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他在一起。”顧茉莉說:“你知道的,在陌生的國度,陌生的文化中,能遇到熟人本來就是不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還是曾經的戀人。所以我們很快發展到一起。只是那段時間裡,我們更像是朋友。彼此知道對方的生活習慣,能包容對方的小缺點,甚至能隨意把自己最難堪的一面露出來而不害怕給對方留下壞印象。我們都會這種現狀很滿意。”
顧茉莉很少提到國外的生活,程箏然只知道,顧茉莉是個好學生,拿過獎學金,身邊有一大堆朋友。她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陸晨宇身上,從來沒有動過出國的念頭,對顧茉莉口中那種異國他鄉的感覺不甚理解,但還是耐着性子聽完。
“後來有次意外,我們都喝醉了,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我醒來後腦子很亂,提前離開。大概過了三個月,我查出懷孕。這纔想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去找他。”顧茉莉揉揉腦袋,似是不願再說。
程箏然從包中掏出一包煙,顧茉莉點燃,鎮定情緒,“很爛俗的情節,沒想到我也有當主角的時候。你知道嗎?莫韞不承認。他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那時我才知道,他已經有了訂婚的對象,半年後就要結婚。而且女方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孩子。已經生了一個孩子!”
程箏然看到顧茉莉眼中的淚花,心揪了起來。一個女孩子,沒有任何背靜,在國外的大學靠獎學金和勤工助學生活,有了身孕,她該怎麼辦?
“那孩子……”
顧茉莉捂着眼睛,手指的香菸幾乎被她掐斷,“我找了醫生,安排手術。手術前一天我吃了頓快餐。從快餐店出來,我突然想到,這個孩子最後一頓飯居然是快餐,我就覺得她很委屈。於是我在網上找遍各種美食,每天做給她吃。後來再去安排手術時,孩子已經太大,流不掉了,只能生下來。”
“生下來?不是說……”程箏然欲言又止。
“後來……”顧茉莉掐掉煙,長話短說,“我摔了一跤,只能引產。我看到她的樣子了,小小的,很可愛,是個女孩。半夜的時候,我把孩子的屍體火化後埋在河邊,回去就病了一場。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一直下雨,就好像那孩子在哭一樣。每天下雨的時候,我都能想到那個場景。”
程箏然再也說不出話。她以爲顧茉莉和莫韞的糾葛僅限於國內,沒想到在國外的故事更讓人心傷。橫在兩人之間的不僅有七年的時光,還是一條生命。
車中的氛圍壓抑到令人窒息,程箏然突然想到故事中的另一個女人,“莫韞的未婚妻呢?他鬧出這麼大動靜,怎麼不見那個女人出現。”
顧茉莉忽然桀桀笑了,笑到最後捂着肚子倒在座位上,眼角都流出淚,“那個蠢貨,以爲睡了那女人,沒想到只是一場騙局,那女人根本沒給他生孩子,只不過壞了孩子,而且那孩子還不是他的。這都是報應。你信嗎,這都是報應……
我不該喜歡他的,更不該明知道他對我沒感情之後還繼續纏着他。國外華人那麼多,我爲什麼就單單對他沒有任何防備?自作自受,不過如此了。”
程箏然握着她的手,急急切切地說:“這不是你的錯,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是他不好,不懂得珍惜你。”
顧茉莉掙開她的手,“箏然,我想離開一段時間。至於何時回來,我也不知道。”
把顧茉莉送回家,程箏然一直心神不寧。想到蕭氏和MD的合作案,自己因爲泄露機密被送到日本,很少露面的蕭默,還有蕭逸幫助自己創辦公司轉移注意力的舉動,她發現好像自己和顧茉莉被捲入一場風暴中,處於風暴中心的兩人雖然感不到風暴瘋狂的力道,但周圍的眩暈已經難以承受。
蕭逸按時回家,看到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程箏然,脫下外套,坐在他旁邊,“怎麼不開心?工作不順利嗎?”
程箏然怔怔地看着他,問道:“如果一個女人懷了你的孩子,但是你不承認,結果那孩子死了,你會怎麼辦?”
蕭逸臉色一變,抓着她的胳膊,又趕緊放開,“你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程箏然冷冷地說:“沒有,我是在說如果,如果你懂嗎?”
蕭逸愣了三秒,緩緩鬆開手,“你都知道了。”
程箏然點頭。
蕭逸嘆氣,“我就說那小子做的不地道,他還說什麼只要女人心裡有他一切都能搞定,這下牛皮吹破天了,我看他咋辦。”
“你參與了多少?”
