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樹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湖,湖水清澈見底,在霞光中被染成橘紅一片,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湖對岸,幾間木屋靜靜矗立。依山傍水,好不悠閒。
來到木屋前,見柴門緊閉,想起走之前劉老的話,一時吃不準裡面究竟有沒有人,心中不由忐忑起來。若是沒人,那又該怎麼辦?
正踟躕間,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走出來一名藍色衣裳的女子。臉上罩着面紗,只露出了一雙清澈剔透,卻也冷若冰霜的明眸。
沒想到門外有人,甫見到他們,不由被嚇得叫了出來。
簫弄弦也是一驚,隨後又是一喜,急忙說道:“姑娘別怕,我們是來求醫的。”心中卻在嘲笑自己。既然有人那定有氣息,自己是能夠感覺到的,而他竟然忘記了這一點,還在門外擔心人家在不在這裡,真是。不過,她是誰?神醫呢?
女子恢復了鎮定,眼裡的驚恐散去,聞言瞥了一眼昏迷的慕塵言,冷冷開口:“你們找錯地方了,這裡沒有什麼神醫。”
“沒有?!”簫弄弦詫異。怎麼會找錯,劉老說的就是這裡。難道走了嗎?不對,這木屋看上去建起的時間不短了,而這女子似乎年齡也不大,且看她的樣子不可能一個人把木屋搭起來,那麼也就是說……“姑娘,我們素未謀面,何故騙人?我只是想請神醫前輩救救我這位朋友。”
雖然謊話被拆穿,女子仍舊一副冷淡得姿態,“你們回去吧。”
“這是什麼意思?”簫弄弦冷下了臉。
“字面意思。”回答得很乾脆,竟是半點面子也不給。
“我們千里迢迢來求醫,姑娘就這麼讓我們回去?醫者不是應該懸壺濟世,以治病救人爲己任嗎?把病人拒之門外是醫者該做的?!”簫弄弦忍不住了。
“隨你怎麼說。”女子卻不打算再理他,轉身準備回去。
“哼,”簫弄弦冷笑,“見死不救,這也算是神醫?”
“不許你詆譭我師父!”女子驀然停下腳步,回身冷喝,瞪着他。
簫弄弦還想說些什麼,忽然感覺到懷中有動靜,心中一喜,畢竟他已經昏迷這麼久沒有醒過了。然而一低頭,驚喜瞬間消散,濃濃地驚恐浮上面頰,“塵言!”
慕塵言仍舊緊閉雙眼,但口中卻在吐血。粘稠的血液已經不再鮮紅,沉重的黑佔據了大半,深沉的顏色讓簫弄弦地心顫抖了起來。
“他中毒了?”女子在看見這一幕後詫異出聲。
簫弄弦擦拭着慕塵言嘴角的血跡,想讓那令自己恐懼的痕跡消失,卻不過徒勞。暗紅的**不斷地從毫無血色的脣中溢出,似乎要把身體裡的血都流盡一般。順着血液流走的,還有那本就虛弱得生命。
“跟我來!”女子轉身,向另一間屋子走去。
簫弄弦猶豫了一下,跟着女子走了進去。
“把他放在這。”女子走到了牀邊。
小心翼翼地動作,彷彿那是易碎的物品,時刻牽動着人的心臟。
女子止住了慕塵言的嘔血,動作嫺熟地檢查着他的身體狀況,又拿出銀針刺了幾個穴位,取出後均變成了深淺不一的黑色,令女子眉頭糾結了起來。
“怎麼樣?”見女子盯着銀針蹙眉,簫弄弦忍不住問道。
“他體內有兩種毒。”女子說出了和老者一樣的結論。
“我知道,所以纔來找神醫救他。”簫弄弦緊盯着女子,“可否告訴我神醫她在哪?”
女子放下了拿着銀針的手,轉頭看向了他,“沒有神醫,已經沒有神醫了。”
簫弄弦一愣,“什麼意思?”
“一個時辰前,師父她老人家駕鶴西去了。你們來晚了。”女子淡淡述說着讓人悲傷的事實。
“怎麼會這樣?!”簫弄弦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老人家的屍骨還躺在那裡,不信你可以去看。”女子表現的很是冷淡。
或許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使心裡悲傷得無以復加,即使心裡難過地嚎啕大哭,表面上依舊如同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甚至可以笑得沒心沒肺。
沉默了一會後,簫弄弦問道:“你能救他嗎?”看她方纔熟練的手法,醫術定也不錯吧?畢竟是神醫的弟子,或許……
“我想救也救不了。”淡漠的口氣,彷彿她決定得不是一個人的生死。
簫弄弦眼裡又燃起了希望,“那就是可以?你要怎麼樣才能救他?無論如何我都會辦到!”
