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肅州城，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沿街的店鋪也一家接着一家的開張了，首當其衝便是早市賣早點的店鋪。
從窗口望過去，遠遠看着城西地界更是熱鬧非凡。
茶樓內，護衛話音剛落，對坐的同伴也放下了茶盞皺眉道：”隔壁真是那兩個人，你確定沒有聽錯？“
同伴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爲先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石橋上經過的那些人跟馬車上。
一早接了任務，今日便是繼續要在茶樓內等候，留心從城西那邊過來的馬車跟行人。
主上已經啓程親赴離肅州最近的西南邊的小鎮，這會兒大約已經走出很遠了。
剩下的在肅州城內的護衛被再一次分作了幾撥。
肅州城外水路碼頭增派了兩名人手。
剩餘的人有繼續去山道上驛站等着的，也有他們兩個這樣任務沒有變化，還是留守在城東地界守着。
要不是被打攪到了，他也許會專心看上大半天也說不定。
主上的煩心事，他們都想要盡力分擔，其中更有★沒說出來的另一層原因，大家心裡都清楚。
西蘭這裡的事情要是沒有了結，就沒辦法一身輕鬆地回到海國去。
關鍵是海國那邊也不太平，他們離開的這些日子，消息還是在陸續送過來，不過都被天放壓着呢！
能儘快結束，早日回去。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想說而壓在心內未說的話。
”這倆人還真是來得巧，咱們連着兩天都能碰上他們。“護衛目光閃動的道。
同伴低下頭，隔了一會兒才接話道：”沒準人家一直都來的。比咱們來的次數多。“
“不會，他們的口音都不是肅州本地的人。”
護衛強調了這一點，他能聽出非肅州本地的人口音上的差異，還是挺明顯的。
”口音不同不代表初來乍到的啊。“
同伴眉頭一皺，不贊成地道：”沒準已經來了挺久的，我記得在營地的時候，弟兄們學京城的口音也學了很久的。“
提起在海國集訓的事情。過往很多發生過的細節都浮上心頭，甚至包括這些人第一回見到年紀很小的天放，挑選出比試後進入海國最隱秘的護衛隊。
他們在集訓地是有一大批的人。最終層層篩選，能進入到護衛隊裡的人不到二十分之一，兩個人憶起過往不由得都感慨起來。
”一晃都過去好幾年了。“護衛打量了同伴一眼，眸光閃了閃道。
”是啊。不知不覺的真是快！“同伴接話。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談話間，隔壁又吵了幾聲，卻是女孩子聲音要響一些！
護衛搖了搖頭盯着窗外那座石橋道：”來茶樓這地方喝茶談天不好？偏偏要每天都坐在這裡吵架，這些小孩子真是沒話說。“
出聲的護衛是天放底下除了老五外年紀最大的一個，比天放要年長好多歲。
是以，在他眼裡，隔壁吵鬧的差不多就是小孩子。
”呵呵，“對坐的護衛趕緊替他加了點茶水。視線一樣轉到窗外，隨口問了一聲道。”今兒出門的時候倒沒瞧見隔壁有人出來。“
他們進出城東的宅子，一直都挺熱鬧的，不是天放底下的人熱鬧，而是隔壁那些人。
從聽說那位少爺要來肅州，到連續幾天絡繹不絕出現在門口的送貨的車子，隔壁就沒有一條消停過的。
”昨天這個時候，他們的人恐怕都出動了，今兒怎麼這麼定心？“
護衛覺得有點奇怪。
“興許是咱們出來早，沒來得及瞧見？”
護衛隨口說了一句道。
”不清楚啊，反正昨兒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還聽隔壁管事跟城西駕車來送東西的店鋪掌櫃說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們家三少爺不曉得幾時回來。“
