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一步一步走在彌散着霧氣的湖畔小道上。
不多時，見到對面走過來的熟悉的人，臉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容.
疤臉男走近小四道：“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明晚應該就會有消息傳過來。”
“你動作倒是快。”小四瞥了他一眼道，“是宮內派出去的人？”
疤臉男揉揉腦袋道：“宮內的人只是負責傳遞消息，是國都城裡頭有閣中的探子。”
“她是本地人，徹查起來不費事......”疤臉男語氣頓了頓，望着小四接續道，“你既然想知道清楚，我就出手幫你一把！”
小四神情嚴肅轉頭盯住疤臉男的臉，涼涼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疤臉男湊上前問：“湖邊的霧太濃了，今晚宮宴你要去探探麼？”
小四搖頭道：“公子不去，我就省事兒多了。”
“這麼說，你剛纔見到蓬萊閣的那個討厭鬼，”疤臉男眼神亮了亮道，“你跟他確認過了？”
“沒錯，公子還沒有醒。”小四低下頭道。
“你先回去，我還有地方要去。”小四臨走前對着疤臉男道。
後者自嘲地揚了揚嘴角，看着小四淡淡一笑。
......西南角的院落，牆外的路上一陣喧嚷，還有罵罵咧咧的聲音。
池邊正餵魚的人頓了頓，目光朝院外掃了一眼，身旁的宮女會意道：“美人，我去看看外頭動靜。
池邊人卻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垂下眼瞼思慮好一會兒才道：”你去的時候，不要將門整個打開了。“
他叮囑小宮女：”你只需要看一眼。是什麼人經過就成！“
”好，“宮女點頭道，”聽您的。“
沒隔多久，她腳步匆忙的回到了內院，走到池邊對着他道：”您猜猜看是誰？“
”這個時候來......“池邊人語氣中稍稍帶了些猶豫，沉聲道，”我聽着說話的聲音。似乎是那位！“
”還真被您猜準了！“小宮女先是眼睛一亮。接着低聲道，”就是那位啊，您要是知道他爲了何事回來。恐怕連您都不信呢。“
池邊人低垂了眼睫靜靜看着她。
”說來聽聽。“池邊人這一次放下手中的魚食盆，擱在了池沿上，信步走回一旁的涼亭內。
小宮女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他過來。
他走至亭中，坐在了石凳上。石桌上撂下的半局棋還在，棋子零散的分佈在棋盤上。看上去有些寥落。
”怎麼回事？“他伸手用指關節叩了叩棋盤，看着小宮女挑了挑眉問。
小宮女來到他身邊站定了身子，眨了眨眼睛趕緊道：”那位跑去宮宴的場地，卻是得了意外的消息。“
”蘇貴君這一次將宮內的美人跟貴君他們都分開了。“
亭中人眸光微微閃了閃。似乎在思索中，他看了一眼小宮女，等着下文。
”就是陛下跟那幾位是在內院的。將他們分到了外場，”小宮女喘了口氣道。“結果這批爭破腦袋想擠進去的人就在場外鬧起來。“
”數咱們南邊那位鬧得最厲害，貴君一直都沒出場，是底下的管事宮女在勸說他們。“
”沒成想勸不住不說，鬧得還越來越兇，最後貴君讓侍衛抓了那位，直接送回來了聽說還得禁足呢。“
”原來是這樣。“亭內的人面色淡淡地看着小宮女，之後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地道，”他也是太按捺不住了，結果成了第一個被趕出來的。“
他的眸光深了深，語氣更低了幾分：”我要是他的話......都準備好了，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那檔口衝出來鬧的。“
”誰說不是呢，剛纔就是侍衛將他帶回來，送到院子裡，直接就將大門關了起來。“