女子看了他幾眼,“救他需要一種草藥,但是我這裡沒有。這種草藥生長在嶢山,一般常見於岩石縫隙間。而他最多還可以撐三天,你覺得你能在三天內採到草藥並且趕回來嗎?”不是瞧不起他,而是這幾乎不可能辦到。
“能!”毫不猶豫地,堅定地回答,讓女子一怔,“告訴我它什麼樣子。”有時候,在極度渴望的時候,人總能發揮出最大的潛力,把不可能變爲可能。又或者說,什麼都是被逼出來的;而你失敗了,是因爲你還沒有被逼到那個份上。
女子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走到桌邊,拿起了筆。
簫弄弦跟了過去。
“這就是我要的藥。”女子指着手中一本書裡的一副圖,又拿起一張墨跡未乾的紙,“這是另一種和它很像的草,沒什麼用,不要搞錯了。”
簫弄弦認真看着,用心細細記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我會想辦法讓他多活兩天。”女子轉身說道。
“冥夜,你留在這。”簫弄弦對一直沒有說話,彷彿融入了空氣的男子說道,“幫這位姑娘把神醫葬了。”
冥夜知道,他其實是不放心慕塵言,怕之前要殺他的人找上門來,還有這神醫的弟子,他也不相信,可是又不能不信,因爲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天色暗了下來,即將步入夜晚,迷濛的霧氣也蔓延開來,模糊了所有。
安排好一切,簫弄弦不再耽擱,縱身躍入了茫茫迷霧,很快便消失不見。
女子走到牀邊,轉身看着冥夜,“你是叫冥夜吧。過來幫我一下。”
還真不客氣,冥夜暗想。
把慕塵言扶起,不讓他倒下去,女子坐到了他身後,開始施針。一下接着一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乾淨利落,迅速而又精準,老練的怕是連那些行醫數十載的大夫都要汗顏。但是在刺入頸項某一個穴位後,女子驀然蹙起了眉,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怎麼了?”發現女子神情有異,冥夜也嚴肅了臉色。
伸手在那穴道周圍按了按,又撫上了慕塵言的腦袋,接着又用銀針刺了幾個穴位,女子眼裡的疑惑變爲了詫異,“他腦袋裡似乎有東西。”
冥夜愕然,“有東西?這怎麼可能?你弄錯了吧。”
聽到這句話,女子忽然把目光轉向了他,“不可能。”簡單的三個字,沒有過多解釋,卻讓人無法反駁,無法質疑,因爲那認真得眼神和肯定地話語。
冥夜一時語塞,過了會兒才道:“那他……”
“沒有生命危險,不過身體裡多出不屬於自身的東西終歸不好。但是現在他身體太弱,體內還有兩種毒素肆虐,我不敢隨便醫治。等毒解了再說吧。”知道他要問什麼,女子耐心解釋。
嶢山在雲霞谷東邊,距離遙遠,且靠近山下那一段路崎嶇難行,更何況其山勢陡峭,極難行走,又時常有猛獸出沒,要取得草藥,只怕並不容易。
奔跑的四蹄揚起陣陣沙土,駿馬馱着紫色的人影飛奔於道路上,身後,還跟着幾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不遠處,嶢山已隱約可見其輪廓,而腳下也愈見難行。
“待會,不要管我。無論發生什麼,都要把草藥找到送回去,聽見了嗎!”風中,傳來男子冷凝的聲音。
“但若是您有危險……”
“這是命令!”
到得山下,幾人飛身而起,棄馬前行。待上得山去,衆人四散開來,尋找着需要的草藥。
“嗷嗚——”
突然,一陣悠長的狼嗥響起,在嶢山上空迴盪,霎時止住了簫弄弦的腳步。
警惕的環顧四周,鋒利的匕首已然在握。雖然早有準備,不過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了。看來這藥是真不好採啊。
“嗷——呼——!”勁風伴隨着吼叫從簫弄弦左方襲來,一匹全身灰黑的狼從林間撲了出來。
簫弄弦側身閃躲,同時右手揮出,鋒利的匕首擦着狼身而過,帶出了一大串血珠,也互換了位置。
兇惡的眼睛緊盯着簫弄弦,黑狼的喉間發出低沉地嗥叫,右後腿正有鮮血流出,順着爪子染紅了地面。
呼——不給人絲毫喘息得機會,再一次的,它撲向了簫弄弦,那兇狠得姿態彷彿誓要把其撕碎,來報這一刀之仇。
簫弄弦也不敢馬虎,全神對付着發狂得黑狼,想着怎麼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解決,畢竟,他的時間有限。
眼裡閃過一絲陰狠,簫弄弦攻擊得動作更加迅速,但那匹狼的反應也很敏捷,一時間,竟是僵持不下。
突然,簫弄絃動作一頓,黑狼見狀立刻迎面撲來,而簫弄弦竟是動也沒動。就在黑狼的前爪即將要抓在他臉上的時候,簫弄弦突然閃電般出手,橫着一刀,斬斷了黑狼的兩隻前腿!頓時,一聲淒厲地狼嗥響徹在嶢山上空,令人心悸。
簫弄弦走近在地上掙扎的黑狼,黑狼見他走近,那眼裡閃動的,竟是恐懼的神色。
毫不猶豫的,反手將在地上掙扎得黑狼的首級削了下來。在狼皮上蹭掉沾在匕首上的血跡,簫弄弦起身繼續尋找着草藥。
風中,傳來了簫弄弦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語,“你不該在此時擋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