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着季九咧嘴笑道：”在茶樓那樣的地方，總不好一直當悶嘴葫蘆吧。
季九沉默過後，臉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那個顧鏢師太古怪！“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提，我的神思又飄回了剛纔街頭的一幕幕。
顧鏢師望着我的殷切目光，她的手肘有意無意間的擦過，還有她在人流中時不時拉住我的動作，我還沒從那種淡淡**的氛圍中完全抽離出來。
季九的話讓我忍不住輕輕握拳皺起眉頭道：“古怪的人見得多了，但是這一位，背後似乎有故事。”
“你現在是預備瞭解她的故事還是......”季九以探究的眼神端詳我。
“你想多了。”身着男裝，我的動作居然很有幾分被他同化的味道，伸出了手幾乎想往他肩膀上灑脫的一搭，夜風吹過，一個激靈才清醒過來。
完了完了，遇上這樣的人，身在西蘭這樣的地方，自己的狀態都快錯亂了。
明明我跟顧鏢師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可是經過這一天，有了些說不出的意味。
我尷尬的中途抽回手，低聲道：“不是都派底下人出門採買了？自然確定要走的，快則明日，慢則後天，橫豎就在這一兩天。”
“也不知道她派出去的手下辦事是否盡力？”季九沒有察覺到方纔那一幕小插曲，猶自帶着幾分懊惱的神情道，“這次是我大意了，下回沿途經過投宿城中，無論如何要先打聽清楚。”
我擡起頭看了他片刻之後道：“我不瞭解是正常的，想想我是怎麼到的西蘭？完全是被人暗算的！”
“可是你在西蘭國都幾年，宮中的生活都用什麼打發，我若是你，西蘭各地的情況肯定是很有興趣也很有必要逐個瞭解清楚的，人云亦云。老古董的書冊記載怎麼能盡信？“
”別說你對恆城這麼特殊的地方都不瞭解了，可想而知去往國都的路上，別的地方對你來說也跟我一樣陌生得很。”
我看着他，語氣意味深長。
“況且你還有離開她的打算。難道當初在宮裡你過的生活......”
腦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幕幕香豔的場景，我不由得臉紅了紅。
季九愣怔的看着我，見到我面色詭異，惱火的道：“想哪裡去了。”
“啊，”我被嚇了一跳，真是一點空間都不給人，話說從那個地方來的人，怎麼都那麼變態，把猜心當成日常的習慣了！
不過，難得見到個性冷淡如季九也會有惱羞成怒的一面。我哈哈笑道，“日子怎麼過的只有你自個兒知道，是不是？”
負手得意地大步離去，剩一地月光跟風中佇立的季九，我沒有察覺到的還有始終隱匿在遠處樹叢間看着我的那雙眼睛......
用力推開門
。感覺卻有些怪異，我打量四周的陳設，很快發現多了幾樣東西，並且連牀的位置也換了地方。
是什麼人趁着我出門將房間內的佈置改動了？
我沉默着打量了一圈，一想到這裡是別人的地盤，就覺得跟早上向季九敘述的一樣沒有必要去挑剔。
興許，是顧鏢師的意思。也許，只是底下人一時興起重新歸置的。
一圈看下來，我腳步緩緩的移動到g邊，縱觀屋內的佈置，最顯眼就是面前g上掛着的水墨帳子了。
仔細看，跟今早我穿的衣裳一樣。都不是新做的，也不知道是佈置的人從哪個地方取出來的。
無論是衣裳還是物件，雖然是舊的，但是看得出安放收藏都是用了心，所以乍一眼看去簡直像新的。
我靠在g邊。低頭陷入了沉思......
