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問題?說來聽聽。”鹿鳴仍舊搓着燈捻,頭也不擡的問着我。
“上次我去那座凶宅裡,差點就歸西了,我從樓上跳下來的!大哥,你還想讓我進去?省省吧,就是來這裡我都做了很大的心理鬥爭呢。”這時候我酒醒的差不多了,膽子也小了下來,但不能說是扭頭就走吧?畢竟手裡還託着他的小瓷碟呢!
我心裡打算着,等他弄好這些燈捻我就回家,反正不奉陪了,萬一再惹一身騷可就想甩都甩不掉了,況且這年頭騙子賊多,保不齊他也是其中一份子呢!
“我是受人所託前來救你,一不圖錢財,二不圖名利,既然你用不着,我這是何必呢?”鹿鳴聽罷我的話,雙手朝我一攤,停止了手裡搓燈捻的動作,緊鎖眉心瞪着我問道:“你確定不需要我?對不對?”
受人所託?前來救我?免費服務?
這三個大字印在我的腦子裡,有點心動了,有木有?
我想,其實找個先生消消災也不錯,可是我還有點不解,便嘴裡拽詞對鹿鳴說道,這時候得喊哥了,巴結着點先。我說:“鳴哥,你我萍水相逢,到現在也只能說是一面之緣,你這麼幫助我,啥也不圖,有點讓我受寵若驚吶。”
“草,是你給我打的電話!”鹿鳴不帶好奇的噴了我一句,又開始了搓燈捻的動作,原來大師也會罵髒話。
“哦!我想起來了!”我一拍腦門,想起來昨晚在信封后面看到的那一行號碼了,印相中記得撥打過一次,想必那天晚上一百多個未解電話就是他回撥的,只不過我睡得很沉沒有聽見。
你來我往幾句話,鹿鳴已經搓好了燈捻,一共三根,每一根都有差不多無名指的長度,他將這三根燈捻浸在小瓷碟中液體中,等待它吸飽了液體,便分別在小瓷碟的正前方,左方,右方各拔出一個小尾巴,露在小瓷碟邊緣外面,似乎這樣就完成了。
“這就完了?這是做的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處呢?”我又忍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
“本命燈,做你的假身之用。”鹿鳴回答我的時候,趁我不妨拔了我幾根頭髮下來,疼的我“哎呦”叫了一聲,我怒道:“你幹嘛?”
“拔你頭髮當然有用,你少雞毛子喊叫的,街坊們不睡覺啊?”沒想到鹿鳴這小兔崽子還挺有公德心呢?可不是,這個點大家都熄燈睡覺了,整棟樓都變得黑黑的,沒有一家窗戶還亮着的。
鹿鳴繼續問我說:“寺裡求來的硬幣你應該隨身攜帶着的吧?給我拿一枚你用過的。”
人家是行家,咱一個狗屁不懂,只能老實兒的聽話,不情願但又沒轍,我於是蹲下身子挽起褲腿,從襪子一側的小方口袋裡摸出那些硬幣,取出其中一枚變黑的一元鋼鏰交給了鹿鳴。
接過那一枚硬幣之後,鹿鳴將其攤在手心裡,對着燈光瞧了瞧,頓時忍不住樂了,讚賞我說:“行啊?你小子可以啊,第一次上香而已,竟然給你這東西,對你夠大方的啊?”
然後,他將硬幣死死壓在了那三條燈捻的上面,那小瓷碟像有吸力似的,緊緊吸住了那枚硬幣,同時整個硬幣也被那層液體淹沒了,硬幣上的紅色斑點開始逐漸融化,沒出一分鐘,小瓷碟中的琥珀色液體,變得微微泛紅起來。
“走吧,上樓去。”
鹿鳴一號命令,率先一步走在了最前面,我則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瓷碟,邁着小碎步,生怕給他打翻了,再闖個大禍啥的,一直含在嘴裡的煙也沒吸上幾口,眼看已經要燃燒完了,媽的,好幾毛錢又浪費了,我只好隨口吐到了路邊。
躡手躡腳爬着樓梯,待來到凶宅門口之後,見鹿鳴似乎等的已經不耐煩了,拿着手機用閃光燈給我照着亮,一邊朝我埋怨說:“這破樓怎麼連個聲控燈都不裝啊?一層層的摳門玩意兒,草!”
“不是樓層裡沒安聲控燈,是安了之後被偷走了。”我忙解釋說。
“也太操蛋了點吧,幾塊錢的燈泡也偷?”鹿鳴不相信的反問我。
“嘿,真巧,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我樂呵道,想緩和氣氛。
再一次來到這座凶宅門前,門沒有鎖,稍微用力一拉門就開了,想必是消防隊員同志們的傑作,鹿鳴拉開門後,伸長了腦袋往屋內瞧了瞧,隨即便縮了回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搖着頭對我說道:“咱倆別扯沒用的了,時間還沒到,這個點進去不太吉利,還有一會兒,咱們先上柱香問問路,試試水深水淺。”
看着裂開的門縫,我覺得渾身不自在,站在樓梯拐角處不敢靠近。
“你過來啊,離我那麼遠幹啥?這有什麼好怕的?”鹿鳴在門口掏出一支香,朝我要火,沒有法子,誰讓俺倆只有我吸菸,我只好極爲不情願的走了過去。
鹿鳴示意讓我將手中的小瓷碟擡高至胸前,然後將剛纔在樓下拔的我的頭髮,點着燒成了碎沫,扔進小瓷碟裡,緊接着,又將伸出瓷碟邊緣外的三隻燈捻點燃,三朵藍色的火苗升了起來,只是燒的不是很旺盛,隨時要熄滅的感覺。
鹿鳴用小瓷碟正前方的那一朵藍心火焰,引燃了手中的兩半截香,持在手中,像模像樣的朝着門口拜了一下,將它們插在了門框邊上,便抱着雙肩,開始看着香緩慢燃燒,他人也從這一刻變得寡言少語了。
“我能單手捧着這盞本命燈麼?”
“可以,隨你便,只要不滅就行。”
騰開手之後,我又點燃一支菸,一邊抽着一邊觀察鹿鳴。
鹿鳴在香燃燒過程中,似乎顯得有些着急,不停的看着腕錶,卻什麼也不對我說,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問。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站着靠在牆邊,不停的看錶,另一個則蹲坐在臺階上,不住的抽着煙,誰也不吱聲,誰也不言語,黑不隆冬的走廊裡只有燃燒着的菸捲一亮,一亮的被我吸進肺裡,然後呼出體外。
我嘴裡一支菸接着一支菸,根本斷不下來,十二點鐘早就過了,滿滿一盒的萬寶路已經下去了將近一半,地面上被我扔了一地的菸頭,我抽菸抽的嗓子非常乾澀,跟冒火一樣,條件反射般不停的舔着自己的嘴脣,後悔上樓前忘買瓶紅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