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命令無法執行！”佐藤三郎把文件揉成一團，丟在甲板上。
“司令官……”
“給山本五十六回電，如果要執行空襲臺中的任務，就不可能執行反艦任務，陸用炸彈和反艦炸彈互相更換，沒兩個小時根本完不成，這個時候人家一顆炸彈下來，就全完了！”
“但是，這是海軍高層的命令，山本長官說……”
“八嘎呀路！這種愚蠢的命令是從陸軍馬鹿那學的嗎？就連南雲這種二桿子也不會執行吧！”佐藤三郎惱怒不已。
出動第一航空戰隊，竟然是爲了爭奪臺灣的制空權，軍部那些白癡難道不知道福建那邊有上百架s-7戰鬥機嗎？還有一批更難對付的“海鷹”戰鬥機。而且，如果對臺灣發起空襲，飛行調度不靈的時候，人民軍岸基轟炸機編隊和航母機動編隊突然飛過來偷襲，那真的是死得要多慘有多慘。
在那個年代，大日本皇軍裡面那些有勇有謀的還沒死絕，這批將領還是日俄戰爭期間，從秋山真之的課堂上畢業的，軍事素養相當過硬，腦子也不中二，算得上是世界第二海軍。可惜這世界第二海軍卻被中國人玩得團團轉。大日本帝國龐大的戰列艦羣對中國海軍的飛潛快組合毫無辦法，而隨着飛行員的消耗，無論是陸航還是海航，都已經無力再爭奪制空權了。這樣一來，連中小型艦艇也無法活動，而巡洋艦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吃上一顆水雷。日本人彷彿一夜之間回到了日俄戰爭時代，在遍佈水雷的大洋裡，拼的是人品，玩的是心跳。
本來，聯合艦隊還想衝進臺灣海峽，結果毫無懸念，巡洋艦“青葉”中雷，艦首被炸得粉碎，全賴平賀讓的保守設計思路才倖免於難，但是修船恐怕要修到第二年去了。日本人又想派掃雷艇去掃雷，結果當然也沒有懸念，這些倒黴的掃雷艇在人民空軍和季風的打擊下灰飛煙滅，6艘戰沉，4艘毀於風浪，只逃回去2條比較大的。
打到這個份上，絕望的日本軍部竟然要求航母機動編隊盡全力馳援臺灣，把最後的精銳賭在上面，額，其實不可以稱爲賭，有輸有贏才叫賭，十死無生那叫送！
佐藤三郎果斷拒絕了這份命令。佐藤是個有腦子的，他清晰的看到了大日本皇軍失敗的原因，不是戰術，也不是武器，而是整個戰略就錯了！戰略是個很重要的東西，這個要是錯了，再努力也白費！就像踏上人生旅途的年輕人，十年前進了阿里巴巴的中專生都已經身家過億，十年前進了富士康的大學生還是買不起房。農民伯伯很勤奮，但是很窮，房地產商很不勤奮，但是一個推銷員都能買房買車。這就叫戰略正確，選對了路，豬都能飛！
日本是個島國，島國你就老老實實學英國人當攪屎棍，最慘也能混個列強。想要稱霸大陸也行，老老實實搞陸軍，打下一片基業也算你能耐。可日本人總是把兩者混爲一談，搞不準自己的定位，這就壞菜了！如果日本人把造軍艦的精力拿去發展航空發動機，絕不至於今天的下場，如果肯把造軍艦的銀子拿出一部分培養一大批飛行員，也不會至於今天的下場。當日本軍部的保守勢力把寶押到軍艦這些殺人武器而不是雷達飛機上的時候，其實敗局就已經無可避免。
“撤我的職吧！不執行不過一死，葬送聯合艦隊精銳纔是遺臭萬年！”佐藤三郎說的其實不對，以他的成績不執行命令這種屁事兒，也不過是滾去預備役而已。
國難當頭，第一航空戰隊司令鬧辭職，這個事情又是一番沸沸揚揚，海軍內部鬧騰的沒完沒了。加藤隆義、及川古志郎、山本五十六，聯合艦隊的精英們齊聚一堂，與艦隊派的永野修身吵得不可開交。山本五十六爲代表的航空派對艦隊派的老古董早就看不慣了，現在又下了這麼一道噁心的送死命令，如果真的執行了，葬送掉第一航空戰隊兩艘重型航母，大日本海軍那就真的是完蛋了。但是如果不執行，大日本帝國那也得完蛋了，東沙羣島丟了，運輸船隊的損失率上升一倍，臺灣丟了，日本人的運輸線就徹底完蛋了。別說繼續戰爭所需的工業原料，就是糧食也一粒都別想運進來。
陸軍馬鹿已經裝了船，而海軍還在吵架。永野修身在嘰裡呱啦的吵架會議上突然好像醒悟了！山本五十六，你不是故意來吵架的吧？！
