了這份責任。
回來的半山坡上，她瞧見駐地外。遠遠停在那裡的駐守的侍衛，想起臨走時候女帝的囑咐。
顧綺梅能猜得到，那人應該是女帝一直關照守在駐地外等候消息的侍衛。
一旦瞧見他們回來的身影，必然會用最快的速度前去女帝帳中稟報。
南華鎮這件事，表面上只是失蹤幾個人，但是牽涉到了先鋒營就跟北地戰事脫不了關係。
有這個前提在，顧綺梅自然知曉事情非同小可，更加不會輕易將結果透露出去一點點口風。
“是，知道姐姐爲難，”墨言頓了頓。對着顧綺梅語氣和緩地道，“所以國師大人讓帶了這個。”
墨言從懷中取出一塊牌子，拿起揚了揚對着顧綺梅。
他在半空中手勢定住好讓她看清楚上頭的字跟標記。
顧綺梅當然看清楚了，她看得再清楚不過，剎那間臉色一變，對上墨言的視線立刻迴應道：“是。”
那一瞬間，她的表情語氣都格外恭敬，如同面對女帝。
......少頃，顧綺梅跟墨言往一旁的樹下挪動了腳步，避開駐地其他人的注意。
其實就算他們不這麼做。這會兒夜深人靜，駐地活動的人原本就很少，即便是遠遠瞧見了，也一定會主動避開。
但凡國師大人身邊的這位書童出現。一般人總是避讓的。
這會兒他跟顧綺梅同時出現，在旁人看來代表倆人之間一定有重要的公事商議。
顧綺梅站定，看了墨言一眼，接着壓低聲音道：”鎮上的事情已經辦完，我們在衙門那裡見到了南華鎮上的官員，還有軍中的一些人......”
她儘可能將過程說得簡潔明瞭些。好讓墨言明白。
因爲知曉女帝還在大帳中等着她回去稟報查到的事情，這裡不能耽誤太久。
說完調查先鋒營的失蹤案子，她接着將鎮上發生的插曲也一併說了。
包括那個西蘭軍中的人，那間衚衕宅院裡的交易過程。
墨言聽得十分仔細，尤其那人的形貌他特意對着顧綺梅多問了幾句。
顧綺梅拜那塊牌子所賜可以說是言無不盡，將過程中的一些重點都說樂出來。
墨言專注地聽着，頻頻點頭。
未了他看着顧綺梅道：“姐姐，能否將在鎮上意外跟蹤那人，之後交易到的東西於我看一看？”
難得墨言聽到那麼蹊蹺的消息還是一臉鎮定，從頭到尾表情就沒什麼變化。
光是這份定力，就讓顧綺梅覺得詫異。
他提出的要求顯然是在意料之中的，顧綺梅知道一旦將事情和盤托出，對方必然會有這個要求。
顧綺梅稍稍猶豫了幾秒鐘，隨後從懷裡小心翼翼取出那個除去了封口蠟的青色小瓷瓶遞過去，交到墨言的手中。
她打量着墨言的表情，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來。
她猜測墨言的年紀，未必會曉得瓷瓶內裝的液體是爲何物。
墨言接過，拿在手中，動作輕緩打開瓶塞，湊近了聞一聞，隨後他面色平靜地將瓶子遞還給了顧綺梅。
他的神色帶了幾分歉意的道：“耽誤了姐姐的時間，抱歉。”
墨言頓了頓，接着道：“姐姐，這會兒我得回去了，將這裡的消息傳給國師大人。”
“姐姐，我先走一步，多謝。”
語罷，他對着顧綺梅行了個禮，腳步輕盈往駐地林中的小道上去了。
顧綺梅看着墨言的背影，傳聞中國師大人身旁貼身伺候的這位書童，有着跟實際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
她想想自己家族中差不多跟墨言一般年紀的男孩子，跟他一比，差距簡直是太明顯了。
看來，那位國師大人是很會教導人吧！
顧綺梅的心中暗自感嘆。
她收回目光，將手心的小瓶子握緊了，往女帝大帳所在的位置匆忙走去。
耽誤了點時間，通報的侍從應該早就把消息送到女帝那裡。
待會兒見了陛下的面，顧綺梅少不得要將剛纔的事情提一聲的。
......女官面上閃過一絲茫然。
從侍衛匆忙回來到現在，按理說駐地外側到這裡的路程早就該到了。
顧綺梅遲遲不到，是何道理？
等待的時間本來就很煎熬，會讓人覺得比平常時候更慢。
她朝駐地外側張望着，心中着急起來。
幸好，大約過了一刻鐘，顧綺梅還是來了，女官見到熟悉的身影，眼前一亮。
她從大樹旁離開，直接在林中的小道上截住了顧綺梅。
倆人寒暄了幾句，就算她不說，顧綺梅能猜到此刻大帳中那個人焦躁的心情。
簡單商議了一番，倆個人並肩朝着女帝的大帳走去。
......室內靜默，無論是先進來的女官還是等在一旁的顧綺梅，倆人同樣連大氣都不敢出。
對上女帝陰沉的臉色，自問軍中的哪一個不會是戰戰兢兢的呢！
女帝看着顧綺梅，眼神在她臉上停住了幾秒鐘後道：“爲什麼事耽誤了？”
她沒有讓另一人下去，看來是沒有避諱的意思，顧綺梅心內斟酌過，來的路上一直都在思量，這會兒早就想好了說辭。
儘量鎮定些對上女帝的目光，她將回來在駐地門口被國師大人身邊的書童攔住的事情如實說了。
女帝一愣，低頭想了想問：“他可有別的口訊？”
先前曾經去過他的住地想見見他，可是那人分明拒絕了！
拒絕的那麼幹脆，絲毫情面都不留！
女帝沒成想他會在幾個時辰後派墨言直接到駐地外攔阻剛回來的顧綺梅。
着實沒有想到！
顧綺梅對上女帝的目光，搖了搖頭道：“陛下，墨言只說是國師大人派他來的，並未多說別的，將南華鎮上的事情問詢了一遍，還有......”
顧綺梅掃了一眼身旁的女官，不知道關於鎮上那筆交易的事情到底是該說不該說。
她一猶豫，女帝看出端倪來了！
伸手一揮，女官點了點頭，即刻告退。
她徑直從賬內離開，走到外頭的樹下等着。
此刻，帳內只剩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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