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吩咐手下帶趙休花下去吃飯,自己帶着童立裡、章立早等人到前面的大客廳。童立裡便走便向李順介紹來人的情況,李順不時皺着眉頭。
客廳裡,坐着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婆,頭髮已經花白,額頭顯出條條皺紋。她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佝僂着身體,顯得身體更加矮小,她的旁邊放着一根龍頭柺杖。這些都給人以老態龍鍾的感覺,可是她的後面站着幾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子,與老太婆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太婆叫郭不斜,是洞庭湖君山島的主人。
刺史李鰲與李順的師爺藍柯人站在另一邊。李鰲一見李順進來,忙作介紹:“郭管家,這是我們王爺!”郭不斜只是很隨便地看看李順,沒有行禮,甚至動都沒動一下。這讓一向頤指氣使的李順很是不快。
李鰲皺着眉,做個手勢,說道:“王爺,請坐!”李順板着臉坐在一張紫檀木的書桌後面,這是主人的位置。李鰲、藍柯人站在書桌的兩側,而童立裡等侍衛則站在外面。
接着兩個丫環獻上茶,李順啜了一口茶,把茶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他的臉色陰沉,與這響聲相配合。李鰲暗中對着李順搖搖頭,可是李順沒有理他。
郭不斜端起茶碗,也喝了一口,接着把茶水噴了出來,其中的茶葉砸到對面的古董花瓶上,把這個古董花瓶砸得粉碎。李順大驚失色,不由得坐直了身體:這個貌似平常的老太婆竟然還有這一手!
藍柯人等人也瞪大眼睛:柔軟的茶葉竟然把距離不短的古董花瓶砸得粉碎,郭不斜功力如此深厚!怪不得洞庭湖可以與青龍白虎並稱!
郭不斜搖搖頭,問道:“李大人,這是什麼茶啊?”李鰲說道:“這是碧螺春!”郭不斜搖搖頭,說道:“你買的是假貨吧!這麼難喝!哦,我們君山銀針都比這強。下次,我老婆子帶幾斤來,省得李大人在客人面前出醜!”李鰲連連點頭。李順一驚之下,這才知道:這個老太婆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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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不斜拿出一張銀據,說道:“這張銀據就先退給王爺。”藍柯人問道:“郭管家,是不是少了?”郭不斜反問道:“你認爲當今皇上和那些太監們就值三十萬兩?”
李順說道:“你就開個價吧!”郭不斜說道:“我老婆子做生意從來不自己開價。你們認爲對方值多少,就出多少銀子。我老婆子認爲划得來就做。”
藍柯人說道:“郭管家,銀子的事好商量。只是不知道斑竹劍客何時出手?”郭不斜說道:“這些孩子嘛,都是我老婆子一手帶大的,得替她們的安危着想啊!你們連皇上和那些太監住在哪裡都不知道,我們如何行動啊?皇宮那麼大,總不能一間一間地找吧!”
李鰲問道:“郭管家有何高見?”郭不斜說道:“我老婆子又不熟悉皇宮,想辦法,那是你們的事!”她看看外面的天色,說道:“天都黑了,今晚又回不去了!李大人,我老婆子就告辭了!”說完,拿起柺杖,在兩個女子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慢慢走去。
李鰲、藍柯人見這樁買賣沒有談妥,有心留人家,又覺得沒有把握談好,只得一直跟到門外,看着郭不斜等人慢慢地走遠了。
李鰲和藍柯人回到客廳內。李順撇撇嘴,說道:“這個老太婆,好大的架子!”藍柯人說道:“王爺,有本事的人,架子都大。王爺是個做大事的人,不必計較這些小節。”
李順說道:“哎,本王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可是如此傲氣之人,本王還是第一次遇見。”李鰲說道:“王爺,郭不斜好辦,她們就是要銀子。——咱們還得在宮裡下點功夫。”
李順搖搖頭說道:“這些太監們精得很,不斷變換住處。本王使了不少銀子,還是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藍柯人說道:“王爺,我們可以雙管齊下,一方面在宮裡還要繼續留心,另一方面還可以利用太平教的力量,這也是一條捷徑啊!”李鰲也安慰道:“王爺,古往今來能成大事的,都是要經過一番曲直的。”
李順點點頭,說道:“這道理,本王懂!——藍柯人,那個歐陽梓可曾聯繫好了?”藍柯人說道:“王爺!朱雀門派的掌門已經不是歐陽梓了。歐陽梓不知道去了哪裡,現任掌門褚慶道是個勢利小人,他見王爺——”
“他媽的!”李順罵了一句,“本王一定不饒他!”他怒氣衝衝地走了幾步,又問道:“你在太平教還順利吧!”藍柯人露出一臉的笑容,說道:“王爺的銀子好使,屬下在太平教是青雲直上,現在已經是軍師啦!”
