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年笑道:“小的時候,一心想要成功,以爲有了足夠的名利,就可以更好的生活,做曾經自己想做的事,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當你得到的更多,束縛和失去也就越多,有時間,反而會羨慕那個時候,騎着單車,吃着簡樸食物的自己。”
秦桑綠聽了嗤笑一聲,懶洋洋道:“你這叫矯情!你現在走出去,去問問那些正在底層掙扎的人,哪個不想要成功,人生啊,難道你不成功,一直過苦日子就不會有所失去和被束縛嗎?都是一樣,既然如此,我何不努力讓我的失去變成最大化的值得。”
陸西年被她一番話給堵住了,她真是牙尖嘴利,與他所認識過的豪門千金都大不相同,她似乎並沒有那種一出生就原本應該具有的優越感,反而像大多獨自奮鬥的女子一樣,勤勤懇懇,小心翼翼,但也從不虧待自己。
越是不瞭解,越是想要了解,越是想要了解,越忍不住要接近,越接近,卻越有更多的迷惑想要得到解答,這真是一個惡性循環,可他偏偏像上了癮,不可自拔。
吃東西時,秦桑綠是從來不顧忌的,只顧着吃,和她吃飯,很容易被同化,吃到酣暢淋漓,她還盤起了腿,陸西年給她倒滿上酒,她端着酒杯晃啊晃,然後咯咯地笑起來,舉起杯子道:“Cheers。”
杯子互撞,發出“叮鈴”的清脆聲,她仰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陸西年這才發現不對勁,故作隨意地問:“阿桑,不開心嗎?”
“帥哥,佳餚和美酒,還有什麼值得不開心?西年,聽說過一句話嗎?人的美德,在於不追問。”她舉起空了的杯子朝他搖了搖。
陸西年心裡油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挫敗感,這麼久了,她心底還是對他戒備的,雖然也知道,她性格如此,但每次仍抱以希望。
好在還能陪她一醉解千愁,他自嘲地揚了揚嘴角,爲她和自己各倒一杯酒,然後,高舉起杯子道:“好,不追問。”
隨着杯子互撞發出的清脆聲,還有另一道聲音響起,她聽見有陌生男子的聲音說,我僅代表廣大的G市未婚女問一個問題,顧總最討厭什麼樣的女人?
顧總,她舉着杯子的手停在了脣邊,姓顧的不止他一個人,不會在這裡也能遇見他吧?
“喝酒的,尤其是喝的醉醺醺的。”他道。
秦桑綠剛喝了一大口酒,醇厚綿滑的感覺,還沒來得及擴散開,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就差點給噴了出來,忙着嚥下去,憋的整張臉通紅,腦海裡忽然冒出多年前的畫面來,那年,鹿米米和容夜白吵架,非拉着她去喝酒,結果喝多了,蹲在酒吧門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好在那間酒吧的老闆認識容夜白和鹿米米,因此,幫忙給打了電話。結果,容夜白過來,看見喝醉的鹿米米,一臉的心疼和自責啊,可反觀顧念深,他穿着黑衣,站在風口,冷冷地看她。
她踉蹌着過去,一把拽住他的
衣襬,半嗲半怨道:“喂,拉什麼狗臉,我……”
還沒說完,就“哇”地吐了他一身,顧念深的臉黑透,憤怒地扯開衣服,隨手扔在地上,她藉着酒勁,一點兒也不怕他,竟還抱着他的腰道,“阿深……嗚嗚嗚……我好難受啊!”
顧念深眉頭深鎖。
“阿深,親親,親親。”她拽着他,仰頭道。
一旁的容夜白嚇了一跳,這是秦桑綠會說的話嗎?再看眼石化了的顧念深,實在忍不住爆笑,顧念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轉過頭準備訓斥秦桑綠,但見她紅着臉,仰着頭的樣子,胸口一軟,竟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最後,只好無奈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然後蹲下來揹着她,十二月末的天氣,寒風呼嘯,可她在他的背上,卻感覺不到一點兒冷,模模糊糊的睡去,彷彿還依稀聽見他彆扭的聲音。
秦桑綠,我警告你,我最討厭喝醉酒的女人了。
她咧着嘴,沒心沒肺地笑,說討厭,還不是照樣親她又揹他嘛,根本就是和她裝大尾巴狼,嚇不到她的。
眼淚忽然落在杯子裡,濺起的清涼讓她驀地驚醒,才發覺自己是哭了,她青春裡所有的時光,幾乎都是和他在一起,她隨便回憶起那件事,都和他有關。
陸西年的目光黯然,但秦桑綠情緒調整的很快,眼淚不擦又能笑,聳聳肩,舉起杯子道:“爲這短暫的走神乾杯!”
