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美男被請走之後.修公子的藥店兼醫館依舊正常的運轉下去.容溪很快忘記了這一段小小的插曲.
三天之後.剛剛準備關門.容溪在八仙桌後面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門外廳堂裡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修公子.修公子在哪兒.”來人一進門就大聲呼喝.聲音有些嘶啞.透着急切.
“有什麼事.”孝兒小廝急忙迎了上去.
“小哥.修公子在哪裡.我家姨娘等着他去救命啊.”來人抓住孝兒的手.像是看到了救星.
孝兒打量着來人.大約五十歲出頭的模樣.額角的頭髮發白.眉頭都皺在了一起.眼睛裡閃着焦灼的光.身上是墨綠色的襖子和同色長褲.看樣子是個大戶人家的嬤嬤.
“什麼事.”容溪從裡間走了出來.
“這位是……”嬤嬤一看到容溪.眼睛一亮.鬆開孝兒的手向前走了幾步.穩穩的施了一禮道:“可是修公子.”
容溪點了點頭.“請講.”
那嬤嬤道:“修公子.請救我家姨娘一命吧……我們是城西的趙縣丞的府上.佩姨娘今天突發急病.眼看就……還請您移駕.去府上一趟吧.”
容溪不禁皺眉.她開這醫館的時間不長.但是還從來沒有出過診.她這一猶豫.那嬤嬤更急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修公子.請您……行行好吧……”
容溪無奈.看了孝兒一眼.孝兒上前扶起那嬤嬤.容溪這才說道:“好吧.孝兒.去準備藥箱.”
嬤嬤一聽.頓時面露喜色.一個勁兒的道謝.
容溪帶着孝兒走出醫館.門前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那嬤嬤說道:“請修公子上車吧.這是我們縣丞大人特意派出的馬車.請您移駕.”
容溪不禁微微詫異.她來這異世的時間不長.但是有些事也做到心裡有數.比如醫者.在這裡雖然不是下三等的職業.但也絕對不是屬於上等的.如果不是自己醫術高明.在這一帶打響了牌子.相信也會和其它的那些大夫一樣.只能賺幾個辛苦錢.有大戶人家請您看病你應該感覺到榮幸.應該表現出惶恐和客氣的是你.
而今天的待遇卻是有相反.容溪在心裡斷定.看起來這位佩姨娘在趙縣丞的心目中地位不凡啊.今天自己應該算是沾了她的光了.
果然.一上車.那位嬤嬤就有意無意的說道:“我們佩姨娘嫁進府中三年了.一直很得老爺的喜愛.這次一病.老爺更是急快了.若不是夫人和秀姨娘說老爺來請您不太合適.老爺就親自來了.”
容溪不動聲色的聽着.嗯.看起來這位佩姨娘並不得夫人的歡心嘛.還有那位秀姨娘.應該是屬於夫人那個陣營裡的吧.
“唉……我們佩姨娘命苦.”嬤嬤用帕子壓了壓眼角說道:“自小父母雙亡後家道中落.便一直跟着哥嫂.後來……那狠心的哥嫂竟將她賣了……好在.她在閨閣中便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至於賣身.後來才遇到了我們老爺……這才贖了身.”
她聲音低沉緩慢.如訴說一個陳年往事.多才多藝的女子被迫賣入青樓.然後苦苦熬着歲月.堅守着自己的清白.最後.遇到了願意給她贖身的縣丞老爺.
容溪在心裡勾勒了一個故事的梗概.很老套的故事.想必這位佩姨娘在府中受盡了夫人的白眼和打壓.只因爲那樣一個特殊的身份和來歷.
只是……這位嬤嬤告訴自己這些有什麼用意.定然不會無故講一些廢話的.何況……她真當自己是白癡.一個青樓女子.再純情能純情到哪裡去.沒有幾分手段.能夠讓堂堂的縣丞老爺冒着種種非議.頂着夫人的反對把她娶回家嗎.
容溪淡淡的笑着.沉默不語.
孝兒小廝心中好奇.臉上卻也是一副淡定的神情.這種事情也值得哭.嘁……咱們從容府出來的.在寧王府呆過的.什麼沒見過.
那嬤嬤自顧說着自顧悲傷.冷眼看着人家主僕二人完全沒有進戲的意思.更沒有想知道下文的好奇心.不禁有些微微的尷尬.她心裡發急.嘴裡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空溪心中暗笑.正題來了.
果然.那嬤嬤的聲音更低了三分.說道:“修公子.老奴覺得佩姨娘的急病有些不同尋常.麻煩您要仔細的看看.您……是有名的大夫.您說什麼.別人自然是肯信的.佩姨娘如果是爲人所害.我們老爺一定會追查出兇手.到時候也不會忘記修公子的功勞.”
