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聞慕汐湮淡淡地清冽回道:
“這是我的王府,我自然是要回來的。我看倒是公主住的太久竟然忘記自己是位客人了吧,連自己心愛的侍婢,也敢大氣地送給賢王兄做侍妾,果真是把皇宮都當成自己的家來浩動,絲毫不曾有所顧忌呀。”
烏雲珠的臉色唰地一變。嬌媚明豔的臉龐幾分灰白冷意,死死地直盯嚮慕汐湮淡淡淺笑嫣然的小臉。慕汐湮這段淡淡的話,似是一顆炸彈在她的心間炸開!——她把阿妯秘密送往賢王府的事情,慕汐湮是如何知道的?!
“你竟然敢監視我?!”
烏雲珠心中的嫉恨怒火早已泄下,只餘此時怨恨冷冷的目光。
慕汐湮的淡淡笑意忽然收起。嬌小的身影在偌大的王府院落裡傲然挺立,一雙清澈的眸子目光微冷的看向烏雲珠,渾身散發出一陣凌厲的冷冷威嚴氣息。聲音仍是淡淡,言語帶着幾分冷冷與有力的警告:
“難不成公主當我們大靳的皇宮朝堂百官都是隻顧吃飯打諢的麼!
公主也是生在皇室的。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耳目衆多麼?!何況你是異國公主,在我大靳皇宮更是在我的王府,何用我監視你!只怕你稍稍一動作,就有無數的嘴巴表達他們的所見!”
烏雲珠身子一顫,只覺背後忽然冷意四起。一雙明亮又圓又大的深邃眼睛被慕汐湮這冷冷淡淡的話一震,竟然在手心與額頭沁出密密的汗意。心中不安的打了一個唐突,嬌豔的紅裝微微的頹黯之意,烏雲珠微微打了結巴看着慕汐湮說道,
“你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阿妯,與賢王爺兩情相悅,我豈有,硬拆人家姻緣的道理?!”
慕汐湮淡笑,眼神凌厲深邃,聲音清冽:
“這話不必問得清楚。他們是不是兩情相悅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公主與我夫君卻絕不兩情相悅的便好。公主。你在我大靳皇宮爲客,我想奉勸你一句,莫要把手伸的太長,以免被等候的戒尺打疼。”
烏雲珠嬌豔臉龐紅一陣白一陣,一身豔紅的精緻衣裝微抖,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汐湮咬牙恨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慕汐湮卻淡淡一笑,不再說話,隻身帶了香荷與梅兒冷冷地從烏雲珠眼前飄然走過。烏雲珠心中像是一塊被投進的水雷,只能看着投水雷的人身影漸遠,而唯餘轟隆之聲,水花四濺,天地動搖。
良久,那雙明媚嫵誘的大眼睛裡,深邃之處,竟然滲出幽幽的殺意。
而不遠處隔牆,慕汐湮與靳楚天成親時的精緻小院臥房裡有輕輕耳語,聲音溫和端莊,是個成熟女子的聲音,似是還有幾縷擔憂,道:
“少主,您確定她真會這麼做?!”
坐在小圓桌子前的新月白衣裙女子淺笑點頭,兀自將老嬤嬤備好的梨花酥點心送進小嘴裡一塊,看着香荷與老嬤嬤在窗外愉快的談論,淺淺地笑着低聲道:
“我料想應該不會錯。她喜歡楚天,定會不擇手段的得到。今日我又提出這樣一件讓她不安的事情,想必也定會馬上與圖安聯繫,就算是爲了圖安皇室,她也不會放過我的。”
佩劍的女子一怔,哦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放心,又看着坐着的新月白衣裙女子道:
“少主,屬下還是不放心。若是不小心再讓您受傷,只怕莊主殺了屬下也不解恨呀。”
新月白衣裙女子咯咯一笑,清脆的笑聲聽起來極是悅耳令人開心,她歪着頭似是一個孩子,向身邊佩劍的白底紅梅花女子淺笑溫和道:
“嘻嘻,放心吧梅姐姐。這一次就算是爲了你,我也絕不會再受傷的。只是難爲你要陪我這麼折騰,將來等楚天與存陽哥哥他們平定了邊關戰事,我一定稟明師父讓她替你在邊關營中找一個最好的男兒來陪你一生!哈哈。”
佩劍女子端莊溫和的面容被羞紅,忍不住窘道:
“少主!哼!屬下是看您身子剛好,就不與你計較了!真是的,少主越發的像小時候了,難怪碧瑤郡主也會被少主教成那樣的性子哦!”