嘻嘻！是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日本雖然在大陸失敗了，但只要艦隊還在，國運就還在，山本五十六深知這一點，如果艦隊沒了，美國人根本不會拿日本人當根蔥，對於中國來說，日本的價值也會大打折扣。只要艦隊在，日本人就有籌碼，否則日本撐不過這個冬天。
從人民軍攻入臺中開始，山本五十六就知道就算派出聯合艦隊也沒有任何意義，海基航空兵和陸基航空兵無法對抗，正如戰列艦和海防巨炮無法對抗一樣。
山本知道，中國人在春帆樓提供的條件還是沒有變，當初日本不肯停戰是因爲臺灣和朝鮮都沒有丟掉，戰敗的結果也不過如此。而現在，人民軍已經站穩了臺中，就算第一航空戰隊能掩護第7師團登上臺灣，也絕不可能把已經登陸的人民軍趕下去。既然結局已經註定，有些事情就可以考慮了，比如說在什麼條件下停戰。
鄭州，總參謀部。
名謙站在大樓穹頂之上，一株小小綠草在鋼筋水泥的縫隙裡頑強的生長出來，小螞蟻揮舞着觸角，爬上爬下。
“書記，我不太明白，您是對日本有好感嗎？”
“爲什麼這麼說？”
“我們再扔幾天地雷水雷，日本就完了！爲什麼您要停戰呢？”
名謙笑笑：“陳秘書，有些事情你需要站高一點，高饒同志就進步很快！”
一個小時前……
“這個新的地球儀質量好了不少啊！”名謙笑道，“遠東就是一個大棋盤，但是棋手就那麼幾位，中國人民用百萬兒女和汗水換取了做棋手的資格。中國要在遠東圖謀發展，日本這一關算是過了，日本可敗，但不可滅。”
“你這一次真的把我弄糊塗了。”孫璇問道。
“本來中日之間和平友好，大家都有好處，1928年，我親赴日本與浜口雄幸首相見面，就是爲了避免中日戰爭，可惜啊！小鬼子貪心不足蛇吞象，自斷國運！”名謙恨道。
“鬼子找死我沒意見，可他媽的來我們中國找死！還拉我們中國人墊背！”名謙怒氣衝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話不說了。在遠東棋局上，正是有日本聯合艦隊，英美才無法深入東亞，在目前中國需要休養生息的情況下，驟然面對西方的封鎖，對中國不利。”
“我聽懂了。”李德勝點頭道，“韜光養晦的中國需要一個平衡的環境。把日本弄死了，英美介入，不利於這個環境的形成，是這意思嗎？”
名謙點點頭。在21世紀，日本也拼命的想成爲正常國家，但是非常可笑的是，日本人不是向中國請求幫助，而是去找給他們拴上狗鏈的美國。日本要是成了正常國家，亞洲還有美國什麼事嘛！
“縱然日本丟失了陸權，但還是有海權！”名謙淡淡說道，“但他丟掉了大陸，要維持海權就只能和我們合作！”
“你是說……”張路突然明白了什麼。
“沒錯！丟了這麼多地盤，日本人再怎麼勒緊褲腰帶也是養不活聯合艦隊的。”名謙笑笑，“但如果有中國的市場，日本人就能活下去。”
“我們抗戰這麼些年，不就是爲了抵制日貨嗎？你這是……”
“有用嗎？抵制了日貨還是有美貨。”名謙答道，“我倒是希望美國人衝動之下對我們封鎖，要知道日本貨質次價高，比美國人好對付一點。”
“我懂了！總書記！”高饒興奮的說道，“您說過，軍事從屬於政治，經濟又是政治的基礎，只要日本經濟依賴中國，他就必然從屬中國！”
“有進步！”
“那如果我們不給日本人市場呢？”高饒回道，“如果日本海軍慢慢衰落，中國海軍崛起，我們好處獨吞，豈不更好？”
“對哦！”馬上有人拍起了大腿，“書記您不是說，中國已經成爲東亞最強大的棋手，那我們不遏制日本，反而幫他？還不如我們獨吞好處！”
名謙一陣苦笑：“這不可能，我們的海軍不成氣候，照顧不到那麼多地方，日本完蛋，必然生出亂局，到時候反而不好收拾。”
“我只有一個疑問，日本人會乖乖聽話嗎？”孫璇把筆記本一合，這意思就是蓋棺定論了。
高饒搶先舉手：“不會！但是臺灣在我們手裡，他不合作也得合作！我建議放棄對日本索賠，但是要日本用實物抵償戰後掃雷費用。”
名謙哈哈大笑：“不錯不錯！高饒同志看得遠啊！這掃尾工程他不還得求着我們嘛！告訴顧維鈞，也不用太狠，把日本人的軍艦圖紙抄一遍，帶回來就行了！”
衆人紛紛鬨笑。
