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拿了紙飛機後,卻沒立刻離開,反而從口袋裡摸出一塊費列羅巧克力,湊到他面前,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叔叔,彩兒請你吃巧克力……”
他一愣,隨後罷了罷手,“小丫頭,叔叔是大人,不吃糖了。”
“誰說大人不吃糖,爸爸他每次都跟我搶巧克力吃!”小女孩努了努嘴。
韓辰翊但笑不語。
他雖沒做過父親,但也知道她的父親並不是存心跟他搶巧克力,那是對她的一種疼愛,只是小丫頭還小,不懂而已。
見他不答,軟綿綿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叔叔,你真的不要啊?”
他點頭。
“那該怎麼辦?”小女孩偏着頭,貌似很苦惱的樣子。
他輕笑出聲,“我不吃你的糖,能讓你這麼難受?”
“當然了!”小女孩重重地點頭,“媽媽說受人恩惠,一定要還的。叔叔不吃彩兒的糖,彩兒的小心肝就會很難受很難受的……”
這下,他完全被這個小丫頭片子給逗樂了。
看着她正經八百地說着,還煞有其事地按住胸口,他心頭的陰霾也一掃而光。他接過她手裡的巧克力,道:“好吧,叔叔就暫且收了你的巧克力!”
聞言,小女孩笑逐顏開,如三月裡的迎春花般燦爛。
“小丫頭,你幾歲了?”
她伸出五個稚嫩的小指頭,“彩兒五歲了,媽媽說彩兒是個小大人了。”
五歲,韓辰翊想,如果凝藍沒有流產,那麼他們的寶寶也五歲了。若是個女兒,恐怕也是如此聰明伶俐。可惜,這隻成了他的奢望,他清晰地認知到,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已經消失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這裡可是靜安院,不是小孩子嬉戲的遊樂園。
“媽媽帶我來看外婆唄!”
“你外婆住在這裡?”
小傢伙立刻搗頭如蒜,“媽媽說外婆一個人住在這裡會很悶的,所以彩兒跟媽媽要常常來看外婆。”
聽到這番話,韓辰翊的心裡不由升起了讚許之意,這小娃娃還挺有孝心的嘛!
“哎呀。”小傢伙突然叫了起來,也嚇了他一跳,趕緊問,“怎麼了?”
“彩兒出來太久了,媽媽要擔心了。叔叔,彩兒要回去了!”
他也衝她揮了揮手,“小丫頭,再見。”
“叔叔再見~”白嫩的小手臂揮了幾下,她轉過身,一溜煙地跑
了。
韓辰翊收回了視線,再度坐下。
隨後,他從褲袋裡抽出皮夾,小心翼翼地翻開,裡面有一張小照片。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梳着馬尾辮,笑起來眼角彎彎的,燦爛如珠。
他伸出手,摸了摸照片,百感交集於一心。
他失神地喃喃着,“凝藍,我好想你……”
殊不知,在他看不見的視角里,那名叫彩兒的小丫頭,一頭衝進一名年輕女子的懷裡,甜甜地撒着嬌,“媽媽,快看彩兒做的紙飛機!”
年輕女子抱起這小小的嫩嫩的身體,嗔怪着:“彩兒,別毛毛躁躁的,要是摔着了怎麼辦?”
彩兒拍了拍母親的臉,安撫着,“媽媽,你別擔心,彩兒會很小心的。”
女子拿手擦了擦女兒的額角,疼溺道,“瞧你,沒一會兒功夫,跑得滿身是汗!”
“嘿嘿!”彩兒格格直笑,“人家開心嘛!”
女子擡起頭,撩起一束髮絲,露出靚麗的容顏。
她長得很漂亮,面容如玉,顧盼生輝,更稀奇的是,她長得跟韓辰翊皮夾上那張照片中的人兒一模一樣。沒錯,彩兒的母親不是別人,正是被衆人以爲五年之前就跳樓身亡的柯凝藍。她不但沒有死,反而生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柯凝藍瞧着女兒,細問,“剛纔去哪兒玩了?”