小宮女低聲道：”不過也有個好處，他禁足幾個月，就不會來打攪美人了，您這裡清靜很多。“
亭內的人無聲的低頭看着桌上的棋子，沒有答話，少頃，他伸手慢慢將棋盤上零落的棋子撥弄到了一處。
”侍衛送他回來之後，是留在外頭了麼？“他皺眉看了小宮女一眼，語氣輕緩道。
”您說的，好像是您親眼見到的一樣呢，“小宮女不由得佩服道，”正是留下了，聽說要守着他，以免他出來呢。“
”也是貴君的意思吧，“小宮女掰了掰手指頭，說得頭頭是道，”宮裡的人都會揣摩風向啊，最近誰都曉得貴君正上位呢，得罪了他底下的管事宮女，還能有好果子吃？“
”其實人家都來勸說了，就順着臺階下啊。“
”這一次機會抓不到，就等下一回再找機會接近陛下，“小宮女表情感慨道，”這下可好呢，別說是在裡頭還是外頭了，給關了禁足，連在宮內走動的機會都沒了。“
”其實也好的，他留在院裡，也能修身養性。“亭內人壓低了聲音道，”免得出來活動又想着惹事。“
”您好像有些不高興？“小宮女觀察他的神色，揣摩他的意思問，”您擔心陛下連着西南片的美人們一起責怪，還是擔心貴君？“
”都不擔心，“亭內人擡起頭看了一眼宮女道，”陛下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宮宴的事情本來就交給了皇貴君還有貴君籌備。“
”以往宮宴跟慶典撞到一塊兒的情況很少。“
小宮女歪着頭想了想問：“您指的是......”
”這一次，真是趕巧了，“他跟小宮女解惑道，”皇貴君的事情太多，還得去宮外籌備慶典的事。“
“慶典比起宮宴更重要不說，這事皇貴君也不可能讓旁人代辦的。”
亭中人斜睨小宮女一眼，低頭對着棋盤道：”說起來，他人一走開，就好比是將這次宮宴的主導權交到了蘇泫的手上。“
他擡頭的時候眼睛忽然眯了眯：”有人在蘇泫的地方挑事。吃點教訓還用說的？“
”他不會遷怒到旁人頭上的，我要是猜得沒錯的話，這一次宮宴安分點的應該還能在貴君那裡得到些賞賜。“
亭內人幽幽長嘆一聲道：”蘇泫要的是底下的人服氣聽話，賞罰分明纔是上道。“
亭內的人一篇話說得小宮女都開始點頭了，未幾她說：”跟咱們無關，美人連宮宴都不想去參加，就是爲了惹不起躲得起。早些休息吧。“
亭內的人坐了許久。再一次起身到了池邊，望着池水靜靜出神。
天色漸暗，宮內的霧氣越來越濃。他擡眼望去，天空都有些迷濛不清了。
小宮女待在他身邊看着他問：“您是想着去看看那位？”
她跟在自家主子身邊也不是一兩天了，主子的心思雖然不能猜到全部，也能猜到五成。
“我是想去看看。就怕他以爲我是去看他笑話的，反而落不到好。乾脆再等兩天，至少等慶典之後，宮內的說法平息下，我再去看不遲。”
“趕在這個時候去看。外頭怕是取笑他的人不少，我就不去給他添堵了。”
“您是好意。”小宮女低聲道。
“好意也沒用，他會曲解的。”
......我已經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但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傷口也疼得快要麻木了。只好徒勞的往草叢深處挪動了一下。
若碰上的是巡衛隊的人，可就是撞大運了！
我無奈地等着那個人越來越近。
樹叢間出現了一張清麗的臉，我望過去的時候猛然一怔，居然是她！
樑雪臉上帶着些緊張跟害怕的表情，視線也朝我這邊對過來。
遲了幾秒鐘，她才撥開樹叢邁過雜草堆，向着我躲藏的地方飛快的跑過來。
她蹲下身子驚訝的看着我問：“你怎麼在這裡？”
下一刻，她打量我衣裳上沾染的血跡，震驚道：“分開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弄成這樣？”
“你碰上巡衛隊的人了？小菱？”
我咬了咬牙，艱難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躲一下，或者替我找個人過來。”
