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跟男孩兒對上眼的同時,我不尷不尬的將身後的門帶上,一時間有點難以開口。
因爲眼前的這個男孩子看起來,就跟我在進屋後的第一感覺一樣,這孩子的年紀太小了。
有十五歲嗎?
我在心底暗自嘀咕了下,男孩已經將手中的東西暫時放下,衝着顧霄都歉意的一笑。
隨即他十分自在嫺熟的朝我走了過來,“是姚小姐吧?您太拘束了,過來坐吧。”
“……我,好的。”
我雲裡霧裡的點了頭,就順着男孩兒的引路,在桌子顧霄都的對面坐了下來。
等到男孩子也給我上了一隻一模一樣的茶杯,並且動作嫺熟的倒滿了茶水之後,我才反應過來。
這孩子是不是也太自如了,感覺好像是這裡的主人一樣。
這年頭一出,我就覺得有點迷,心說難不成這典當行做的事以前就有的老買賣,就跟着也沿用以前會有的……童工不成?
“請問您是?”
見顧霄都也沒有想要幫我介紹引薦的意思,這麼想着,我就有點猶豫的客氣問道。
男孩子微微一笑,單手負在身後,在我們不遠處挑了個位置坐下。
“姚小姐太客氣了,叫我李老闆吧,顧先生是我的熟客,你不用太擔心的。”
說顧霄都是他的熟客,還有李老闆這個莫名的稱呼……
等等?
“你,不,我是說李老闆,所以說您就是這家店的老闆?”
看着最多不過十五歲上下的男孩子,老神具在的點頭,我才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很多時候真的跟我想的不一樣。
猶自不敢置信的在男孩的臉上流連,心說剛纔還猜測是不是這典當行僱傭的童工,結果一個轉眼,就不但推翻了我的第一印象,而且這男孩子還搖身一變了。
“哈哈,很多人都有個困擾,不過我確實是沒有錯。”
他聞言沒有什麼反應,反而頗有點爽朗的哈哈一笑,只有在嘴脣上揚的時候,一直老成的表情,纔給人一種他還是未成年的影子。
李,老闆這麼爽快的承認了,反倒是顯得我沒怎麼見過世面一樣。
我的臉有點微微發燙,我跟着點點頭,端起剛纔滿好的茶水一抿,清香撲鼻,讓我更加醒過神來。
這種傳承老店,尤其是百來年了的典當行,我就說怎麼着都感覺會有些古怪嘛……
且不說別的,就單單這位小老闆,就已經夠是一絕了。
李老闆見我穩定下來,顯然是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一張嫩嫩的小臉上,就露出了一個讚許的淺笑,隨即邊替顧霄都添了茶水,一邊自飲起來。
我在心裡轉過彎子來,看旁邊這包括顧霄都在內的一大一小兩位大爺,俱是不緊不慢的優哉遊哉。
不禁心裡一跳,不是說有事所以纔過來的嗎?
而且顧霄都之前在車上的時候,還那麼火急火燎趕路似得,這一會兒真的到了地方,又不着急了。
我正猜度着,門口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隨即在門上輕輕的叩了兩下。
“請進
吧。”
李老闆忽然揚聲道,屋門就被人推開了。
一個穿着改良版深藍色唐裝的老頭,梳着頭光滑的偏分油頭,肅着臉踏進半個身子來。
“掌櫃,沒成。”
這老頭的稱呼讓我也是頗爲有點意外,別的不用說只消看他一臉的褶皺,這至少也是位年齡七十上下了的大爺,可卻叫李老闆掌櫃……
看起來應該就是這家典當行的——職員了?
我強忍着自己內心滿滿的違和感,用這個名字填補了上去。
畢竟‘掌櫃’這種稱呼的方式,怎麼聽怎麼有一種年代感滿滿的感覺,而且絕對和現在的稱呼有了斷層的。
原本還只是單純的覺得他自稱李老闆,就和現在的大多數‘老總’一樣,可細細想想……
說不定還真的是自家內部有一套延續下來的叫法?
畢竟在以前的時候,老闆這個稱呼,其實是不亞於今天的常用。
心裡想着面上卻和顧霄都一樣,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安安靜靜的看戲。
然而就如同我的心思,這位年紀輕輕的小李老闆,對於唐裝大爺的稱呼,沒有半分的特殊反應,顯然是平日裡聽慣了的。
他甚至很平淡的衝他壓了壓手,“知道了,辛苦你了吳叔。”
那個被稱作吳叔的唐裝老人,聞言就像是來時一樣,腳步輕輕的關門出去了。
等到門被關上,李老闆才轉頭看着我們,微微無奈的一笑,“看來生意是沒有成,耽擱了你們一點時間。”
“吳叔鑑賞的眼光一向好,他說不成那就肯定不成,顯然也不用李老闆擔心虧盈了。”
顧霄都一直大爺似的喝茶姿勢,這會兒長腿一收,雙手插在褲兜裡就起了身。
“這話也對。”
李老闆笑眯眯的依舊習慣性一樣的單手負在身後,也就沒再坐下。
這是要走了?
