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醫生怎麼說？”出了病房，柯凝彩馬上詢問。
他沉默了一會，才啞着嗓子道：“邵醫生說，送來之時已經是末期，情況很不理想。這段時間，爸爸的疼痛會越來越激烈，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活不過三個月。”
“怎麼會……”柯凝彩更爲吃驚，得知韓靖患了骨癌，韓辰翊已經這麼難過了，現在再告訴他，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豈不是更大的打擊？
他嘆氣，“我也不想這樣。”
他只是厭惡父親好賭，並不是真的記恨父親。他只是希望父親能夠戒賭，安享晚年，沒曾料到父親會生病。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經獲得父親的下落，他裝作不聞不問，害他多過了幾年顛沛流離的生活。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個很不孝，從未盡過做兒子的責任。
他們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她伸出手搭在他的手，纖細的手指貼近他的掌心，一字一頓地說：“辰翊，世上沒有後悔藥，過去的事情就讓過去。至少在剩下的三個月之內，我們可以好好孝順爸。”
他輕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
他們已經搬入天府之城的別墅，這裡的一點一滴都是柯凝彩用心的結果，大到整個別墅的裝修，小的家電，炕，沙發，全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可惜，現在的韓辰翊也無心細看了。他曾對她說，每個室內設計師都希望能夠設計自個的家。不過，他可知再多的用心，無人欣賞，也是一種浪費？
他常常會坐在沙發上發呆，一坐就好幾個鐘頭。
有時候他會站在陽臺上抽菸，腳下的菸蒂一截又一截，堆積如山高。她立在窗口邊，看着他的臉在煙霧繚繞之中沉沉浮浮，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難過。原本是那麼俊逸的一張臉，最近卻常常被愁緒染上了眉宇間。
他看起來那麼疲憊，白天忙公司，夜晚還要抽空去醫院看父親。於是，她做了個決定，將工作室的業務暫時全權交給夕藍，準備親自照顧他父親。
她特地去學熬湯，親自送到醫院
去。
老人一看見她就皺起了眉頭，冷冰冰地問：“你來做什麼！”
“爸，我來看你。”她輕聲說，“有我幫忙照顧你，辰翊也會放心些。”
“哼。”老人嘲諷，“臭丫頭，你以爲假裝對老子好，那混小子就會真的愛你了？別當老子不知事，混小子愛的只是你妹妹！”
“沒……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有點兒尷尬。世人都知曉她只是妹妹的替代品，只有自己一頭熱，信了他的海誓山盟。
老人毫不留情地道：“那混小子是我生的，他那點心思，我這個做老子的還能不明白嗎？你們柯家拆散了他跟凝藍丫頭，又將他丟到西部去了。你以爲那混小子會善罷甘休，當作什麼事都沒發什麼嗎？”
“我……”她囁嚅着，“我只是想爲家人做點事。”
“這麼說，你嫁他是爲了贖罪？”
柯凝彩馬上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麼？”老人緊迫地盯着她，那銳利的眼神，確實與韓辰翊有幾分相像。
“我……我是因爲愛他，才嫁給他。”
“愛？”老人嗤笑，“丫頭，你別天真了！”
柯凝彩鴕鳥心態地避開這個話題，她將保暖壺置放在炕架上，然後打開蓋子，剎那間整個病房香味四溢。注意到老人吞嚥口水的動作，她會心一笑，將湯水倒進碗裡，細心地吹涼，這才端到老人面前，誘哄道：“爸，你喝一點吧！”
老人賭氣地偏過臉去，“不要！”
“爸，喝湯對身體好。”
“老子說了不要！”
她卻執拗地將碗再移進了一寸，老人火大地拿手推開，這一回，她有了防備，輕鬆地避開了老人的手。老人見她躲開，更爲光火，“滾開！老子不想看見你！”
柯凝彩卻不急不速地回答：“爸，我要是受傷了，辰翊會看見的。”
老人冷哼，“少拿混小子壓我！”
她知曉老人的脾氣也漸漸下去了，又將湯端了過去，“爸，你喝點吧！辰
翊不是說等你身體好了，馬上給你錢嗎？到時，你想怎麼花都成。”
一提起金錢，老人立馬變得和顏悅色，聽話地接過碗，咕嚕咕嚕地喝個精光。他舔了舔嘴角，意猶未足的吆喝道：“再來一碗！”
“好咧。”柯凝彩開心地又給他倒了一碗。
自此，她去醫院的時間越發頻繁了，即便老人很少給她好臉色。可她也不怨不悔，一如既往地笑眯眯。
韓辰翊自然爲父親請了看護，可老人不知怎的，就是喜歡指使柯凝彩做事情，稍微不順心，馬上就開罵。他若是想到吃什麼，一通電話，柯凝彩必須馬上送到醫院來給他吃。他若想要什麼東西，即便多麼稀奇古怪，多麼難尋，柯凝彩也得想盡辦法幫她找到。
比方說老人一個念頭，想弄臺BB機玩玩，她也必須得四處託人弄一臺過來，雖然那東西早就不能使用了。可老人拿到BB機之時，臉上卻顯現難得笑容，皺紋如花般舒展開來。他握着BB機，開始絮絮叨叨，“小紅，小紅……”
柯凝彩問過韓辰翊之後才知曉老人口中的丹紅便是妻子塗丹紅。
她方纔領悟，其實老人心中從來都沒有忘記妻子。或許，當年他選擇豪賭的原因，就是希望以錢博錢，成爲有錢人，才能換回妻子的回心轉意。可惜他始終沒有成爲有錢人。
“辰翊，我們想辦法聯絡到媽，讓她再見爸一面，好不？”她幽幽道，“也算了卻了爸的一樁心事。”
沒料到韓辰翊卻反應激烈，憤恨地瞪了她一眼，口氣堅決，“不好。”
“她好歹也是你母親啊。”她拉了拉的衣袖。
他冷哼了一聲，“我沒有那種母親！”
她知曉母親拋下他跟他父親之事一直是他的心結，原本想作罷，可一想到老人拿着BB機時笑靨如花的模樣，她又開始於心不忍。最終，柯凝彩還是決定去尋找韓辰翊的母親。她的人脈有限，唯一能夠想到幫得上忙的也只有易翊林，一通電話之後，易翊林便爽快地答應，一定會想辦法聯絡到韓辰翊的母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