一串歡樂開懷的笑聲淺起,婉如天籟,悅耳動聽。
春光爛漫,萬花嫣然。清王府裡這幾日多了些歡快,院中那些潔白的玉瓊花如奇蹟般長開不落,花池裡的各花嬌豔春花,竟然生生地被玉瓊花比下去了顏色,黯然失神,滿園唯那玉白冰潔高雅。
一連幾天相安無事。
慕汐湮在自己的小院中牆根下搭了一架鞦韆,與旁邊小花池相映,兩顆百年長成的梧桐樹魁梧似是參天侍衛。香荷從正院裡走來,端了一碗細細的冰糖蘆薈向坐在鞦韆上悠然看書的慕汐湮笑道:
“小姐,您這性子倒是回到成親前了,連看個書也不大安分。當心一個不穩當給摔着!快下來嚐嚐嬤嬤親手做的冰糖蘆薈吧,聽嬤嬤說這可是從新長出的蘆薈苗上摘下葉子,剝了皮細細地切成丁,又在滾水裡輕燙過加上細冰糖做成的,極是去春困,滋潤心肺呢!”
慕汐湮揚頭甜甜一笑。輕盈的淡藍色身影婉如一隻蝴蝶。輕盈地一躍離開秋千,身姿極是輕巧可愛。朝香荷直直地掠來,一邊笑道:
“快給我嚐嚐,呵呵,聽着便有胃口了。嬤嬤真好。”
香荷嗔怪地一笑。將精緻的小瓷鑲金碗放在離鞦韆遠遠的古桌上,看着慕汐湮似個孩子般使了輕功掠來,羨慕道:
“唉,有武功真好,。小姐,你這一飛,就好像是仙女似的,真漂亮!”
慕汐湮掠到石桌前停下,將書放到石桌上歪着頭調皮一笑,說道,、
“你是不知練成它時的辛苦,。呵呵,香荷,你若是喜歡武功,有空了我教你一些,也好防身。不過這輕功是學不來了,師父說要學輕功至少要從四歲起練習的。所以我六歲時被師父帶走,真的是吃了常人都不敢想的苦纔有今日的。”
說完,才輕盈地坐下來。淺淺一笑,身影飄然如夢,卻安靜清冽。香荷看着慕汐湮伸手用勺子細細地餵了一口蘆薈進嘴裡,清澈的眸子因爲吃東西睜地微大,黑白分明,美麗極了,忍不住淡淡一笑。
慕汐湮吃了兩口冰糖蘆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擡頭向香荷問道:
“呃,香荷,這個真好吃。你有沒有吃?!有沒有讓嬤嬤給母后送一份呀,呃,算了,等會我去找嬤嬤學做這個,等見師父了做給師父和碧瑤吃,還有你和梅姐姐她們,我們一起吃。”
香荷憐愛地一笑,輕輕侃笑慕汐湮:
“小姐,您當這個季節的大顆蘆薈好長呀,三四顆壯碩的才能做出這兩碗來。就是知道您會這麼說,所以嬤嬤一做好便派人將另一碗給皇后娘娘送去了。您不想想,這宮裡統共纔有多少株蘆薈?!”
慕汐湮輕愕。小臉靦腆一笑停下了手裡的勺子,看向香荷不好意思地愕然道,
“啊?!
呃,原來這個竟然這樣浪費呀。那,香荷,你也快來嘗一口吧,倒真的是挺好吃的。要不等我們自己養了蘆薈長成再做這蘆薈粥,恐怕要明年了。”
香荷噗哧地笑出聲來。手裡扯了細軟的帕子,與一身果綠的春末衣裝相搭甚是好看。輕輕地幫慕汐湮捋好微微凌亂的長髮,香荷笑道:
“小姐,這好吃的自然是要留給小姐細細品嚐出味道來的。等小姐明年有蘆薈可做了,香荷陪着小姐師父一起吃豈不更好?!”
慕汐湮仰了小臉嘻嘻一笑。這才低下頭繼續一邊吃一邊問道:
“呃,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對了,梅姐姐還沒回來麼?!”
香荷點了點頭,在慕汐湮身邊坐下來,幫慕汐湮撫着淺薄雪色裙衫脖間的褶子,淺聲道:
“沒呢,小姐可是有什麼擔心?!早晨十一皇子派人來的時候說要小姐一個人在府中小心一些,梅姐姐和十一皇子大概晚上才能趕回來。可是有什麼不妥?!”
慕汐湮聽聞這話淺淺一笑,搖了搖頭。忽然不再吃麪前精緻小碗裡的蘆薈,怔怔地有些出神,眼神遙遙望向天際。
天際一團團如風般滾卷的白雲,緩緩移過,留下一片片淡藍的空隙。隱約的,有幾分微微的暖意,清涼而不汗膩。天空下這一方院落裡,青樹百草蔥鬱,花池邊石桌旁人影輕淺。
該了結的事情,總要了結。不斷,不剪,便是紛煩。
有時候,真的不是以愛情或是感情爲名去設計人的,只是爲了這天下數萬黎民不受戰火摧殘,能夠每日安然度活,只在舉頭擡眼間總能看到頭頂那方藍藍的天空上白雲依舊便好。
香荷自是不明白慕汐湮忽然變得有些悲傷和不快樂的神情到底是爲了什麼,但是她卻是明白的知道,眼前這個嬌小的絕世女子絕不是個自私的人,縱然是她做了全天下人都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也會義無反顧的完全信任她。
夜色如墨。房裡的燈火微微在窗戶透進的夜風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