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不一會兒就熱了,嚴明端出來,催着方文靜起牀,“快起來吃點吧,你中午都沒吃東西了。”
“好。”方文靜應着這才起身。
這頓晚上才吃的中飯,嚴明讓方文靜吃什麼,方文靜就吃什麼,嚴明不說,方文靜就一直只吃一樣菜。嚴明擔心的看着方文靜,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方文靜了無情緒,嚴明也沒敢讓她多吃,怕吃多了鬱積於內,於她的身體更不好。
嚴明把方文靜吃剩的飯菜自己湊合着吃了,又自己把快餐飯盒收拾乾淨,打開門窗散去飯菜的味道。
嚴明做這些的時候,方文靜一直呆呆地坐着,眼睛只是隨着他轉,眼神卻是空茫的。
等嚴明關好門窗也坐下來,他牽過方文靜的手,試着跟她聊一些別的話題,“文靜,最近有沒有去過小河村?”
“嗯,去啦。”
“看見七嬸沒有?七叔他們好嗎?你小姨他們好嗎?”
“我沒看見他們,我只去了藥田。”
“藥田裡的草藥長得怎麼樣,我的藥田你也去看了嗎?”
“嗯,都很好。”
就這樣,嚴明引着方文靜囉囉嗦嗦說了許多話,方文靜沒情沒緒,可是對嚴明的問題也都回答了。
嚴明看這也不是辦法。夜已深了,他想安置方文靜睡下,自己出去找招待所住。可是嚴明一起身準備離開方文靜,方文靜卻扯着他的衣襟,仰頭看着他,眼睛裡滿是無助。
嚴明俯身抱住方文靜,“你想讓我留下來嗎?”
“留下來吧,不要走。”方文靜的聲音一直虛浮飄渺,她的力氣早已被噩耗吞噬了。
方文靜躺在他懷裡淚流不止終至於失聲痛哭。嚴明親吻着她的眼淚,他明白她的痛,她痛失她的愛情,他痛失他的友情,他們同病相憐。
雖然沒睡幾個小時,早上,嚴明仍然在平時起牀的時間醒來。窗外鳥兒叫得正歡,身邊方文靜睡得正香。
嚴明看看方文靜腫得厲害的眼睛,心知她今天是無論如何不能出門見人了。他起牀洗漱之後,先下樓吃了早飯。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衛生院門診那裡,找了個認識的護士,讓她代方文靜請了兩天病假。
嚴明在衛生院呆得時間並不長,可是當初他在這兒算是第一次贏得身爲醫生的名氣。所以,稍微有點資歷的護士,都認識嚴明。見嚴明又出現在這裡,那些護士們哪能放過他,拉着他問東問西,又意有所指的問他,“方文靜病了,怎麼讓嚴大夫來請假?”
嚴明笑着把問題都應付了,擺脫了那些姐姐阿姨們上了樓。
方文靜仍然沉沉的睡着,呼吸平緩。她放在一旁的手機卻在震動。嚴明拿起來看,來電顯示是“方院長”
嚴明心知不接聽的話,只怕方院長會親自來看望他的女兒。可是接聽的話,估計方院長也會跑過來看看。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躲也不是辦法。嚴明硬着頭皮按了接聽鍵,就聽那邊方院長關切地問:“文靜,怎麼生病啦?什麼病?感冒發燒嗎?不舒服就回家來。”
“方院長,是我,嚴明。”
“嚴明?文靜的手機怎麼在你那兒?文靜呢?”
“文靜,她……”嚴明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牀上的方文靜,卻發現方文靜正看着他。
“哦,我讓文靜接電話。”嚴明此時到底還不敢把兩人的關係暴露給方院長,他把手機遞給方文靜。
“爸爸。”今天方文靜的聲音有力氣了,可是啞得厲害。
“文靜,怎麼嗓子啞了麼?受了涼吧,你媽天天讓你慢點脫衣服,剛開春得注意保暖,你偏不聽。怎麼樣,感冒了吧?嗓子發炎了吧?是不是還發燒呢?趕快回家來讓你媽照應你。”
“爸,我沒事,感冒了,說不定是流感,回去別傳染給媽媽。我會自己好好休息的。”
“流感,哎呀,這可有點麻煩。”
“不麻煩,爸,我沒事,暫時不回家,先自己養着。您別擔心我,也別告訴媽,說不定過兩天就好了。”
“那好,你自己好好休息兩天,這幾天都不用上班了,放心吧,我幫你跟你們主任多請幾天假。”
方文靜打電話的功夫,嚴明已經倒了一杯白開水,兩隻杯子倒來倒去的快速降溫,到方文靜掛電話的時候,水已經能喝了。
“來,喝點水,嗓子都啞成這樣了。”
方文靜還有些難爲情,昨夜他們也太瘋了點。她躲開他的眼睛,伸手去接杯子。一擡手發現自己光裸的胳膊,又迅速縮了回去。
嚴明忍住笑,把杯子放在牀頭櫃上,又把方文靜的睡衣拿過來塞進被窩裡,“我去給你買早飯。”說着關上門出去了。
方文靜起身穿了睡衣,只覺得自己渾身痠痛,某個部位又酸又脹還有點麻。暗罵了一聲“混蛋,流氓!”斜依在牀頭喝了幾口水,嗓子和胃裡都舒服了些。
這時,手機又響起來,方文靜一看,又是“方院長”她接起來,“爸,又怎麼了?”聲音已經比剛纔好了很多。
“文靜啊,我剛纔忘了問你,嚴明怎麼在你那裡?”
