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得與君相決絕(4)



上次偷偷離開琉璃山莊是很倉促,加上又怕莊裡的人抓她回去,那一路上她都提心吊膽,只顧着趕路不顧其他,這次跟蘇徵音離開琉璃山莊就是全然的兩副心情了,琉璃山莊傍山而立,離莊的一路上景色怡人,特別是剛下過雨的空氣特別清新,夕陽西下,投射在叢林之間晃盪的影子,都有種天闊地闊的逍遙。

“蘇徵音,我們接下來去哪裡?”跟在蘇徵音後面,她揚了眉,笑問。

前面那身紅衣卻是懶懶的,有點愛理不理,“不回徵音館你想去哪。”

“我長這麼大除了平安鎮都沒去過別的地方,現在好不容易出了莊,我真的很想到處走走。”她想去的地方太多太多了,特別是現在身邊多了一個陪伴的人,想想都覺得是件特別美好的事。

聽出她語氣裡的期盼,他難得也有一點想到處走走的衝動,但也只是裝得有點不願意的樣子,“你想去哪,說來聽聽。”

那可多了,她興致勃勃,“去蘇州吧,聽說蘇州很美。”

“嘁,婦人之見。”他急忙反駁。

“那要不去杭州吧,說書的不都說白娘子就鎮在雷鋒塔下面嗎?”

“騙騙小孩子的話你也相信,真是笨蛋。”他又反對。

喬儀努了嘴,非常地不情願,悶悶開口,“蘇徵音,你不去我自己去……”

又說中意她,全部是騙人的騙人的……

臉上寫滿難過的大字,她低着頭,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什麼東西,她定睛一看,覺得異常驚喜,“這……這不就是我今天不見了的那把匕首。”她趕忙奪回手來,雀躍得不得了,“怎麼會在你這裡?”

她都以爲找不回來了呢。

“若不是在山莊的湖邊看到這把匕首,我也不確定你在琉璃山莊。”他端了一副正經,“還說什麼好好保管,那麼容易就弄不見。”他纔剛說完過,耳邊一陣利落起刀,眼前黑絲落下,他看着鬢邊被削落的一束髮束,一下子蹦了起來,急得哇哇大叫,“你幹什麼?”

徵音館的人都知道他極度愛護自己的頭髮,就是掉了幾根都心疼得不得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孃親帶給他的東西他都極其愛護,喬儀居然……居然用他送她的匕首……削了他的發,真是……真是……

手中那束髮絲還帶着點微微的檀香味,她把小刀收回刀鞘裡去,“果真是一把好匕首,乾淨利落,髮尾斷得整整齊齊。”

“你不要告訴我你削了我的頭髮就是爲了試試這把小刀鋒不鋒利?”他陰冷地起了笑容,彷彿只要她一點頭,他就馬上扭斷她的脖子。

在他攝人的目光之下,她硬嚥了一口氣下肚,然後搖搖頭,“當然不是啦,我……我要你的頭髮自然是有用處的。”

顯然是極度懷疑的目光,他挑起一邊眉看她。

只見她挑出匕首,乾淨利落地從自己的發上削下一束來,然後和着他的髮絲打了一個結,從手袖裡拿出包着匕首的紅布,她小心

翼翼地打了結的髮絲放進去,遞給蘇徵音,“哪,給你的。”

他卻是一臉嫌惡,“給我頭髮做什麼,我又沒有收集頭髮的怪癖。”

喬儀咬了咬下脣,急忙解釋,“那個……你一定要收,這是信物。”

什麼信物那麼亂七八糟的,蘇徵音皺眉,看着那團紅布,“我不要。”一個大男人帶着一包頭髮在身上做什麼,他纔不要。

“你……你……蘇徵音,你氣死我了。”木頭腦袋,喬儀鼓了腮,臉上的紅霞不知給氣的還是怎麼的。

“除非你告訴我那是用來幹什麼,不然我絕對不會收。”沒有一個非常能說服他的理由,他都堅決不會把那麼奇怪的東西放在身上,他蘇徵音可是很有原則的。

氣呼呼地把那團紅布往他身上一扔,喬儀不加思索,說了出口,“什麼是結髮夫妻,結髮夫妻你知道不,就是把兩個人的頭髮結在一起,絲絲纏繞,永不分離的意思,哎呀,我懶得跟你說。”扭了頭,她丟下蘇徵音徑自往前走。