陸西年對她笑的極溫柔,至少她還是在乎他的感受的,這樣就好,畢竟,他比他早到她的生命中幾年,他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行。
酒剛送進嘴裡,就又聽到聲音響起,男人再問:“那要是以後你老婆喝了酒,你還能和她離婚不成?”
某人淡淡道:“那要看是誰,或許有人,就算天天做我的討厭的事,我卻對她毫無辦法,這事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什麼準則都不做數。”
秦桑綠的眉心突地跳了幾下,胸口漲滿,明明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她就莫名覺得他是在說自己。
真要命,這種莫名其妙的影響力。
饒是好修養的陸西年也隱約露出不悅來,好好的一頓飯,被攪成這個樣子,秦桑綠也有些疑惑,這樣的餐廳,知名度極高,很重視服務,怎麼會隔音這麼不好?
陸西年按下服務鈴,沒多久,竟聽見侍者驚訝的聲音:“顧先生,紀先生,是要進去嗎?”
門被推開,紀南方一臉無奈地看着秦桑綠:“阿綠,你怎麼變遲鈍了,這麼久才喊服務生,爺的腿都快站斷了。”說罷,他又看向顧念深,抱怨道,“怎麼每次都是我做這種事?來來回回被人看,像演無間道似的。”
秦桑綠愣愣地看着紀南方,爾後忽然反應過來,目光轉向顧念深前,又飛快地轉過頭,他故意的?
陸西年冷冷地譏諷道:“看不出顧總還有這種嗜好?”
顧念深根本無視他的存在
,像忽略空氣一般,灼人的目光直接落在秦桑綠身上,開口問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最討厭喝酒的女人!”
他語氣裡儼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秦桑綠擡起頭看向他,微皺的眉,黑曜石般的目光盯着她,太過認真的表情倒顯出幾分孩子氣的不滿,像是逮到偶爾犯錯的妻子一樣,秦桑綠的心驀地快速又劇烈的跳起來。
紀南方半張着嘴,顧念深這表情,是……在賣萌嗎?媽呀,真是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你討厭你的與我何干?”秦桑綠嘴巴上依舊不服軟。
隨即,她聽見他輕微的嘆息聲,然後,眼見着他走過來,還沒來得及驚呼,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她又羞又怒,掙扎着要下來,惡狠狠道:“顧念深,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聽見沒有?”
陸西年從位置上站起來,攔住了他去路,顧念深表情冷漠,看着他,氣場迫人,一字一句道:“我奉勸你,陸先生,旁人的家務事,少管!”
家務事?
紀南方又一次受教了,秦桑綠半個字也沒有同意,他竟然不要臉的就直接把狀況升級成了家務事!
但兄弟的終身大事,他紀南方當然義不容辭,上前一步,擋在陸西年和顧念深中間,笑眯眯道:“喝酒嘛,來,我陪你,爺可是千杯不醉的呦。”
顧念深抱着她一路向外走,服務生們都驚呆了,而女侍者,更是一臉的羨慕,能被這樣一個優雅英俊的男子抱着,該是一件多麼浪漫的事,可秦桑綠呢,她倒不是這麼想,臉色透紅,分不清是憤怒還是羞澀,因爲人多,她硬生生嚥下了要對他吼的衝動,只能咬牙切齒道,“顧念深,放我下來。”
她含着酒氣的呼吸吐在他臉上,顧念深微微皺眉,輕斥道:“好臭,閉嘴。”
秦桑綠真是要哭了,被他這樣一說,連話也不好意思再說了,憤怒地瞪着他,心裡問候了他祖宗八十代,看着她這個樣子,幾分可憐,幾分憤怒,他的胸口忽地一抽,像被人紮了一下,疼痛後,竟軟軟地塌陷了下去。
其實,她一點兒也不臭,他忍不住仰起嘴角,這細微的動作,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到。
顧念深動作極快,開了車門,迅速將她扔在了副駕駛坐上,隨即綁好安全帶,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秦桑綠根本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她的怒氣終於得到發泄,開了車窗,任風把她的頭髮吹亂,然後憤怒得質問道:“顧念深,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想要你。”他得的極快。
秦桑綠怔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看着他的側臉,認真,堅毅,她知道他不是信口開河,隨便說說的人,這麼長時間了,從他回來到現在,他一直都在重複着這件事,此刻,她望着他,內心有股莫名地酸楚,她忽然就想罵一句傻瓜,但這個詞,又明明和他不搭邊。似乎有些疲倦,她靠在車椅上不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