“哦,嚴明他回來看看他的醫院,還有藥田,順便來看看我。怎麼啦?你找他有事?”
“啊,沒事沒事,你休息吧,讓嚴明有空來家裡玩。”現在的嚴明可不是昔日到他這裡來避難的嚴明瞭,嚴明不僅參與了小河村的建設,還把小診所變成了一個比他這個衛生院規模還大、設備還好的醫院。臨近縣城的那個化妝品廠,聽說也是嚴明的。
嘿,要是能讓嚴明給衛生院一點贊助,那就好啦!
等等,還有一件事好象不太對,這麼一大早的,嚴明怎麼就在女兒的宿舍了?
可是還不等方大院長把這件事想清楚,病人就絡繹不絕的進來了。方院長作爲衛生院的主治大夫這一,很快就被病人佔去了所有注意力,嚴明立刻就被忘在腦後了。
嚴明拎了早點回來,是熱乎乎的豆漿和軟和的包子。
“趁熱吃吧。”嚴明把早點也放在牀頭櫃上。
“沒刷牙呢,吃什麼吃。”方文靜話說出口,就覺得這狀態不對。自己什麼時候這麼跟嚴明說過話!
嚴明笑了,“吃過再刷也一樣的,你看米國人都這樣。”他們在米國時,李安吉也好,瓊尼也好,方文靜跟他們都是熟悉的,還有一個米國化的張揚。
想起那些日子,方文靜微笑了,“米國啊,可惜沒多玩玩。”
“沒關係,下次去不爲工作,專爲了玩,咱們一定玩個痛快。”雖然不知道這個“下次”要到什麼時候,但是經過了昨晚,嚴明對方文靜的感情已經發生了變化。是的,這個女人是他的了,他得向她負責,愛她、保護她,盡力滿足她的所有願望。
方文靜摸了摸眼睛,眼皮兒明顯腫得厲害。
“難受嗎?”嚴明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按上去,觸感非常軟,感覺很奇異。
“睜眼睛都累。”方文靜低聲咕噥道,有點撒嬌的味道。
“我煮個雞蛋給你敷一下吧。”
熱雞蛋當然不能立刻消腫,嚴明又用不鏽鋼勺子給她冷敷,兩相交替,冷敷於熱敷輪流爲方文靜眼睛消腫。反正他倆沒事幹,方文靜這個樣子也不好出門,在呆在屋裡這麼消磨時間也不錯。嚴明還不時的再給她按摩一下眼睛周圍。
方文靜吃了東西,嚴明輕輕給她按摩着眼睛的時候,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再醒來時,屋裡香味撲鼻,竟是嚴明在燉湯。
“燉的什麼湯,怎麼味道這麼奇怪,你放了中藥?”方文靜說着,起身披上外套靠坐在牀頭。
“是啊,補血養顏的,你嚐嚐。”嚴明盛了一小碗,遞給方文靜。
方文靜接過來一看,是排骨湯,裡面有紅棗、枸杞,還有她不認識的草藥。
“這排骨湯裡面放了什麼?有什麼講究嗎?”方文靜嚐了一口,味道不錯,有股中藥香,還有點甜。
“這叫四物湯,裡面有熟地、當歸、川穹和白芍。我還另加了黃芩、丹皮和黨蔘,最補氣血,你要多喝點。”
方文靜又喝了幾口,只覺得那湯從口入,順着食道直入胃裡,然後全身毛孔都舒展開來,整個身體暖洋洋的,十分舒坦。
“咦,這湯喝着很舒服,這藥效這麼明顯?”
嚴明笑起來,“不是藥效明顯,是你身體正好需要它們,你喝了湯,身體知道好東西來啦,就會充分的吸收它。身體自己是有意識的,在遇到危機的時候,它會自動作出反應,不受意識的干擾。”
“哈,這麼神奇!”方文靜纔不相信嚴明的這套說辭,身體怎麼會不受意識干擾呢,什麼時候身體也要聽從大腦,聽從意識呀!
方文靜不管理論是怎樣的,她只覺得湯好喝,喝完一碗,讓嚴明給她又盛了一碗。兩碗湯下肚,方文靜覺得精神清明瞭,力氣也回來了。她下了牀,穿好自己的衣服,打開窗,呼吸着窗外清新的空氣。
嚴明看着方文靜精神又振作起來,真是高興。
“你的眼睛已經消腫了,下午我們去小河村走走吧!”嚴明提議道。
“好啊!”小河村,小河村,那裡留下過她和張小強的足跡,也是他們表達心意的地方。可是,張小強走了,他把她交到嚴明手裡,嚴明待她也很好,她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她覺得這樣很合理,很好。
當然,她不會影響到嚴明和白小染的關係,她知道他們相愛。可是,她跟嚴明的關係,跟白小染與嚴明的關係不同。可是要說有什麼不同,方文靜又說不明白。
總之,嚴明不僅是她的愛人、情人,還是朋友、同志。他們在一起,也就共同擁有了張小強,讓這個已經死去的人,在他們的關係裡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