彩兒拿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花園,老實交代,“去花園玩紙飛機。對了,媽媽,我還遇見一個很好看的叔叔。不過那個叔叔真懶,大白天還躲在大樹底下睡覺覺。”
她拿手輕輕戳了女兒光潔的額頭一記,笑罵,“你個小丫頭片子還知道叔叔好看不好看了?”
“當然知道了。”彩兒鼓着腮幫子,爲自個辯駁,“像那個叔叔啊,彩兒的爸爸啊,都是長得很好看的那種。小小班裡胡杰明的爸爸就不好看,嘴巴大大的,肚子圓滾滾的,牙齒還黃黃的……”
柯凝藍忍俊不禁,半會,才道,“彩兒,就算胡杰明的爸爸真的不好看,你也不可以在他面前說。這是沒禮貌的行爲!”
彩兒人小鬼大,小小聲地說:“媽媽,你放心,彩兒就跟你說,絕對不告訴別人!”
“時候不早了,我們去門口等你爸爸吧!”
彩兒立刻開心地搖擺,“彩兒一整天都沒見到爸爸了,好想好想他啊!”
“昨兒個,你不是說爸爸搶了你的巧克力,你不跟他好嗎?”
“可是那是昨天的事啊!”彩兒拍了拍胸脯,豪氣道,“彩兒大人有大量就不跟爸爸計較了!”
她撲哧一笑,不由在心裡感激上蒼,賜予她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
她抱着女兒,款款地往正門口走去。
母女倆在門口沒等多久,就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停了下來。彩兒一見車子過來,早就躁動不安,嚷着要下去。柯凝藍拗不過女兒,一再地囑咐着,“小心些!”
車門緩緩打開,踏下一隻油光錚亮的黑皮鞋,隨後,一個俊逸的男子下車來,他一身剪裁良好的西裝,襯得整個人高挑挺拔。他尚未跨步,就見一個綠色的小肉團張開手臂,飛奔了過來。他彎下腰,將衝入懷裡的小肉團抱了個滿懷,笑盈盈地問,“彩兒,想爸爸了沒?”
“想啊~”彩兒對着父親撒嬌,“彩兒想得小心肝都疼了。”
男子挑了挑眉頭,好笑地諦視着小女娃,“這樣啊?小心肝都疼了,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要不,爸爸趕緊送你去醫院?”
小傢伙馬上搗住嘴巴,用力地搖了搖頭。
他拿空餘的手撥開她的小手,免得她喘不過氣。
“不喜歡醫院啊?”
彩兒扁扁嘴,“不喜歡!醫生總喜歡拿針戳彩兒,彩兒手臂疼,腿腿疼,小屁屁也疼,好疼的……”
“好。那咱們不去。”
一大一小打鬧之間,柯凝藍也走到了他們身邊,輕聲喚了一句,“學長。”
男子轉過頭來,俊朗的樣貌一覽無遺。
易翊林對着她微笑,“凝藍,累了不?”
柯凝藍搖了搖頭。
“那我們回家吧!”
她點頭。
易翊林又轉過頭對彩兒說,“彩兒,爸爸帶你回家吃好吃的,成不?”
小女娃樂不可支,“好呀!”
一家子重新坐回車子裡,氣氛和樂融融。
他們的車子纔剛開動,門口卻顯現了韓辰翊的身影。他神色落寞,還帶着幾分疲憊,雙手插在褲袋裡,慢悠悠地地往外頭走。
外頭晴方好,陽光光瀲灩。
他卻始終形單影隻,一直活在失去摯愛的痛苦之中。
他從口袋裡掏出煙盒,熟練地抽出一支夾入脣間,拿dupont打火機點燃。紅色的星火,慢慢地焚燒。連他自己也不懂,究竟是何時迷戀上這煙霧繚繞的感覺。是在失去她之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