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客甲:“這港口怎麼搜查個不停?”
船客乙:“聽說他們在抓拿蘭芳城的人。”
船客甲:“哎,他們哪裡在搜查,這是在勒索,在敲詐,可苦了我們這些小本生意人,聽說有人來婆羅洲,連本錢都賺不回來。”
船客乙:“是啊,自從荷蘭人控制了這個港口,搜查就沒有停止過,真懷念半年前的日子,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啊!”
船客甲:“是啊,這日子不好過啊!”
……
船客的話語不算大聲,卻驚醒了船艙中的一個年輕人,他感覺很不自在,從臉面看,他沒有絲毫變化,其實內心洶涌澎湃。這個年輕人叫衛忠華,他剛從英國留學回來,隨英國商船來到印度孟買,再換船回到蘭芳城。
衛忠華的父親是蘭芳國總長,在他十三歲時候,父親成爲蘭芳國第十一任總長。
聽那些講故事的人說,父親聯合很多人,帶領蘭芳城十萬軍民,把荷蘭人趕出蘭芳城,連東印度公司也被父親請了出去,取消了東印度公司對蘭芳城的人頭稅,以及其他稅收,大家都很敬佩父親,他也因爲有這樣的父親而驕傲。
記得他離去的那一年,父親帶兵再次重創荷蘭軍,荷蘭總督對蘭芳國無可奈何,就不再來攻打蘭芳城,居住在這裡的華人,纔得到一段安定的時間。就在這時段,父親委託他人把自己送到英國皇家海軍學校學習。
今天是1884年9月21日,是衛忠華回到蘭芳城的日子,聽到船客們話語後,衛忠華感到不對勁,這港口和蘭芳城怎麼會有荷蘭人,怎麼會出現這事情,莫非父親被荷蘭人擊敗,退出蘭芳城?看來死心不息的荷蘭人又來了,看來戰局不利於蘭芳城,衛忠華心裡很着急。
客船就要靠岸了,衛忠華看到相別多年的家鄉,心裡百感交集。由於他不能確定到家的日子,並沒有跟家裡人說他回家的日期,不知道母親是否安好,也不知道姐姐出嫁了沒有。
看着眼前的港口,不再有他離開時的繁華,不再聽到那熟悉的歡悅聲,他心裡一酸,淚水不爭氣地迷濛了眼膜,不知道不遠的蘭芳城是不是也是這樣,一想到國人遭受到荷蘭人的凌辱,衛忠華心中的恨意又涌了上來。
就在衛忠華沉湎於往日的回憶中,岸上傳來騷亂聲。
認真傾聽,才知道原來有荷蘭士兵在檢查來往人員,也聽到覈對蘭芳城華人的聲音。衛忠華頓時感覺不妙,他沒有隨人流上岸,而是悄悄地挪動身子,往後縮,躲到後船艙。衛忠華不想冒險上岸,要是被荷蘭人搜查後認出來,很麻煩,百分百會被押送走,他不想就這樣結束年輕的生命。
父親是蘭芳共和國總長,荷蘭人肯定不會放過他,他怕自己被抓,父親很被動,會壞了父親大事。荷蘭人一定會利用他來要挾父親,逼迫父親做出妥協,這是很丟人的事情。
五年來他長高了不少,也改變了很多,港口很複雜,有很多華人在幫着荷蘭人做事,要是被他們發現,指認出來,到時候他想逃脫沒路可逃,於是他悄悄地退到後倉,悄悄地落水。
衛忠華從小就在附近遊玩嬉戲,對附近的海域很熟悉,他認真觀察後,悄悄地躲開荷蘭人和華人幫兇的搜查,向安全地方潛游。
這港口,有十個荷蘭人帶着五十個華人搜查行人,搜查的對象只限於登岸人員,海中沒有人檢查,這給了衛忠華逃脫的機會。
港口周圍來來往往的船隻比較多,有客船、貨船,還有漁船,這麼多船隻中,有本地的船隻,也有外國的船隻……荷蘭人忙着檢查,沒有注意到有人潛水逃離。
衛忠華潛游了100多米,露出頭來呼吸下,又繼續潛游,遊了幾百米後,從一片礁石中露出頭來,這裡不是泊船區,附近也沒有什麼人,衛忠華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他認真地檢查下隨身物品,發現沒有什麼遺漏,才放心上岸。
上岸後,衛忠華依舊很小心,他沒有直接前往蘭芳城,隱隱中,他感覺不對勁,於是在岸邊無人處,換下溼透的衣服,等到天黑了,才走向回家的路。
以前港口屬於蘭芳國,後來被荷蘭東印度公司佔有,父親成爲蘭芳國總長後,又重新佔領了回來。記得荷蘭人退出港口的時候,很多華人在這裡舉行盛大的慶賀活動,初懂人事的衛忠華,深深感受到大家的歡悅……
現在這港口又被荷蘭人重新佔領,衛忠華開始對父親擔心起來,開始對蘭芳城城內的人擔心起來,蘭芳城有他的親人、朋友、族人……
衛忠華對父親有深刻的認識,父親不會對荷蘭人退後半步,每一次荷蘭人來,不說來攻打蘭芳國,就是來談判,父親都沒給好臉色,這是別人告訴他的。當時很多人都怕荷蘭人,都勸父親做事不要太決絕,要留一條後路,父親沒有理睬這些“投降派”,始終跟荷蘭人抗爭到底。父親後來帶領國人多次擊敗入侵的荷蘭人,國人才開始信服父親,說投降的話語少了很多,那些親近荷蘭的商人也不敢再明面發表這樣的言論。
衛忠華小心地向蘭芳城走去,這一路上他走得非常小心,還時刻注意前後左右有沒有可疑人員出沒。他選擇的路是一條小路,只有長期在蘭芳城生活的人才知道這條路,平時很少人走,衛忠華跟着父親走過幾回,現在還有點印象,他就順着記憶向蘭芳城走去。