......自我走後，季九仍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轉身之前，目光忽然往遠處樹叢的暗影裡掠了一眼，這漫不經意的一眼讓他的身形僵了僵，但是不過一瞬間，他便從容的順着要去的方向走了。
......我沒有閒着，正在窗前看隨身帶來的一些小物件，其中有一件是從西蘭宮中送來的，給的對象當然是季九，但被他送做順手的人情給我。
窗口下忽然響起了輕輕的叩擊聲，聽着十分的熟悉，我咳嗽一聲，纔將窗打開了一條縫，見到季九立在窗邊凝視我幾秒鐘用低不可聞幾乎要辨認口型的聲音說了一句：”儘量明早走。“
我點了點頭，目送他交待之後離去，心底感嘆，果然是奇怪的地方，連他都變得越發怪異，好好的不敲門不走門，偏要在窗外啞巴傳信。
手握住那個小巧的玉佩，無論質地跟用料都比不上西蘭女帝邂逅我時候送出的那一塊，上面雕刻的圖案若是用工匠評判的標準，大約也是個不合格的作品。
我暗自猜測，也許是女帝親自動手做的，才特意給季九送來。
這個解釋纔是合理的。
握在手中看了良久，才重新放回來時候帶着的那個包裹中。
時辰對我來說還早，一直都有晚睡習慣的我也不想那麼早就上g睡覺，便從包裹中翻找了一下，將初步做出來的易容藥材放在燈下的桌上。
手上正擺弄藥材，門外突然響起了很輕的叩擊聲。
我沒有在意，畢竟這個時候依據我對季九的瞭解，他肯定已經睡了，門外的聲音大約是風。
眼神動了動，我仍舊沒有擡頭，目光繼續集中在桌上的藥材堆裡。
輕輕的叩門聲再一次響起來，我偏頭望去，對着聲音的方向專注地看了幾秒，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忽然間又停住了
。
就這麼沉默着安靜的過了片刻，我也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門外的聲音終於再一次響起來，比起前兩次，敲擊的力度略略大了些，卻仍是小心的，忐忑的。
確認這次絕對沒有聽錯，我快速地將桌上的藥材整理收攏，不過幾秒鐘，凌亂的堆放得滿滿當當的桌面就整理一空。
我將打包好的藥材往桌子底下一塞，對着門的方向從從容容地應了一聲：”就來。“
開門的一剎那，月光將門口的身影拉得很長，顧鏢師站在那裡，見到我開門，她不安的動了動嘴脣，似乎想說什麼，又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表情。
我很少會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這麼爲難的神情，尤其是像跟她這樣的人......
”有事？“我雙眼直視她認真地道。
”恆城的西街上，有家老字號的館子，那裡的菜，那裡的菜最是可口的，掌櫃的......掌櫃的跟我是好友，我想着......想着你們明天就要走了......“
她好像鼓足了勇氣說出那樣的一段話，卻在我專注對視她的目光中慢慢敗下陣來，話到一半，凌亂不成句。
”已經很晚了。“
我靜靜地看着她道。
”是，我知道，已經很晚了......也不是想打攪你的......就是，有點可惜......白天忘了說。“
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半晌，我笑道：”既然已經打攪了，就去喝一杯。“
她的目光露出難以置信的喜悅。
“還等什麼，我又不認識恆城，你帶路就是。”
“要不要叫上你......大哥？“
”不用了，他咳嗽得厲害，肯定早睡了，我跟你去，早些回來就是。“
鏢局的偏門，馬車緩緩駛出，順着街道拐了一個彎，很快就到了恆城的大街上。
此刻正是皓月當空，街上的人流比起白天還要熱鬧得多，最初的驚異過後，我從撩開的簾子縫隙中看着外頭的行人，發現跟白天不同的是，出來走動的隊伍裡，增加了不少男子。
”今日是西蘭的節日麼？“我想不出理由，下意識就聯想到節日上了。
轉頭回望坐在馬車廂一側的她，顧鏢師猶如從夢中醒來，用力點了點頭道：”是西蘭的五大節日之一。“
”怪不得。“我合上簾子，表情瞭然笑道：”我說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在街上，平日的夜市恐怕也不至於熱鬧到此等地步。“
我在岐北見識過當地的熱鬧的夜市，但是在西蘭是第一次，新鮮勁兒過去後，我留心到馬車似乎一直在慢慢地走着
。
“莫不是繞了一個圈？”我淡笑道，“是趕車的迷路了？”
“就快到了。”她低頭道。
身下的馬車果然加快了速度，像是徘徊良久找對了路的迷途客。
跟車外的喧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車廂內的寂靜，她一直用悵然若失的眼光看着我，可是每回我對上她目光的剎那，她卻已經別開了腦袋。
幾次下來，我明白她的意思，乾脆低頭任由她打量。
車行未定，到了恆城西街一處小小的不起眼的門臉，顧鏢師先我下去。
走到門口，我在她身後見到那扇木門是緊閉的，她的叩法十分的微妙，急速敲了三下，隨後是悠長如同撞鐘節奏的敲擊。
“篤——篤——”不緊不慢的。
院內響起兩個人的腳步聲，緊接着門終於打開了，出來迎接的是位大媽，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大媽五十多歲的年紀，臉上皺紋密佈，裝束也是平常的很，在人羣中會被淹沒的相貌。
然而我只瞥一眼，視線就完全被她身後的人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