我機靈的明白過來,估計剛纔顧霄都不緊不慢的,就是因爲他明白,這典當行前面還有人吧,要一個一個來排隊的?
來這的規矩居然這麼聽話啊,我心裡唸叨了一句反差萌,跟着站起來。
“姚小姐第一次來,記得跟上我啊。”
少年老成的男孩子扭頭過來叮囑我了一句,我跟着點頭。
就看他最先領先半步,推開門領着我倆朝了三層左側走廊的深處走了去。
顧霄都在他旁邊,我因爲不熟悉就跟在最後。
兩個人一路很安靜,只是極其偶爾的簡單聊上一兩句,不是寒暄但也不至於太過熟絡。
至少和我一開始猜測的程度不同——我本以爲顧霄都這種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何人打成一片的。
擡頭看看身前的兩道背影,之前一直因爲李老闆淡定自如的氣質,讓我下意識忽略了的事情,這會兒才重新留意到。
到底也就十五歲上下的年紀,身體比起顧霄都這樣的成年年輕男人來說,要單薄了很多也矮了很多。
尤其是這位顯然也不是尋常這個年紀時,喜歡縱橫在運動館中的男孩子的類型,這種差距無形間就更大
了。
“剛纔給你喝的茶味道如何?這茶是我上兩個月剛巧得來的好茶……”
我看他說這話的時候,依舊負着一隻手在身後,就明白這估計是他的習慣動作什麼一類的。
暗自覺得有點好笑,說實話對於大部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來說,如果說這種的話,肯定會給人一種裝大人的刻意感,可放在李老闆身上,就是覺得迷之契合。
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啊。
我看着身前兩位的步伐,顧霄都畢竟要比李老闆高出不少,步伐也就大了他一截,就不留痕跡的時不時調整着自己的步速。
這個人精!
“那當然好了,要不是不行,我都想買些回去了。”
顧霄都聲音裡流露出遺憾的意思,但到底是真的可惜,還是爲了搭話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老闆顯然也沒有見此當做一回事,而是也有點了然的點點頭。
“也是,顧先生雖然年紀大了,可是還沒有退下來,雖然不要緊但你們家確實有些時候還得因此注意點。”
要是顧慮沒有退下來,那估計就是因爲茶葉太好,所以拿到手裡,會有那方面可能存在的隱患吧?
原來擔心的是顧老爺子啊……
我後知後覺的想,緊接着一下子懵了。
等等啊,好像不太對的樣子,之前和李老闆認識的時候,他好像說因爲自己和顧家關係不錯,所以讓我放鬆的啊。
我一直自然而然的以爲,他口中顧老闆,就是帶我來這裡的顧霄都。
但這麼看來,怎麼居然會是顧老爺子?
我徹底懵逼,在擡眼望望身前那個也就一米七出頭的男孩兒,怎麼也不能夠將他和顧老爺子聯繫在一起。
年過七旬的老人精,和李老闆他私交不錯甚至平時會談笑風生?
幸虧兩人沒有讓我自己想上太久,以免對於李老闆的神奇之處陷入進去。
李老闆先止住了步伐,顧霄都就自然而言的跟着停住了腳步。
顯然他也並非是第一次來這裡了,對這裡的地形和要來的地方,十分的熟悉。
“姚小姐我們到了。”
李老闆很是‘貼心’的時不時會跟我搭上一句,顯然是不想讓我這個相對陌生的人,覺得受到冷落。
我更加上心了點,雖然這不過是小事,可就算是一些已經很習慣於應酬的大人,也不一定能夠比李老闆更加周到。
我將目光越過面前的兩人,投入到在我們正前方那一道磨砂質感的玻璃門上。
看着簡簡單單的一道門,似乎隨便拿個硬物一撞都恨不得能被撞破的門上,卻佈置了三個電子鎖。
李老闆已經上前兩步,背對着我們在那裡操作了。
我抽空和顧霄都對視了一眼,他用眼神安撫我稍安勿躁,無聲的吐出兩個字:別急。
我剛想用同樣的方法,簡單的跟他交流下,李老闆那邊已經將玻璃門無聲的推開了。
“請進吧,這裡就是典當行裡的‘顧家專用’了!”
他笑眯眯的負着手,背對着門內的風景,爲我解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