同伴收回目光道：”哎，一個一個的，都是沒個準。“
想起天放這會兒應該在去往小鎮的路上，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主上今日又要辛苦了，一天之內來回小鎮到肅州。“
”可不是，但願今兒能在小鎮碰上那位，就皆大歡喜了。“
同伴想得很美好，若是那樣，可真是太好了！
”不一定能碰上。“
護衛說完，打住了話音，茶樓的夥計敲開雅間的門，送上來一碟子茶餅。
......待茶樓的夥計退出去，走遠了，兩名護衛繼續剛纔沒說完的話題。
正在說話間，石橋上忽然來了一輛馬車。
遠遠看上去車身裝飾得富麗堂皇的，且車內坐着的人一看馬車的風格就能猜到是女孩子，還是有錢人家的女孩子。
大清早的肅州城橋上，有這麼一輛拉風的馬車經過，不單是橋上行人，甚至連街上買早點的居民都忍不住側頭張望。
”喲，哪家的小姐過來了？“
護衛中的一人坐在窗口看着那輛馬車在橋上放慢了速度緩緩駛過，忍不住打趣道。
”車子裝飾得這麼扎眼，想都不用想的，肯定不會是她。“同伴淡定接話道。
先開口的護衛白了他一眼：”誰說待在這裡，只等人啊，你真是死腦筋，這裡的位置好，順帶也看看熱鬧閒聊幾句唄。“
”弄得那麼緊張做什麼，咱們出來做任務，也難得有輕鬆些的時候。“
”我不輕鬆，心裡記掛着找人的事情，你別跟我說這個，我沒興趣。“
同伴意興闌珊地道：“說你死腦筋，還真是！”
......”小菱。你跟我一坐到茶樓這裡的雅間就吵架，昨日也是一樣的，這地方可能是風水不好。“
沉默了好一會兒。少年忽然開口道。
我低頭喝着茶，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是聽到最後一句，還是沒忍住擡起頭看着他道：”你自己要跟來的，三少爺！“
我瞪了他一眼。
”你有那麼多重要的事情做，爲什麼不回去，我是閒着。唯一的任務就是等人。“
”昨兒你陪着我等的，今兒算是還你的人情。“少年沉聲道。
”不需要，還什麼人情。你又不欠我。“
要是細說起來，他不光不欠我的，我還欠了他的呢！
”說的很對，“少年順杆子爬牆就着我的話壓低聲音地道。”小菱。你提醒我了!”
“你還欠我的錢沒有還，我更有理由坐在這裡，免得你跑了，錢也打水漂。“
少年語氣篤定地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
”有沒有搞錯，“我愕然望着他，睜大了眼睛問，”你家的宅院。一個花瓶只怕都夠買半個福源樓了！“
別人看不出那些好東西，我去過的地方可是足夠能讓我有這點眼光的。價值一看就不菲。
”再小也是錢，而且是你欠我的。“少年稍稍提高了幾分聲音道。
”行，行，小氣鬼，“我有種被他打敗的感覺，想了想氣憤地道，”你不用擔心的，錢肯定會還你，雙倍還給你。“
”等我找到師兄，別說買點心的錢了，再多都有的。“
瞧他這摳的，越有錢越摳門啊！
話一出口，我立馬意識到了，頓時後悔不已。
一直藏着不肯挑明瞭的話，一個不當心就被他氣到說出來了。
難道剛纔那番話，是他故意說出來，用來激我的？
”師承哪裡，小菱？“少年怔了怔後問道。
我聽着少年的語氣，似乎又不像作假，他也沒想到我會把師兄說出來？
我搖了搖頭道：“等找到了他，你自然知道。”
不想跟少年多解釋，算是打個馬虎眼，繞開這個話題了！
事實上也沒有欺騙他，錢也好，人也罷，都得等我找到了腹黑師兄纔算數，現在跟他多細說也是多餘的。
......山道上，天光漸漸涼了，前頭的馬明顯跑得更快一些。
後頭同樣騎馬跟着的護衛追得有幾分吃力。
主上的馬是精巧細選出來的，速度極快，平日裡都難得有機會能在山道上盡情馳騁，反而是關在宅院馬圈內的時間居多。
今兒得了機會，能放開速度跑，連馬兒都很興奮。
