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兒一醒來,守在病炕前的柯凝藍就湊了過去,關心地問,“彩兒,你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難受?你告訴媽媽,媽媽給你找醫生!”
彩兒看着她紅紅的眼圈,小小聲說:“媽媽,你哭啦?”
柯凝藍胡亂地抹了抹臉,“彩兒放心,媽媽沒哭。”
“這回你知道媽媽會擔心了?”易翊林輕拍她的小手,故作埋怨,“你吃東西時,怎麼不想想我們啊?”
彩兒苦着一張小臉,像個委屈小媳婦,“對不起,爸爸,媽媽,害你們擔心了。都是彩兒不好,彩兒以後不亂吃東西了,你們不要生彩兒的氣了。”
柯凝藍抓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頰的邊,輕輕地磨蹭,語氣溫柔,“彩兒,媽媽不怪你。只要你沒事,什麼都好。”
“媽媽,你是大人了,可不能像彩兒一樣哭鼻子啊!小小班的老師說了,哭多了會變醜的。”
撲哧一聲。
柯凝藍被女兒給逗樂了。
彩兒看了看媽媽,又瞟了瞟爸爸,小心翼翼地問,“叔叔呢?”
柯凝藍懵了,易翊林在她開口之前,先一步回答,“彩兒,叔叔去幫你辦住院手續,一會兒就過來。”
“媽媽,你可不可以答應彩兒一件事情啊?”
她點點了頭。
“你不生彩兒的氣了,可不可以也不要生叔叔的氣啊?”彩兒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瞅着母親,眸中是滿滿的渴望。
柯凝藍一臉愕然。
她從未想過女兒竟然會替韓辰翊求情,他們才認識多久啊?難不成真是父女天性?所以,彩兒打從心底裡就對他產生了依賴?
見她呆滯住,彩兒誤以爲她不肯原諒叔叔,開始撒嬌,“我的好媽媽,叔叔也不是故意的,你別生他的氣,好不好?”
她素來對女兒的撒嬌沒有抵抗性,應允着,“好,媽媽不生叔叔的氣!”
而此時,韓辰翊已經進屋來了,他站在不遠處,恰好聽見了這番對話。一股暖流,瞬間流竄過,他心裡的那座冰山也在慢慢融化。他嚐到了初爲人父的驕傲,生命是一種奇蹟,雖然他錯過了彩兒的出生,也錯過了她牙牙學語,可他不願意再錯過她的成長期。她是他韓辰翊的女兒,他願意給她,這個世界上的所有。
反而是彩兒第一個發現了他,對他招了招手,“叔叔,
你來啦?我告訴你哦!媽媽答應彩兒不怪你哦!”
“我知道。”他的聲音異常暗啞,“彩兒,疼不疼?”
彩兒搖搖頭,“彩兒不疼,真的不疼。”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他喃喃地重複,不敢靠近。
易翊林走到韓辰翊身邊,輕聲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韓辰翊尚未應聲,病炕的小傢伙就發難了,“爸爸,你要跟叔叔去哪裡啊?”
“彩兒,爸爸跟叔叔有事要談,媽媽講睡前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我要聽人魚公主的故事!”
“成。媽媽就講這個!”
她從彩兒的海綿寶寶書包裡掏出一本睡前讀物,翻到人魚公主那一篇,開始緩緩地講了起來。彩兒擡高下巴,仔細地聆聽。
韓辰翊跟着易翊林出門,也沒走遠,就在安全樓梯口。現代都市人都有惰性,寧可擠電梯,也不爬樓梯,所以這邊人煙罕至。
“韓辰翊,你也看到了。彩兒她一直認爲我是他的爸爸,我也把她當親生女兒疼。如今,我們一家子過得很幸福。所以……”他頓了一下,“希望你能離開,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冷笑,口氣堅決,“彩兒,是我女兒,我不會退步的。”
“你要怎麼像她解釋事情的原委?爲什麼這些年,陪在她媽媽身邊的是我,不是你?”他陡然提高了音量,言語犀利,“難道你要告訴她,當年你是如何奪了她媽媽的家產,又是怎麼逼死她外公的?還是你要跟她說,她媽媽被你逼得走投無路,差點從三十樓跳下來?“
“別說了……”他別過臉去,眼眸下垂。
他知道他虧欠柯家太多,這些年,他也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彌補。
易翊林清了清嗓子,“韓辰翊,爲了彩兒好,請你離開她的世界!放心,我跟凝藍都會守口如瓶,絕對不會讓她知道真相。”
“別逼我……”
“我不是逼你。”他對着他的眼睛,神色認真,“我是爲了彩兒着想。你不覺得,我做她爸爸,她會更開心嗎?”
“她是我女兒!”韓辰翊咆哮,“我做不到對她不聞不問!”
“原來那一個,你不也狠心不要?”他笑了笑,語調輕鬆,“現在這個,何必執着呢?”
他的身體猛然一僵,又被易翊
林踩住了痛處。
當年他確實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在得知凝藍懷孕之後,條件反射地不想要那個孩子。如今,被這麼多人怪責,也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真的後悔了,他想彌補,貪戀親情的溫暖,有錯嗎?
“難道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相信凝藍是不會給你機會的。”易翊林再三提醒,“因爲你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兇手!她不恨你,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還談什麼原諒?”
韓辰翊緊緊握着那樓梯扶手,因爲太過用力,手指泛白,骨骼突出,他將全身的力量都發泄在了這裡。他好恨,恨命運作弄,明明他可以跟所愛攜手一生,卻被老天爺開了這麼一個玩笑。她終於被他逼離了,現在,他連後悔的餘地也沒有了。
“我話就說到這個份上,你自個想清楚!”他轉身,利落地跨步。
其實,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可方纔,彩兒一醒來就爲他求情,令他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不過三天,彩兒就開始倒戈,對韓辰翊沒有半點戒心。也許,他也是自私的,他早就把彩兒當親生女兒,縱容着她,疼愛着她,怎麼捨得再放手?
他再度回到病房,柯凝藍已經收了書,坐在炕頭,凝視着彩兒的睡顏。
他輕聲道:“彩兒睡了,你先去吃點東西吧!”
她搖了搖頭,“我沒什麼胃口。”
他微微蹙眉,“凝藍,別任性!彩兒還需要你照顧,所以,你不可以虧待自己的身體。”
“那……”她再瞧了瞧熟睡的女兒,點點頭,“那你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放心吧!我保證你回來,小傢伙安然無恙。”
她的脣邊終於顯露一絲笑意。
他催促着,“快去吧!”
“好。我這就去。”她抓起皮夾,往外面走去。
待她走遠了,他才轉過頭,看向炕上的小女娃,小傢伙動了動,砸巴了一下嘴巴,估計又夢見好吃的了。這個貪吃的小傢伙!
怕她着涼了,他起身,爲她拉好被角,將她的小手塞入被子底下。
他由衷地感謝老天爺,帶了這麼一個小天使來人間,若不是有她,凝藍說不定死過好幾回了。他至今還記得,那一天,她立在窗口的情景。一想起來,他便心有餘悸,差那麼一點,她就跳下去了。幸好,他趕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