樑雪伸手撩開我的衣袖，皺眉道：“這不行，這樣不行的，你是怎麼搞的，傷口都是血？”
“難道巡衛隊的人用了兵器刺傷的......不對，這也不是劍傷。“
樑雪視線轉向我緊緊按住的另一隻手問：“身上還有別的傷？你到底怎麼回事啊？”
......樑雪回去的時候，將四周仔細觀察一遍確定沒有其他人經過，復又叮囑我將自個兒藏好了，若是沒聽到她的聲音千萬不能從草叢裡出來。
她一路回去的背影落在我眼中，我舒了口氣，感覺倦意沉沉襲來，背靠上小樹，慢慢合上眼。
等她回來之前，至少要保存體力，不做無謂的浪費。
回顧跟她相識到現在的情景，似乎眼下我只能將同期受訓的那份信賴當成寶押下去了。
......樑雪在小道上快步繞過去，用最短的時間回到了那位趙美人居住的屋子。
書房內還亮着燈，雖然來的時間不久，她對於自家主子的作息規律還是很熟悉的。
只不過這個時辰，除了近前伺候的宮女都被他打發走了外，也該到他自己休息的時候了，之所以亮着燈......樑雪猜測可能是因爲今晚對於宮中的人來說，是個不平常的日子吧。
樑雪站在臺階下定了定神，走過去輕輕叩響了門。
室內正低頭作畫的男子忽然一怔，擱下手中的筆輕聲問：”是誰？“
“是我。”樑雪得了允許，推門走進去，站在那位趙美人的書桌旁，眼神猶豫地看着他道，“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趙美人垂下眼睫信手在畫上添了一筆道：“莫不是今晚你想着趁機要出宮？”
“我跟你說過了，不可能的，“他語氣頓了頓道，”換成別的事還能商量。”
“不是爲了我的事，”樑雪抿了抿脣，鼓起勇氣道，“我有個一起進宮來的姐妹，因爲得罪了管事，被責罰受了傷，能不能討要些傷藥給她。”
“姐妹？”書桌旁站着的人微微一愣，視線對上樑雪，定定看了她幾秒鐘之後問，“難道也是在蘇貴君底下做事，被責罰了？”
“不是，不是，”樑雪有些慌亂，面對那雙分外清澈的眼睛，要是說謊的話，有些困難，“其中詳情我一時間沒法跟您說清楚，但請您相信，我那位姐妹是個好人，也是個可憐人。“
”她逃出來了，一身的傷，我就是求您出手幫她一下。”
“我不是爲了要出宮去。”
樑雪將話說完，緊張地看着趙美人，忐忑的等着他的迴應。
......小四徜徉在林中，經過幾個路口，突然聽到對面傳來的腳步聲，他幾乎沒花什麼力氣就飛身藏到了樹上。
從枝葉間打量底下經過的人。
那兩個人身上穿着宮內侍從的衣裳，走進了細看卻是跟小四自己身上的有所不同。
他定睛一看，想了想，立刻認出那身衣裳的來源，相當於宮內的雜役，所以衣裳的質地難免糙劣了些。
小四屏住了呼吸，聽樹下經過的那兩個人對話。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明明早上來了個小子，聽說是女官派到咱們這裡來打雜的，怎麼一轉眼的時間就不見了呢？”
伴隨着風中飄散的淡淡酒氣，小四在樹上慢慢低下頭看了一眼路過的宮人。
其中一個神情鬱悶的望着另一個道：“大白天的見鬼了。”
“按我說，是你喝多了，看走眼，記錯事兒了吧？”聽起來是不屑的語氣。
“我早上又沒喝過酒，你少胡說！”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捧住了腦袋道：“我記得我還問了那小子，聽說是在南邊兒長大的，水性很好也會駕船，我才讓他開湖上去清理呢。”
小四敏感的捕捉到了他們對話中的關鍵詞，眯了眯眼居高臨下打量着那兩個人。
“你才胡說呢，自打我進這地方，你喝醉過多少回？“
”咱們老大可是當着大夥兒面說過的，你再喝醉耽誤了做事，就將你扔到湖裡去餵魚！”
兩個人打鬧了一番，另一個人道：“我不是陪你去過湖邊了，兩條船都停得好好的你也親眼看到了。“
”再說湖上起了大霧，你說的人在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