蘇徵音一愣,似乎還在消化喬儀的話。

結髮結髮……是……這個意思嗎?把那團紅布極其珍視地放進懷兜裡,他眼裡都有了掩不下的笑意。

這女人還真奇怪,搞那麼多奇怪的東西。

真的亂七八糟的,他又低低笑了,往前追上去。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兩個人打打鬧鬧一路走來,本來天黑之前可以離開琉璃山莊的那座山頭到山腳的小鎮上投宿,卻因爲鬧了幾鬧,到了天暗之時他們還在叢林裡打轉,蘇徵音畢竟不是實在的練武之人,那點輕功也好不到哪裡,要帶着喬儀就更不用說了,只得找了一處空地,生了火,打算天爲被地爲牀,就這樣過上一夜。

到了臨近深夜,月亮的最後一絲光芒也被烏雲籠蓋,草叢裡不規則地傳出了撲簌撲簌的聲音,人踩在草上不時有悶悶的暗響傳出,“啪”地一聲,是樹枝在地上被踩斷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叢林裡,清脆至極。

“誰?出來?”空氣中的氣流都微微氣了變化,蘇徵音凝了神,大喝了一聲。

那些聲音全部突然靜止了,彷彿剛纔那些響聲只是一些錯覺。

喬儀一驚,進入警戒狀態,防備地看着四周。

“善者不來,來着不善,躲在暗處做什麼小人。”蘇徵音仔細聽着草叢裡的動靜,盤算着人數,然後神情嚴肅。

“吱呀”,踩着落葉殘枝,叢林裡突然走出了一人,趁着生起的火光,喬儀看清那個人的臉,微微驚訝,那人正是平安鎮周家二老爺周保,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蘇館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周保低低地笑,眼神裡的算計一覽無疑。他這話一出,身後黑壓壓地又出了一羣人,天色太黑,具體不知道有多少人,陣仗卻很龐大。

“周保?”蘇徵音把喬儀護到身後,直視着他,“週二老爺不去爲令子找續命的藥引,到這裡來做什麼?”

“哈哈哈。”周保似乎很開心的樣子,“實不相瞞,蘇館主說的藥,我已經找到了,這不,我這是專程來接蘇館主回平安鎮爲小兒治療。”

“你借到軒家少主的血了?”喬儀一臉不可置信,瞪着周保。

“還沒,不過……很快了……”周保搖了搖頭,一臉惋惜的樣子,“蘇館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軒家不只有兩位少主,還有第三位少主,他身上流着的,一樣是軒家人的血,如此一來,可就要委屈你了,你放心,若是救得了我小兒的命,我定當重重酬謝。”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蘇徵音嗤之以鼻,“週二老爺消息那麼靈通,那你想必也知道我並非出自正統,那麼我的血自然也沒有那個功效。”所謂正統,便是純正的軒家血,與一位極陰之女結合,才能誕出所謂的正統。

喬儀便是極陰之女,纔會讓軒老莊主收養,許給軒流沉爲妻。

“有沒有那個功效要試了才知道,若是蘇館主的血真的不行,我再上琉璃山莊拜訪也不遲。”他的話說得很明白,今天蘇徵音的血他是要定了。

蘇徵音沉了氣,環視周圍,若在平時,對付這幫烏合之衆綽綽有餘,可現在他的情況不一樣,喬儀的功夫太弱,自保都有些困難,他不得不顧全她。

“等一下我一出聲,你就往後跑,有多快跑多快,跑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讓他們的人抓住。”附在喬儀耳邊,他小聲吩咐道。

“好。”沒有猶豫,喬儀點了點頭。

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讓蘇徵音無後顧之憂地全心應戰,她留在他身邊只能拖累他,所以她一定要跑,一定要讓自己安全。

“給我抓住他們兩個。”往人羣裡退了一步,周保發下命令,那羣黑壓壓的人馬上圍了上來。

蘇徵音挑了兩邊的眉,大喝了一聲,“喬儀,快跑。”

得到指令,喬儀拔了腿就往後跑,周邊想到抓住她的人都在眨眼間被釘了銀針,躺在地上再無動靜,她從來沒這麼用盡全力地跑過,腦子裡空白一片,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要被他們抓住。

觀察了一下形勢,周保眼神變得血腥起來,吩咐了周邊其他的幾個人,“你們往那邊追過去,抓不住那個女的,大家都要死。”

收到命令,那幾個人便趁着人多蘇徵音無暇理睬的當,快步追上前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是一片黑暗,那遙遠的地方有火光乍現,是蘇徵音他們在的地方,她連氣都來不及喘,找了一個深深的草叢,躲在裡面,大氣也不敢出。

她的心狂跳着,莫名的恐懼與擔憂包圍着她,她死死地咬着下脣,從懷裡摸出那把匕首,拔開了刀鞘,做好應戰的準備。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鬆懈了心情,以爲他們不會再追過來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了急促的腳步聲,藉着淡淡的月光,她撥開草叢的一角,看清楚前方其中一個人的臉。

文清……居然是文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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