肅州城早就被拋在了身後，這會兒已經到了山崖附近。
天放瞧着前頭險峻的山崖，心知這裡便是那一處埋伏下機關又被人摧毀的地方。
他勒緊馬繮，放慢了速度停下來，擡起頭望了一眼山崖頂。
“主上，”後頭追得辛苦的護衛終於趁此機會趕了上來，停在原地氣喘吁吁地道，“您是打算上山去看看？”
天放回望一眼，看着風中凌亂的護衛微微一笑道：“這麼多人都上去過了，不去也罷。”
“何況機關都毀了，若是沒有毀，我倒的確想去看看的。”
天放幽深的雙眸打量着山崖。
“那咱們這會兒接着趕路？”天放身邊的護衛問了一句。
天放收回目光沉吟了下點頭回應道：“還是接着趕路，翻過山，就到小鎮附近的地界了。”
天放再一次催動馬匹，往前急速奔馳而去。
“主上，等等啊。”護衛嘆了口氣，忙不迭追上去。
早知道，得挑一匹更好的馬，也不用追得那麼吃力。
都怪他晚了一步，更好的馬被去城外驛站的那兩個小子騎走了。
話說，他們那麼近，趕到城裡都不用一個時辰的，挑走最快的馬是幾個意思啊？
......肅州城街頭，經過的行人越來越多，連石橋這邊的城東地界也熱鬧起來了。
我雙眼還看着石橋上的行人。
人一多，我就更不敢大意了，生怕遺漏了我要找的人，那就白費功夫守着了！
少年見我專心看着窗外，桌上茶樓小夥計送進雅間的點心一口都沒動。
他自己伸手取了一枚茶餅，一口咬下去，腦海中立刻想起先前嘗過的味道。
還真被小菱說對了！
少年心底嘆了口氣，看來他說的福源樓的點心不夠好應該是真的，沒準他的手藝真的在福源樓之上。
少年心中忽然有了幾分期待，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嚐到小菱親手做的點心。
他在街上“出手相助”，還能憑着這個理由跟他索要一次回報，要不要就問點心的事？要是用了這唯一的一次機會，會不會有些可惜？
少年心內糾結，坐在他對面的我全然不知，但是餘光打量到他拿起茶餅咬過又放下，心中不由得好笑。
我都跟他說了，沒有對比就不會發現的，這纔多久，就驗證了我說過的話。
嘗過更好的滋味，看不上茶樓的手藝了吧？！
正思索間，石橋西邊遠遠來了一輛馬車，單看上頭的裝飾，我就眼前一亮。
從昨日進到肅州城直到現在，我幾時見到過如此華麗的馬車？
並且我清楚的看到上頭的裝飾還是很女性化的，意味着裡面乘坐的可能是哪家的大小姐。
“哎，你快看啊，別喝茶了，看窗外。”我從桌邊站起身，伸手扯了扯對面少年的衣袖道，“是不是很好看？那輛車！”
“就是感覺有點太扎眼了，你看那麼多人都看着呢。”
少年循聲望去，他定定看了幾秒，隨後厭惡地收回了目光低下頭道：“好看什麼，豔俗！”
他沒有多說什麼，但是樓下有人在議論，我聽到一個女聲道：”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青樓的頭牌出街呢！“
一聲冷哼伴着嘲笑聲，話音繼續:”要是我，纔不會將車弄成這個樣子！“
“真是不要臉。“
窗開着，我在雅間聽到樓下臨街的座位上傳來的聲音了，不禁皺眉，這嘴也是夠損的！
”說的沒錯。“少年低低嘀咕了一句。
我愕然看向他，怎麼還說中他的想法了，該不會是他認識的人？
要是的話，那麼損肯定是仇人了吧！
我問少年：”是馬車上的人你認識的，還是樓下剛纔說話的人你認識？或者，都認識？“
肅州城東，既然有他家安置的宅子，相信這邊住的人他也認識不少的。
少年沉默着沒有回答，半晌總算回了一句：“小菱，你問那麼多幹什麼，等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知道了！”
這算什麼回答，分明是回嗆我先前說過的話，依樣畫葫蘆照搬了。
馬車經過石橋，往東面行駛，去的方向跟我們來時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