李順一拍桌子,說道:“好!那就先走太平教這條路了。”藍柯人說道:“屬下以爲,太平教比朱雀門派更好駕馭,這條路一定會越走越寬的。”李順點點頭,說道:“藍柯人,你還要多動腦筋!”藍柯人拱手答應。
李鰲見李順沒有其他吩咐了,就說道:“王爺,屬下安排了晚宴。王爺請!”李順點點頭,說道:“李鰲,你這兒有什麼美食啊?”李鰲說道:“美食太多了!有魚香茄子、香辣刁子魚、銀魚炒蛋、石鍋甲魚、響螺肉、河蚌片……”
等李順酒足飯飽之後,這纔想起趙休花,他讓人去接趙休花。可是趙休花已經走了!
吃完飯後,趙休花被帶進後院二樓的一間房子裡,房間和院子的門口都有侍衛守着。此時她又氣又急:剛從雪域三魔的手中逃了出來,可又被李順抓住,真是出了狼窩,又進虎穴!但是她不再流淚了,她知道,這種情況只能靠自己。她也做了充足的準備,把銀針都抹了雪域三魔的毒,只要李順敢無禮,就用這種針刺他。——想來趙休花這一走,李順算是撿了一條命。
天已經黑下來了,刺史府很靜,趙休花探出頭朝下看,這高度,自己下去是不難的。她見下面無人,提起劍從窗子裡躍了出來。她不知道院牆在哪兒,只得東張西望地尋找,一不小心,就被護衛發現了。幾個人叫喊着衝了過來。
趙休花正要逃,忽然一個蒙面人閃身過來,對她點點頭,又用手指指後面,然後迅速逃向另一個方向。
夜色朦朧,蒙面人的身影一下就把侍衛引走了。趙休花不明白:這個人是誰?爲什麼救我?她不及多想,見喧鬧聲遠了,這才順着蒙面人手指的方向,朝院牆跑去。
果然這兒有個側門,門口有兩個門衛。趙休花查看了一下,院牆很高,自己想上去不容易,還是走側門吧!她大方地走到側門前,一人問道:“什麼人?”趙休花說道:“小姐讓我去買東西!”門衛讓開路,趙休花剛走幾步,門衛又喊道:“站住!你這人怎麼沒見過?”
趙休花說道:“我是新來的!”門衛說道:“沒聽說有新來啊!”趙休花說道:“我是王爺的下人!” ——趙休花的話露餡了。李順到來是秘密的,守門的門衛如何知道?
一個說道:“什麼王爺?胡說!把她交給都頭!”趙休花一聽,轉身就走,兩個門衛追了上來。趙休花心說:你們是死催的!一轉身拋出了“綿裡藏針”。經過歸猏的修改,“綿裡藏針”威力大增,這兩個門衛哪裡知道什麼,一下被銀針擊中,不一會就倒在地上斃命了。
趙休花不敢回頭,飛快地跑進黑暗中。她知道,現在城門已關,必須找個地方躲躲,待天亮後再出城。她在小巷子鑽了很長時間,邊跑便找,前面有一家小客棧,門口掛着一盞馬燈,發出昏暗的光。這兒離刺史府較遠了,離城門很近,是個理想的藏身之處。
可是一進小客棧,趙休花是叫苦不迭:芮猊正在院裡。芮猊身上有血跡,看來受傷了!芮猊一見趙休花,眼睛就發光了,說道:“美人,咱們是緣分不淺啊!”
趙休花鎮定一下,說道:“原來你在這兒。師父讓我來找你!”芮猊哈哈大笑,“老二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他會找老子?”芮猊撲了上來,趙休花一亮劍,說道:“別動!我劍上有毒!”芮猊站住了,忽然用鐵扇一揮,就把趙休花的劍打掉。
趙休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她後退幾步,卻見芮猊並沒有追來,因爲在他側面的屋子裡,又出來了兩個人,仔細一認,這兩個人是華山劍派的楚安和何三叟,在宜昌城裡見過面,想必他們也是來參加衡山登高賞菊大會的。
楚安是一臉的正氣,大聲說道:“清明盛世,朗朗乾坤,你敢強搶良家女子!”芮猊大怒:“快滾!走慢了,老子扭斷你的脖子!”何三叟喝道:“路見不平,自然拔刀相助!”
