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欣語身體都僵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一動不動地坐着,都不敢擡頭去確認說話的人是否是她想到的那個。
聶可卻肯定是她,眼圈霎時就紅了,哽聲又叫了一聲“欣語姐”。
萬欣語深深地嘆氣,微笑着擡頭迎視少年牢牢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起身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黑髮,放柔了聲音說:“男孩子不準哭知不知道?!”她的眼睛周圍也是一圈淡淡的紅。
“嗯,不哭。”聶可吸吸鼻子,眨了眨水霧朦朧的雙眼,雙手緊緊抓住萬欣語的手:“我不哭,所以欣語姐不要消失,我找了你好多次。”他又要哭的樣子。
萬欣語不敢看他紅了一圈的雙眼,擡頭眨了眨眼,忍住心裡那種想要流淚的衝動,笑容燦爛地說:“好。”
可是說着不哭的人卻還是沒忍住,他雙手緊緊地抓住萬欣語的手,怕她又消失了似的哭出了聲,喃喃說着“欣語姐不要消失不見”。聽得萬欣語心裡一片酸澀,覺得自己犯了大錯,只好像安撫小孩子一樣輕輕拍撫着聶可的背以示自己在。
聶可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地停住了。萬欣語拿着紙巾給他擦眼淚,看到聶可那雙哭得紅通通的眼睛居然笑,笑得聶可一臉迷茫地看着她,等着萬欣語給他解答,結果久等不到,忍不住問:“欣語姐笑什麼?”
萬欣語再次揉他的頭:“笑你啊,都是成年人了,還哭。果然是女孩子變的吧。”
聶可紅了臉,急着辯解:“我纔不是,宇輝哥可以作證。”
“我也可以作證。”兩人中間忽然插|進來一道輕快的聲音。萬欣語擡頭,說話的人正對着她笑,一臉輕浮的樣子。
“丁醫生?”萬欣語驚訝,繼而防備地說:“你怎麼跟小可在一起?”她可是入校第一天就聽說了不良校醫的大名的。
丁賢寧眨了眨眼,一臉痞笑:“因爲可可喜歡我呀。”
“喂喂喂,這是做什麼?”丁賢寧握住萬欣語揮過來的拳頭說:“打老師可是要被記過的。”
“打的就是你。”萬欣語冷着臉說:“爲師不尊!”
“欣語姐,你誤會了!”聶可着急地解釋說:“丁老師他救了我,所以我請丁老師吃飯感謝他的。”
丁賢寧摸了摸鼻子,一臉無辜地說:“對啊,你這個弟弟實在太能纏了,我都拒絕很多遍了。”
萬欣語在兩人間來回看了一遍,然後才收回手:“暫且信你。”然後讓兩人跟她同一桌。
吃飯的時候聶可很多次都想問什麼,但都被萬欣語給瞪了回去。萬欣語不是不准他問,是她還沒做好準備去面對以前的一些人和事。所以一頓飯吃下來,只有那三個人在聊天,聶可只是聽,間或吸吸鼻子,然後丁賢寧給他遞紙巾,萬欣語給摸摸頭,他又覺得很開心了。
只不過,開心他也還是想哭,哭的萬欣語頭大,希望這頓飯趕緊散席,哭的她覺得她最喜歡吃的魚都沒有味,哭的她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 * * * *
聶楓穿着一身球衣抱着個球走進甜品店裡的時候是有些不高興的。他打球正打得很開心呢,林玲忽然打電話來要他去學校外面的某家甜品店。
他本來是打算拒絕的,但一想到他都已經連續拒絕過她好幾次邀約了,要再拒絕,估計又來跟他哭。他最怕女孩子哭了,所以雖捨不得離開球場,但還是跟幾個隊友告別,去了林玲說的地方。
聶楓進店後,一眼就看到了林玲,她的對面還坐了兩個女生,而且是聶楓沒見過的。聶楓每次被林玲叫去見她的朋友,每次都是新的面孔。聶楓心想:她的朋友好多啊,有點妒忌。
林玲也看見了他,立馬喜笑顏開地衝他招手:“楓,這裡。”
聶楓走過去坐下,桌子有點矮,他習慣性地伸長腿,結果踢到對面的女孩,趕緊道歉。
對面的女孩笑嘻嘻地說“沒事沒事”,聶楓不知爲何鬆了一口氣,往後挪了下椅子。
林玲已經給他點好了甜品,是一小塊慕斯蛋糕,然而聶楓剛打完球,更想喝水,但他知道這裡是沒有的,只有奶茶和其他飲品,心裡有點小憋屈,把甜品推給林玲:“你吃吧,你喜歡吃。”
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更喜歡和同學朋友一起去擼串和吃燒烤,覺得大家放開了吃,放開了喝,那樣纔有趣。
他開心地邀林玲一起,像個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介紹給朋友的孩子,心想她一定也會喜歡,可林玲一次都沒有答應過。
林玲笑得很開心地說:“謝謝楓,楓對我真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聶楓心想你怕知道我不喜歡,故意點的吧?但他說出口卻是:“那你多吃點。”
林玲聽話地拿小叉子叉了一小塊吃起來,對面的兩個女孩有點羨慕的看着她。
林玲對面的短髮女孩說:“聶楓學長對林玲學姐好好啊!”
