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燈光傾泄下來，柯凝藍坐在炕頭，女兒窩在她懷裡，輕聲細語地問，“媽媽，翊林爸爸不會不要彩兒，對不對？”
她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女兒，難道告訴她，你的翊林爸爸已經找到另外一個他想用心守護的女孩，他今天還在勸說她接受韓辰翊？
“媽媽？”見她不回答，彩兒翻轉個身子，仰起頭，腫得像小核桃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爸爸真的不要我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彩兒，學長不是你的爸爸。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要過，他不可能一直陪在我們身邊。所以，彩兒以後別再叫學長爸爸了。”
“啊？”彩兒苦着臉。半會，她又問，“那韓叔叔真要做我爸爸？”
柯凝藍點頭，“他本來就是你爸爸。”頓了一下，“你不喜歡嗎？”
彩兒將頭枕入母親懷裡，小聲地說：“我喜歡叔叔，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彩兒會想翊林爸爸。”在彩兒的字典裡，情感十分純粹，易翊林對她好，她不會忘記，韓辰翊疼她，她也會記心裡。無所謂誰是她的爸爸，她要的只是一份簡單的父愛。
柯凝藍心念一動，別說彩兒，就連她自己也會想念易翊林，想念他的好，想念他的關懷，只是，他們之間，註定不會有愛情。她摟緊了女兒，輕聲說：“彩兒要是想學長了，媽媽可以帶你去看看他。不過，你得答應媽媽一件事。”
“什麼事？”
“不可以告訴韓叔叔這件事。”
“爲什麼呀？”彩兒不解地問。
她解釋，“韓叔叔會不高興的。”
彩兒搗住嘴巴，老實地點頭，“那彩兒一定不說。”
“那現在去洗澡吧？”她微微起身，彩兒則熟練地環住她的頸項，把整個人掛在她身上，爲了避免女兒摔倒，她趕緊伸出手托住女兒的小屁股，笑罵道：“小心點，別摔着！”
“嘿嘿~”彩兒笑了笑，“洗澡澡去！”
彩兒很愛洗澡，她喜歡自己身上香噴噴的，她說，這樣纔像小公主。柯凝藍放好洗澡水，拿手測試了溫度，這才把女兒放下去。小女娃現在熟練得很，一入浴缸，就開始自己倒騰開來，抓了沐浴球在身上擦拭。她微笑地拿了回來，“彩兒，
沒弄沐浴露呢！”
“啊？”彩兒眨了眨眼睛。
她笑眯眯地擠了一點沐浴露，然後輕輕地往女兒身上塗抹，沒多時，就泛起許多白色的泡沫。彩兒歡樂地鬧騰，噗噗噗地弄得水花飛濺，她無奈地按住女兒的手，“彩兒，別鬧了。”
每回幫女兒洗澡，她幾乎得弄溼大半個身子，跟個落湯雞似的。彩兒卻咯咯直笑，“媽媽，泡泡很好玩哦！”
“好啦！快點起來吧！”她抓起蓮蓬頭，開始清洗女兒身上的肥皂泡沫。
隨後，她拿浴巾把小傢伙包得嚴嚴實實，這才抱進臥室。她給女兒換上她最喜歡的小鴨子睡衣，接着給她刷牙洗臉，最後又是講炕頭故事，打胰島素，哄她睡覺，等忙完這些，已經九點多了。她出了女兒的房間，這才發現晚飯沒吃多少，果真有點餓了，乾脆下樓做點東西吃。
下樓後，她發現客廳裡有微弱的燈光。
她怔了怔，等走過去後，才發現客廳裡多了一個人，是韓辰翊。他的嘴裡叼着一支菸，但是並未點燃。他似乎在發呆，因爲只開了一盞壁燈，所以整個客廳裡光線不是特別明亮，連帶着他的臉也開始迷濛了起來。她停下了腳步，直視着他，“怎麼不回房間？”
他擡眼，一瞧是她，微微扯動脣角，“我睡不着。”
“需要我陪你喝酒嗎？”
他搖了搖頭，“不用了。”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一片溼漉漉，他略微差異，“怎麼溼了？”
柯凝藍輕笑，“彩兒那小傢伙洗澡時愛打水仗，遭殃的自然是我了。”
他的嘴角也跟着彎了彎，提起寶貝女兒，他有一種爲人父的驕傲。
她摸了摸乾癟的肚子，說：“我去廚房弄點東西吃。”
他了然，隨意地把煙扔在玻璃臺几上，修長的腿微用力，整個人站了起來。他輕聲說：““我下面給你吃吧！”
柯凝藍本想拒絕，奈何他已大搖大擺地走向廚房。沒多時，廚房裡頭便傳來輕微的碰撞聲，他微微低下頭，一種難以表露的情感在心裡頭發酵。多少女人渴望深愛的男人爲自己下廚，哪怕只是一頓，以爲那便是幸福。
她坐在沙發等，十分鐘之後，他便端了一碗牛肉麪出來，上頭正冒着熱騰騰的煙。他理所當然地將筷子
塞入她的手裡，“快吃吧！”
“謝謝。”她接過筷子，慢條斯理地吃着面，細細地咀嚼，不知是因爲他在，還是因爲其他原因，竟吃不出半點滋味。
他也不避諱，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偏不倚。
她受不了這般沉默，找了個話題，“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錯愕。
她簡單地解釋，“晚上吃飯時，你的話很少。”
“沒什麼。”
“是因爲學長嗎？”
他更爲驚訝。
從他的表情中，她已經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緩緩地說：“我跟學長已經是過去式了。艾瀾現在纔是學長最大的牽掛。我會微笑地祝福他們。”
“你……”他沒料到她會開口向他解釋。
柯凝藍輕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韓辰翊，我沒辦法做到對過去之事一點芥蒂都沒有。但是……”聲音微頓，“但是，我想嘗試着接納你。因爲彩兒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真的嗎？”他喜出望外。
她一臉認真，“我不開玩笑。”
今天下午她想了許久，其實很多事，他們根本身不由己，誰會料到那場車禍的發生，誰會料到死去的那個是姐姐，而不是她，誰又會料到爸爸會做出這麼過激的反應，她現在不想其他東西，只想把那些過錯歸咎於命運蹉跎，這樣她才能說服自己放開心扉，漸漸原諒他。曾經那麼用力愛過一個人，也那麼深刻地恨過一個人，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他終於因爲她一句話，展露今天第一個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純粹，燦爛。
她繼續吃麪，半會，才說：“鹽放多了。面不夠嫩。”
“我下回一定記得。”他愉快地說，“你要是喜歡，我一輩子給你煮麪也成。”
她嗤笑，“我可不愛吃麪。”
“那你喜歡吃啥？”
柯凝藍挑了挑眉梢，“彩兒喜歡吃什麼，我就愛吃什麼。”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觸摸她的手臂，略微冰冷，只是柔嫩的觸感依舊。對來說，凝藍願意嘗試着接受他，就是對他來說最好的鼓勵。也許她的心結還很重，可是他有信心一點一點接解開。只是因爲他愛她，將她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