芮猊說道:“哪裡的蛤蟆?這麼大的口氣!”說着舉鐵扇一個“餓鷹攫食”打了過來,楚安、何三叟拔劍迎戰。
芮猊的武功本高出楚安和何三叟,可是經過和九嶷道長等人的拼命廝殺,早就精疲力竭了,而楚安和何三叟也非等閒之輩,三招兩手是贏不下來的。雙方你來我往,在客棧的院子裡拼殺起來。
趙休花一見,這兩方都不是好人,我還是學若虛的高招吧!她撿起劍,就要走人。芮猊也看出趙休花的意圖:我和這兩個人打,不就是爲了這個丫頭?他邊打邊撤向趙休花這邊。
趙休花火了:一甩手拋出三根銀針,直奔芮猊。芮猊自然知道此針的厲害,他急忙閃身躲過,可是這卻讓何三叟抓住了機會。
何三叟趁機一個“乘風歸去”一劍擊中芮猊的肩膀。芮猊大叫一聲,奪路而走。他本已受傷,無意中逃到這兒,被何三叟刺中後,再也無心戀戰,溜之乎也。
楚安走上前來,收劍說道:“沒想到,趙姑娘還有這一手!”趙休花不理他,轉身就走。可是剛走幾步,卻聽得一聲慘叫,好奇心讓她回過頭來,卻見楚安搖搖晃晃地倒在血泊中,而他身後的何三叟後撤一步,他的劍上還淌着血。
趙休花目瞪口呆,驚詫地問道:“你爲何殺他?”何三叟怒道:“胡說!是雪域三魔殺了他!誰看見我殺他的?”趙休花明白了,問道:“你要殺人滅口?”何三叟一點頭:“你還算聰明!當然這也是雪域三魔乾的!”趙休花知道無路可退了,只得挺劍上來,搶先出劍。
雖然趙休花近來有些進步,但十幾招一過,她就知道自己鬥不過何三叟,虛晃一劍,撤劍就走。何三叟隨後追來,趙休花看準機會,又發幾根銀針。何三叟用劍一擋,打得火花四濺。何三叟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追了上來。不過他怕遭到趙休花的暗算,不敢靠得太近。
趙休花與何三叟一直周旋到凌晨時分,纔看到了一輛運貨的馬車,就機智地鑽了上去,暫時躲開了何三叟的追擊。趙休花又困又乏,上車後就打起盹來。
等到她猛一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大亮了,馬車停在一個湖邊。趙休花偷眼一看,這個湖水天相接,霧氣濛濛,心想這大概就是“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的洞庭湖吧!趙休花無心欣賞湖景,關心的是自己的處境。
趕車的老人過來問道:“姑娘,你什麼時候上了我的車?你要到哪裡?”趙休花下車,說道:“老大爺,我迷路了。我想去汨羅。”老人一指身後,說道:“汨羅在南邊,你越走越遠了。”
老人又好心地爲她指路:“到汨羅,可以走陸路,也可以走水路。在南門有個碼頭,可以搭船。”趙休花問道:“這兒是什麼地方?”老人答道:“這兒是岳陽的北門,這裡沒有碼頭。你看,那個大船是私人的。我就是給她們拉貨的。”
趙休花點點頭,她看到大船上下來兩個年輕的姑娘,老人上前說着什麼。之後老人就動手卸下車上的貨,趙休花過來幫忙,把這些貨物搬運到大船上。
她正要下船,忽然看到一匹駿馬飛馳而來,馬上之人似乎是何三叟。趙休花心虛,連忙退回船上躲了起來。騎馬之人還真是何三叟。他四處尋找趙休花,遠遠地看見一個姑娘躲進船裡,就斷定此人是趙休花。他快馬加鞭,趕到岸邊,沒有下馬就一個縱身直接躍到了船上,舉目四顧,哪裡有趙休花的影子?
何三叟怒道:“快把那個丫頭交出來!”喊了幾聲,無人應答。何三叟說道:“我要放火燒船了!”這話真靈,從船艙裡出來一個老太婆,卻是君山島的主人郭不斜。這是往島上運送日常生活用品的船。
郭不斜拄着柺杖,陰沉着臉,一步一搖地走來,似乎大點的風就能把她吹倒,身後跟着兩個丫頭。何三叟哪把這個老太婆放在眼裡?他大聲說道:“老太婆,把那個丫頭交出來。要不然我把你們都扔進湖裡餵魚!”