容溪輕輕的笑了起來.在昏暗的車廂裡.她的笑容明媚如一縷春光.只是笑意不曾到達眼底.甚至.有些微微的涼.
那嬤嬤看着那縷笑意.不知道怎麼就啞了口.半晌.訕訕的說道:“還請修公子多多費心了.”
容溪點了點頭說道:“一定一定.”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過是縣丞老爺家裡的後院裡着了火.女人太多了鬥起來了而已.這位嬤嬤想讓自己確診佩姨娘是爲人所害.縣丞老爺自然就會追查.既然是被誰人所害.想必也已經是被安排好線索了.
只是……你趙府的事.爲何拉上我容溪.容溪垂下眸光.冷然一笑.
趙府坐落在城西.一座高門大院.門口座立着兩尊石獅子.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馬車就從門前走了過去.
迎上孝兒詫異的目光.嬤嬤解釋道:“修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這兩天府裡來了貴客.所以……只能讓您走後門了.”
容溪倒沒有什麼.孝兒卻撅起了嘴.狠狠的翻了個白眼.嬤嬤輕咳了兩聲.只能裝做沒有看到.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趙府早已經挑起了燈籠.馬車在後門口停下.嬤嬤領着容溪和孝兒往裡走.一路上聽到流水匆匆.花香陣陣.樹木的影子深深淺淺.一切的景物都籠罩着清冷的月光裡.倒別有一番韻味.
只是容溪和孝兒已經見慣了府中的花園別景.不過是一個縣丞.園子修得再好.能好過王府好過皇宮嗎.
嬤嬤細細觀察着兩個人的神色.對於這主僕二人的從容淡定和眉宇間的超卓自信.她從心裡暗暗的驚歎.
七拐八拐.穿過幾個月亮門.那嬤嬤終於停下.轉身對容溪說道:“修公子還請稍候片刻.老奴進去回稟一聲.”
容溪點了點頭.嬤嬤挑簾進了屋.時間不大.又出來說道:“二位.請進來吧.”
屋中的擺設十分精緻.牆上掛着字畫.下面的紅木桌椅上擺着琉璃多寶瓶.裡面還插着幾枝香味雅淡的花.屋內燭火幽暗.提鼻子一聞.一股沁心的甜香.在胸腔裡慢慢的瀰漫開來.
單是聞着香氣.容溪就知道.一定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子.至於喜好.從這滿屋子裡的陳設中就能夠看得出來.表面是清高雅緻.實則也是一個貪戀虛華之人.
否則的話.那精緻的琉璃花瓶中雖然插着淡雅的花.爲什麼瓶身上卻是鑲着耀眼的寶石.爲什麼本該樸素大氣的紅木桌子.偏偏要用赤金包起四角並鏤刻着精緻的花紋.
還有這一屋子的甜香.和那花兒的素雅之香根本不相配.
這是一個頗有些手段的綠茶.容溪未見其人.便下了定論.
帷幔層層挑起.容溪認出.這顏色看上去素淡的錦緞.實則名貴.白天倒不覺得什麼.尤其是到了夜間.燭火或者月光下.會幽幽閃着奢華的光.此緞名曰:月光錦.
一位佳人靠着實木雕花的大牀.目光幽幽的看來.她散着頭髮.烏黑的發間只斜斜插了一支玉釵.乳白色的玉身光潤柔和.映襯着如水的黑髮.越發楚楚動人.
她穿着一套淡綠色的衣衫.如初荷那般的翠.肌膚光潔如雪.只是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整個人如一枝夏日初開的蓮.靜靜的綻放在那裡.
她的眉眼嬌媚.波光一轉便是媚光四射.那種欲拒還迎的神色讓人想起怒放的芍藥.一種妖美卻無法與風雅沾邊的花.偏偏她的形象如蓮.笑容卻是如此.
容溪在心中瞭然.這樣的女子在青樓想必也是頭牌.這種嬌媚的神色.單單是眉眼的風情.就不是哪位正室夫人能夠學會的.她們大氣、端莊、不苟言笑.以這種妖媚爲恥.
她們卻不知道.男人們骨子裡是喜歡這種媚的.
看到容溪進來.佩姨娘的目光亮了亮.她沒有想到.聞名的修公子居然是如此一個翩翩少年郎.他襲一身白衣.如披了一身的月光.一雙眸子沉靜如水.卻亮若星辰.那一紅脣……
佩姨娘的呼吸不禁緊了緊.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之前的那位嬤嬤急忙上前道:“姨娘.這位就是修公子了.老奴奉了老爺之命請來的.好好診治您的病.”
佩姨娘用手帕捂住了嘴.眼波流轉.如陽光細碎掃過波光閃動的湖面.聲音婉轉道:“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