蕭逸摸摸鼻子,“也沒多少,只是在他們之間的事情上持默許態度。”
“資本家。”程箏然咬牙切齒地說:“茉莉是你弟弟的朋友,你居然在這種事情上持默許態度,真是喪心病狂。”
蕭逸驚訝,“茉莉?蕭默?他們怎麼了?”
蕭逸的吃驚不像做戲,程箏然問:“難道你沒參與茉莉和莫韞之間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我爲什麼要參與?”隨即又問:“難道你說的不是秦家二少的事情?”
四目相對,恍然大悟。他們剛纔一直在說兩撥人,兩個故事。
蕭逸大笑,“我就說嘛,你和秦家二少從沒見過面,怎麼會關心他都是事情。不過,茉莉和蕭默怎麼了?這段時間,蕭默一直宅在家裡,我也沒見到顧小姐來找他。難道他們吵架了?”
程箏然搖頭,“只怕不是吵架那麼簡單的事情。前任來勢洶洶,茉莉都抵擋不住了。這時候蕭默還無動於衷,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說到茉莉,程箏然總會無條件站在好友一邊,蕭逸動動嘴,把秦鬱臣即將休假回H市的消息嚥下,隨口問道:“前任?是那個莫韞嗎?”
程箏然想不明白三人間
的糾葛,只能作罷,“不想了,我先去做飯。”
蕭逸慘兮兮地拉住她的手,“老婆,我都要餓死了。先出去吃好不好?”
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放在一張僵硬的臉上實在不合適,但程箏然還是心軟了,“我去拿錢包。”
只要有蕭逸在,程箏然從不開車。每次蕭逸開車,都會和程箏然說些話,程箏然也很歡快地迴應,只是這次,程箏然一直默然不語,甚至突然冒出一句,“老公,這副駕駛位置上除了我,還有多少女人坐過?”或者說:“蕭逸,要是早上你看到有個女人睡在你身邊,你會不會對她負責?”還有就是,“蕭逸,要是你讓別的女人懷孕,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定和你離婚。”
蕭逸嚇得亂打方向盤,後面的車發出尖銳的喇叭鳴叫,蕭逸趕緊控制心神。遇到十字路口的紅燈,蕭逸趕緊說:“親愛的,我還在開車,這些複雜的事情我們一會兒討論好嗎?”
話音剛落,程箏然眼中嗖嗖地射出冷光,皮笑肉不笑地說:“找個安靜的地方,詳細討論?很好。”她只是要他一個承諾,他居然還打算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統籌規劃,難不成還要列一個清單,然後按照清單的步奏一步步實施?哼,真是欠收拾。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人比較少的中餐館,蕭逸拉着程箏然坐在窗口,程箏然卻堅持要包間,還笑容可親地說:“不是要商量一些事嗎?在大庭廣衆之下,多難爲情呀。”
蕭逸抖了抖。回憶今晚見到程箏然後發生的所有事,想了一遍又一遍,確認自己的確沒得罪小女人,才放心大膽地跟她進了包間。
程箏然沒點菜,先開了一瓶酒,沉着臉坐在桌子對面。“明天就是平安夜,爲了我們的第一個平安夜,提前乾杯。”
蕭逸暗中揉揉肚子,喝下酒,哭笑不跌。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所以才提出出來吃,沒想到還有這麼多名堂。他現在很是懷念香噴噴的大米,香辣夠勁的水煮魚。即便有粥喝也是好的,只要不是酒就好。
“你很不願意和我喝酒?”程箏然問。
她今晚的情緒很不對勁。儘管身體不舒服,蕭逸忍着沒發作,“我怎麼會不願意和老婆大人喝酒,只是將近年底,工作很忙,我一天都沒吃飯,現在餓得能吃下一整頭大象。”
又是一副慘兮兮的表情,程箏然搖頭嘆息:“算了,還是先吃飯吧,其餘事情一會兒再說。”
程箏然有經驗,人在飢餓狀態下,脾氣和忍耐心都急劇下降。吃飽飯後,心情會變得很好。要是蕭逸因爲飢餓說了不好聽的話,吃虧受累的人還是她,沒必要自討苦吃。
這頓飯吃的很安靜。蕭逸大快朵頤,動作雖快,仍保持優雅。程箏然心裡有事,心不在焉地嚼着青菜,眼睛一直不離開蕭逸的臉。她總在想,這男人生的這麼好看,該是讓數不清的女人心碎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