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陛下龍體……”將爲凌帝診完脈的張太醫引至外殿,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兩道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看了眼裡頭,又老了眼四下,張太醫搖了搖頭,顯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此次陛下能否醒來都得看天意了,他怎的有膽子隨意說道啊。
“哎呦喂!張太醫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陛下都這個模樣了,你就不能與雜家說幾句嗎?”急得跺了兩下腳,李公公就差沒有罵出來了。
最是見不得這些太醫院的人了,陛下的身子都治了如此之久都不曾有半絲起色,偏偏還每日都那麼三盅藥湯給灌下去。
俗話道,是藥三分毒啊,他怎麼看都怎麼膈應!
若是有效便罷了,偏生還沒有一絲效果,這不,前一個夜頭裡,他只不過去小解了一次,怎麼的進去後,陛下就嘔起血來了?
“李公公,不是本官不與你說,實在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啊!”無奈的攤了攤手,張太醫也是滿臉無辜,心裡焦急異常。
若是能夠說,他何至於如此藏着掖着,若是能夠找到陛下身子爲何突然這般的緣故,他又何必每日去給陛下弄這三碗藥湯啊!
只是,陛下這顯然就是突如其來的啊,明明昨日晝時他給陛下去送藥時還好端端的,哪裡曉得到了半夜竟是這個景象啊?
問他,他也不曉得啊,而且他診脈之時也覺得甚爲蹊蹺。
陛下這病,他早已經交代過李公公要靜養,這李公公每次他來之時,也見得他做得甚好。
可是他給陛下斷脈之時,這就是氣急攻心,敗藏衰腑之相啊……
“啥叫不能說,你就是交代一下,雜家也能夠更好的照料陛下啊!”咬了咬牙,李公公仍舊是不放人,他總得曉得有什麼事兒是他不能夠做的罷?
哎……深深地嘆了口氣,張太醫都有些許無奈,想了想,便把李公公拉至一旁,若是說有什麼需要避諱的,他還是能夠和他說道一二的。
然而,這些避諱,也只是在陛下醒來之後才用得上啊。
兩個人在一旁說着,李公公時不時點了點頭。
凌帝寢宮的一處隱蔽之地,看了看遠處那竊竊私語的兩人,一個侍女的眼裡閃過一絲得逞的笑容,轉身朝一旁拐去。
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暗五眉頭狠狠地皺起,嫌惡的搖了搖頭,若非爲了完成殿下的要求,他何至於要扮成如此模樣。
這個衣裳,與他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回頭看了眼那寢宮,暗五嘴角勾起一個邪惡的弧度,若非特意安排他不能夠總別的法子,哪裡用得着這般麻煩?
要他說,直接殺了豈不省事?只是,殿下的要求,他們這些做屬下的,又怎敢不遵循?
不過,想起作夜自個兒說完那些話後,那老頭兒的反應,他突然覺得殿下的這個法子也不錯。
看着那往日裡高高在上,手掌殺伐之人如此,他打心底覺得痛快!
作夜那人可是被自個兒的話嚇得直接吐了好幾口血呢,就這麼病入膏肓的一個人,現下若是還不死,哼!
他就不叫暗五!
“李公公,可記着了?”拍了拍李公公的肩膀,張太醫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他還是快些給陛下煎藥要緊啊。
看着那越行越遠的背影,李公公半天后才轉過神來,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好你個張耀!雜家這般問你,你還給雜家說這些個!這些可不就是你向來交代雜家之事嘛?一而再,再而三的,若是陛下有個……”
說到一半,李公公又是一陣懊惱,直接在自個兒嘴巴上抽了幾下,“呸呸呸!這嘴賤的,怎麼能夠說這話呢!”
抽完後,趕忙對着天上拜了幾下,“老天爺,方纔就當是雜家胡說的,便是折手三年都行,您可別聽到雜家方纔說的話啊。”
乾清宮外的宮女看着陛下跟前的李公公今日如此的動作,互相看了一眼,繼而趕忙低下頭去。
只是那垂着的眸子,裡頭皆是滿滿的疑惑,李公公平日裡最是個注意禮儀舉止的,今日怎的就變了性子呢?
又是一陣跺腳,李公公趕忙朝乾清宮裡頭跑去,自己怎的就因爲那個老東西說了這般久的話,還在外頭待了如此之久呢!
回到殿內,李公公看了眼四下伺候的宮女,接過一方帕子,走了過去。
看着凌帝蒼白的臉色,李公公心裡就是一陣心痛。
將帕子擰得半乾,李公公想給凌帝好好的擦了一把臉,只是當手移到兩鬢邊時,卻忍不住眼裡澀了起來。
曾幾何時,陛下即便是到了不惑之年,也如而立之歲,哪裡曉得,就這麼短短的幾個月,陛下竟是生了如此多的華髮!