郭不斜冷笑一聲,也不答話,迅速進身,柺杖掃向何三叟。何三叟來不及拔劍,只得用劍鞘來擋。郭不斜左手迅速抽了他兩個耳光,把何三叟打得眼冒金花,這才知道老太婆是位高人!她若用刀,我還有命在?他後退幾步,驚叫道:“你,你是——”
郭不斜用柺杖敲打船板,說道:“混蛋!在洞庭湖還敢如此撒野?”何三叟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個大錯誤,這個老太婆不會是郭不斜吧!他打了一個寒顫,後退幾步,縱身躍下大船,潛泳了一陣,這才露出水面,見已遠離大船,這才游上岸逃命去了。
趙休花見何三叟走了,心裡平靜了一下。她估計老太婆會回來找自己,可是等了許久,沒有聲響。岸邊又來了一輛馬車,等裝好貨後,船才駛離岸邊,向君山島出發了。
這時趙休花的心定了下來,危險已解除,瞌睡就來了,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她聽到有人叫自己,忙睜開眼睛,原先那兩個姑娘站在身邊。
其中一個說道:“婆婆讓姑娘這就下船。”趙休花點點頭,站起來,卻見船在湖中,如何下船?另一個說道:“張老漢的船來了。讓張老漢送姑娘上岸。”
果然一條船靠在大船的旁邊,一位老漁民站在船頭。趙休花拱手施禮,說道:“感謝婆婆相救!感謝二位姐姐!”她上了小船,與大船上的兩個姑娘揮手告別。趙休花心想:江湖人傳言,洞庭湖郭不斜是以殺手爲業,冷酷無情,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張老漢的船上還有一個與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女孩,是張老漢的孫女,叫張花。張花心直口快,張老漢直率豪爽,趙休花也屬這一類人,幾句話一說,趙休花就對他們產生了好感。張花問起趙休花的名字,趙休花知道雪域三魔、何三叟都在找自己,不能報出真名,就說叫桓若花,這是若虛妹妹的名字。
張老漢聽說趙休花要去汨羅,就說道:“若花姑娘,我們送你去岳陽南門碼頭。不過,你今天就在岳陽城住下吧!你看風浪很大,黑雲上來了,可能要下雨,到汨羅的船開不了啦!”趙休花一看,天上烏雲漸多,湖面風浪漸大,船不開了,可她不敢住在岳陽城,好不容易從岳陽城出來,現在還回去?
趙休花無奈地說道:“那就不去碼頭了吧!”她怕芮猊,也怕何三叟。張花熱情地說:“那你到我們家住吧!”趙休花說道:“那不行!你們那裡有客棧嗎?”張花說道:“客棧是有,可是很遠,你就別客氣了!”趙休花見張花誠心邀請自己,就笑着點點頭。
張老漢接着撒網,張花、趙休花幫着收魚。趙休花自幼在山區長大,哪裡見過打魚這麼有趣的事?後來,張老漢見風浪大了,這才收網回家。到了岸邊,張老漢要買些東西,趙休花拿出幾兩銀子給他。
張花驚叫一聲,說道:“我還沒見過銀子呢!”她捧着銀子,仔細地看着。張老漢猶豫一下,還是接過銀子,買東西去了。
張花的家就在岸邊不遠處的漁村中,奶奶已經去世多年,父母哥哥都在岳陽城裡財主家做事。家裡只有祖孫兩人。張花的家只有幾間草屋,裡面很簡陋,但比較乾淨。
兩人到家以後,雷聲轟響,閃電撕裂烏雲,涼風習習:天就要下雨了。不一會,張老漢也急匆匆地趕回家。他還說看到有個失魂落魄的人坐在湖邊出神,估計是個傻子,可是趙休花和張花都沒有在意。
此時大雨傾盆而下,近處有無數的水簾,遠處是濁浪排空。望着波濤洶涌的湖面,趙休花的心也像那起伏的湖面,久久不能平息:若虛一定還在找自己,他肯定不在汨羅,在岳陽,還是在長沙?
她多麼希望若虛就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一定會撲進若虛的懷裡,若虛也一定會摟着自己,撫慰這些天來自己所受的委屈、創傷,可是湖面浩渺,一片迷茫。
正是:化險爲夷憑機警,捨己救人靠深情。
趙休花還有哪些磨難?若虛又在何處尋找?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