走近蘭芳城,衛忠華看到有守衛的士兵,他也沒有去找他們。要是蘭芳城出事了,這些士兵未必是自己人,要是敵人就很糟糕,爲了安全,衛忠華沒有從哨卡通過,而是轉向東面的邊路。
一路上,巡邏人員很多,衛忠華盡力躲避這些人,在沒有確定真實情況下,衛忠華儘量不和這些人碰面。七轉八拐後,他的家顯現在面前,面對老家,衛忠華的淚水不禁奪眼而出,簌簌地流了下來。想到自己在外五年的苦累,這一切的酸楚都在這一瞬間化爲淚水,這一切的疲倦感也在瞬間突然消逝。
面對老家,冷靜下來的衛忠華,沒有立刻敲門,而是悄悄地在周圍轉了幾圈後,確定沒有危險後,纔開始敲門。敲了很多下,沒有人開門,在黑暗中藉助月色,他看見這房門粘滿灰塵,心裡又涌起一股冷意。
母親到哪裡去了?莫非母親出事了?記憶中,母親一直居住在這裡,就是荷蘭人來進攻,母親都沒有離開過,現在卻不在這裡,衛忠華手心發汗。
衛忠華潛入屋子,順着記憶尋找,藉着窗外的月光,碰觸到屋裡的蛛網,他斷定母親不在這裡生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母親到哪裡去了?衛忠華心中充滿着疑問。
第二天早上,衛忠華看見有蘭方軍從門前經過,他從其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這個人是付天宇,是他的好朋友。爲了解開心中的疑團,衛忠華就找付天宇問問。
“蟈蟈”、“蟈蟈”,聽到這個聲音,付天宇本能地轉頭,他看見一個蓬頭黑臉的人在向他招手,付天宇很奇怪,這個人明顯知道他“蟈蟈”這個綽號,能夠知道這個稱呼,手指頭都能夠數得來,這個陌生人是誰?
“蟈蟈,我是老鷹,我們老地方見。”說完這人就轉身跑走了。
付天宇聽到對方的稱呼後,連忙交代下士兵,跟着這人跑起來。
“天宇,我是忠華。”
衛忠華已經洗完臉,在約定的地方等着付天宇。
“老大,你什麼時候回來,還搞這麼神秘,想把我嚇死啊。”付天宇氣踹噓噓地問道。
衛忠華對付天宇說:“你知不知道我母親的下落。”
付天宇答道:“伯母現在在高坪,只是……”
衛忠華沒有等付天宇說完,就打斷他的話:“你快點告訴我母親的住處。”
付天宇看見衛忠華急於尋找母親,付天宇就把他母親的詳細地址告訴他,還給他一個信物,憑藉這個信物,沿路哨卡不會對他檢查,他可以順利前往高坪。
衛忠華接過付天宇的信物後,叮囑他不要泄露他回來的消息,就轉身離開,衛忠華並沒有馬上向高坪走去,而是等到入夜之後,才潛行到高坪。
“你是誰?要是不停下來,我們就要開槍。”
潛行中的衛忠華聽到哨兵的聲音,只好停了下來,他沒有想到高坪這麼嚴密,他這麼小心還是躲不過暗中的哨探,衛忠華將付天宇的信物遞給哨衛,才獲得通過。衛忠華根據付天宇提供的信息,找到他母親的住處。
“誰啊?誰啊?”聽到敲門聲後,屋子裡就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媽,我是忠華,我回家了。”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母親的影像瞬息之間浮現在衛忠華眼前。
“忠華,真得是忠華,你真得回來了。”這是母親歡喜的聲音。經過一小會兒,在輕輕腳步聲中,房門打開的瞬間,母親瞧着衛忠華,確定是她兒子後,就把兒子緊緊抱住。
“忠華,現在外面很危險,你回家也不說下,要是提前知道,我會叫你姐夫去接你。”母親啜泣着說,還帶着一絲的埋怨,把衛忠華叫進來。
這裡的擺設和蘭芳城的家大致相同,沒有多少的差別。父親很勤儉,母親更加節儉,他們都不捨得花用。
“媽,我沒辦法確定回家的日期,纔沒有給你和父親寫信。媽,我姐姐什麼時候出嫁了,姐夫是誰?”衛忠華用手巾輕輕地擦乾母親掛在眼角的淚珠,詢問道。
“你姐姐去年嫁人了,你姐夫就是你的樑大哥。”母親輕輕地說道。
“哦,是樑大哥,那不錯,他們現在還好嗎?”衛忠華又問道。
“他們現在還好,你不用爲他們擔心什麼,你姐姐現在有身孕了,不方便,沒住在這裡了。”母親答道,臉上落處喜悅的色彩。
“媽,爸爸晚上還是沒在家?”衛忠華隨口問道。在衛忠華的記憶裡,父親很少在家,也不知道他忙着什麼,很多時候還不在蘭芳城,也不知在哪裡?有時候一走就是個把月。以前家裡只有母親、姐姐和他在一起過日子,後來他和姐姐都去讀書,母親就經常一個人在家裡,還天天掛念着他和姐姐。現在姐姐出嫁了,父親又不常在家,開始染上鬢髮的母親就更加孤單。
“忠華,你爸走了。”母親忍不住啜泣起來。
“媽,我爸他怎麼啦?”衛忠華看見母親哭起來,他感覺心中開始發痛。
“忠華,你爸拋下你和我,去天國了。”
這時候,衛忠華才知道父親離世了,這噩耗把他震住了,他立馬感覺到頭開始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