“意兒……”擦着擦着,凌帝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喃喃道。
李公公的手一頓,眸子猛地一閃,將帕子扔給一旁的侍女,不由喜極而泣,“陛下,陛下?”
“彤微……”
又是一句低喃,沒有放過凌帝臉上任何神情的李公公心裡不由酸澀起來。
陛下顯然是又入夢魘了,在小公主出了那事兒後,陛下便時不時的半夜裡從夢裡驚醒,只是他不想,陛下如此了,竟是還在心裡記掛着這兩個公主。
想想那個大公主,李公公不由皺起了眉頭,他不曉得那個大公主與陛下之間是怎的回事,他只是在陛下當了皇帝后纔過來的,以往也還不曉得陛下有這麼一位公主。
但他看得出來,陛下對那位大公主,那是實打實的在意。
還有小公主,誰曉得小公主竟是會在皇宮裡被人擄走了去。陛下信任他,這纔將小公主之事告知了他,若是被他曉得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定要剝了他的皮!
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李公公心裡突然打了一個突。
陛下突然這般,不會是因爲作夜又夢着什麼不好之事了罷?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
畢竟,心病難治啊!
“陛下啊,大公主還有一些日子就該歸來了,昨日還是三公主的婚事呢,那可是個大喜事,陛下……”跪在凌帝牀前,李公公不曉得該說什麼,只能將事兒揀一點點好聽的說與他。
嘆了一口氣,只希望陛下能夠聽到,早些醒來罷!
想起昨日之事,李公公又不由徒生出無奈之色。
昨日是三公主成親之日,即便公主不是在南國出嫁,但陛下仍舊爲三公主擺了筵席,宴請了官員。
明明曉得自個兒的身子不善飲酒,偏生還要喝了那麼幾杯,連他勸也勸不住。
只可惜福不雙至,在這個大喜的日子的夜裡,陛下便出了這個事兒。
朝堂上,他不曉得該如何說道,好在陛下早已經在筵席之上便與百官交代:公主出嫁,普天同慶,休朝三日。
聽了凌帝之話後,百官自然是勸諫不停,一個好好的喜宴,頓時呼啦啦的跪了滿地的人。
他本以爲陛下會聽諫的,誰曉得事情竟是出乎了他的預料。陛下竟是以“南國皇室無子,公主之婚嫁,理該如此。”
沒有的規矩,陛下卻偏偏說了出來,百官看到陛下這般,哪裡還不曉得此事根本就沒有了緩和的餘地啊,只得就此作罷。
陛下啊,三日之內可一定要醒來啊,否則他都不曉得要怎麼和那些人交代了!那些人,可不是每一個都和張耀那個老東西一般容易搞定啊!
心裡嘆了口氣,李公公給凌帝將被子扯了扯,然後緩緩地走了出去。
“瑤兒,我來了……”關上門的那一刻,又是一句喃喃從凌帝嘴裡溢出,雖是虛弱,裡頭卻帶着說不出的溫柔。
步子一頓,李公公眼裡滿是悲慼,踏了出去。
大公主,小公主,你們還是早些歸來罷……
陛下這個樣子,被心裡的想法嚇了一跳,張公公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在屋子踱來踱去,林大海垂頭嘆氣道。
明明早間出去還好好的,陛下不是還特別的歡喜嗎?怎麼的回來後就成了這個模樣啊?
“林公公,你先停下來罷。”坐在一旁的邱綿澤看着爲軒轅無淚診斷的雲國太醫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瞥了眼那喋喋不休的人,輕聲道。
林大海先是一愣,擡起的步子頓在了半空,然後回頭坐下,望向邱綿澤的眼裡充滿了探究。
“邱大人,你倒是給雜家說說,陛下他……”正欲開口,卻被邱綿澤毫不客氣的打斷。
只見邱綿澤淡然的起身,“太醫,陛下如何了?”
看了邱綿澤一眼,太醫摸了摸鬍子道:“樑君這是遇到了氣極,憤極之事,致使心裡壓抑,好在在那時把血給吐出來了,也算是大幸了,明日便能夠甦醒。”
接着,又毫不客氣的瞥了眼林大海,“樑君此病,需靜養,萬不可聒噪。”
邱綿澤聽後點了點頭,將雲國太醫送出去,“多謝,有勞了。”
“無礙,樑君能夠無事,太子殿下也該放心了,本官還得回去覆命。”恭了恭手,雲國客氣道。
看着那太子的背影,邱綿澤眸子猛地一閃,雲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