“既然生意一定要做，那麼剩下的就是價格問題了。根據胡必成和鄧希賢同志的意見，細則如下。”
一、日本政府公開謝罪。
二、懲辦廣田弘毅、土肥原賢二、武藤章、東條英機、石原莞爾等194名戰犯。
三、廢除中日間一切不平等條約。
四、其餘未決問題用和平談判的方式解決。
“賠償的問題，顧維鈞那邊已經羅列好了，包括但不限於，租借‘赤城’號航空母艦，‘長門’號戰列艦，索取‘赤城’號航母的圖紙，鋁合金的配方，潛艇合金鋼等等。至於其他的技術，行動對行動，一邊掃雷一邊換，慢慢建立信任，但是臺灣日軍必須首先放下武器！否則糧食不發貨！”
“咦……顧維鈞那邊也發電報來說，日本人要求先提供一批糧食。”
名謙大笑：“算算大概也就這幾天了，可以給顧維鈞回電，日本糧草已盡！所有條件不再更改！”
1936年8月14日，春帆樓。
“此時此刻……”
“恰如彼時彼刻！”
前有江海滾滾,後有山林藹藹,曉月臨鬆，好一個“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顧維鈞忍不住熱淚盈眶，他參加過這麼多次國際談判，這是第一次挺直了腰桿子做人！
1895年，也是這麼一個上弦月。
“走吧，春帆樓。”
春帆樓位於城市一座小山丘上,面朝大海,這個木製小樓並不大,原來是個醫生的診所,後改爲家庭賓館。1895年，李鴻章在此簽約，留下千古罵名，今天，勞動黨特地又將談判地點選在這裡。
“按照國際慣例，雙方正式談判開始，兩國的海陸軍隊應即行停戰。”重光葵拋出了第一個提議。
陳世俊聽完翻譯，心中怒不可遏，還國際慣例，你小鬼子講過國際慣例嗎！
“兩國並未宣戰，不存在停戰的問題。”顧維鈞沉穩的說道，“臺灣日軍放下武器，我方可單方面停火。”
“這……”
“但有允與不允二字。”
“丟失臺灣，國將不國！”
“我對貴國的境遇表示遺憾，但這是你們的問題。”
陳世俊忍不住偷笑起來，顧維鈞這句話夠狠，英國外交官最喜歡用“遺憾”兩個字，現在用到日本人身上，真是爽到極點！
重光葵恨得咬牙切齒：“如果貴國不更改這些條件，和局必不能成，我大日本軍人將玉碎到底！”
顧維鈞呵呵一笑：“這是中國空軍剛剛投下的傳單，今晚火燒神戶，你們看着辦吧。”
“這……”
“如果貴國仍有疑慮，可以考慮（shao）一晚再談。”
日本人惱怒不已，卻毫無辦法，中國空軍越炸越狠，而且他們也摸清了日本的國土防空力量，當知道日本人要塞防空炮不到一百門的事實之後，中國空軍真的是放心大膽的進行夜間低空貼臉燃燒彈轟炸，爲此政府還發起了一場公共廁所運動，號召全民到公共廁所撒尿，以提煉白磷。
在山頂的小亭上，顧維鈞愜意的舉杯，遠觀神戶天火，其實根本看不到什麼，最多不過是一點紅光而已。
“今天你談判中堅持的條件和中央的底線有出入啊，這樣真的好嗎？”陳世俊問道。
“巴黎和會上，北洋政府也沒有讓我拒絕簽字啊。”
……
“可是……”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顧維鈞用這個理由搪塞了過去，其實他早就接到加密電文，內務人民委員會懷疑日本情報機構已經掌握了談判底線，既然如此還不如全權委託給顧維鈞。
日本方面根本不知道這一點，他們一直對土肥原賢二的情報深信不疑，但是苦等等來的只有鋪天蓋地的燃燒彈。
裕仁徹底傻掉了，這tm中國人不按劇本演的呀！
“臺灣已是貴國口中之物，何必着急！”
“尚未嚥下，飢甚！”
“賠償是否可以減少5000萬美元，2000萬也行啊！”
“不行！這是貴國支付我國無辜平民的生命損失賠償！斷不更改！”
“可是我國無力支付！”
“放心！吳書記已經爲貴國考慮妥當，請以聯合艦隊的軍艦抵償，國際拍賣後支付。”
“這……”
“貴國可以再考慮一晚，這是中國空軍今天投下的傳單。”
重光葵崩潰了，日本已經是一個脫光了衣服的女人，隨時隨地可以七進七出，根本沒有資格談條件。“我要奏上之後才能答覆。”
顧維鈞看着窗外漸漸西下的殘陽，微微一笑：“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