林玲立馬點頭說:“嗯嗯,嗯嗯,楓很體貼的。”
聶楓有點茫然,被他踢到的女孩又說:“好羨慕林玲學姐啊,能成爲聶楓學長的女朋友,我們班好多同學都好喜歡他哦,覺得聶楓學長有時候雖然呆呆的,但是人好帥啊,尤其是打球的時候!”
“啊,我也是被楓打球的樣子迷住的呢!”她們仨就這樣聊了起來,基本上是兩個小學妹羨慕誇讚林玲,林玲被誇得心滿意足。
只有聶楓,坐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的,一會兒看着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一會兒又看看林玲,表情茫然,只有在女孩們提到他的時候保持微笑,而且是那種不露齒的微笑,但眼睛卻閃閃發亮,像顆小太陽似的,看起來禮貌但是有些疏遠,卻又給人一種陽光少年的感覺。
這可是他特意爲了“帥氣的籃球王子”這個稱呼特意學的,他可是學了好久的。
不過帥氣的籃球王子沒能堅持多久,就因爲太口渴點了杯水果茶解渴,一大杯果茶他一口氣就喝完了,對面兩個學妹一開始驚訝,然後捂着嘴笑起來,說:“楓少你好可愛啊!”
“啊?”聶楓不解:“你說錯了,可愛是誇女孩子的,誇男孩子應該用帥氣!”他期待地盯着兩個女孩,等着她們誇。
兩個女孩笑得更歡,如他所願地誇了他一通,聶楓於是滿意地笑,像只被安撫住的狗狗一樣老實了。
“說他傻還不承認。”萬欣語坐下來後就一直豎着耳朵聽那邊講話。她是被冷曉書拉來的,這妹子看書看得錯過了飯點,不肯一個人去學校外面吃,餓着肚子等萬欣語上完了跆拳道課回來陪她一起去。
萬欣語對吃的不挑,而且上完課運動量大,也有些餓了,結果一進店就看見了聶楓,以及聶楓旁邊的林玲。
她“哼”了一聲,選了個離他們桌近一點,又不至於被發現的角落,隔着一張桌,在聶楓的斜後方與他背向而坐,心想這樣肯定發現不了我吧,結果真的沒發現,她又心裡不爽。
“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甜品啊?”冷曉書小聲問,因爲萬欣語從進門後就沒有過好臉色了。
萬欣語說:“沒有。”說完叉起一大塊往嘴裡塞。
“呃……”冷曉書說:“你不是說自己是淑女嗎?淑女不是你這樣吃東西的。”
萬欣語冷着臉平靜地說:“去TM的淑女,老孃不做了。”
冷曉書歪過頭看一眼她背後,又歪回來,猜測說:“跟聶楓學長有關係嗎?我發現你好像蠻關注他的。你剛剛不會是在罵他吧?”
萬欣語憤憤地:“聶楓是誰啊,不認識。”
冷曉書笑起來,用她的少女音說:“當我小孩子哦。”又說,“她們在跟聶楓學長拍照哎,聶楓學長笑起來總感覺傻傻的。”
嚇得萬欣語“嗖”一聲站起來隔着桌子捂住她的嘴,先看了眼聶楓再回過頭來說:“這句話不要當着他的面說。”然後才放開手。
冷曉書用一種探究的表情仔細打量萬欣語,得出結論說:“你還說你不認識聶楓學長?”
萬欣語嘆息:“唉,要是你的智商跟你聲音一樣就好了。”她忽然湊近冷曉書,用一種神秘的語氣說,“告訴你一個秘密,以前我也是有粉絲的,他們叫我籃球女王,一個籃球王子,一個籃球女王,你說我們能是什麼關係?”
冷曉書看看她的長卷發,又看看她的臉,再看一眼她白色的裙子,搖頭說:“我不信,你再把我當小孩子騙我就生氣了,哼。”
萬欣語笑了下,心裡說:我其實說的是真的啊,怎麼就沒人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