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智大師看着江湖衆人濟濟一堂,與餘聰道長互視一眼,微微一笑,似乎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使命,對此他們的確感到比較滿意:這次泰安大會費了不少人力和物力,衝破了許多障礙,這才把江湖英雄聚集在一起,這很不容易啊!可是也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比如,白虎派沒有通知江湖刑部就去硬闖青龍神殿,這是不相信江湖刑部,還是另有隱情?不管是什麼原因,這都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爲,這樣做還要江湖刑部幹什麼?青龍派要是反咬一口,我們還如何做出公正的審判?
天亮後,從丐幫長老魏神墨的口中,他們還得知若虛深入青龍神殿救人之事。空智大師也是直搖頭:桓若虛畢竟是年輕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這個時候,你怎麼能不顧全大局?一旦有意外,不是影響了江湖刑部的計劃?還好,若虛沒有帶走多少人,沒有對江湖刑部的計劃產生不利的影響,可若虛還是江湖刑部的判官,這樣做,也有損於江湖刑部的形象,以後,他還怎能再做江湖刑部的判官?
這是空智大師第一次對若虛產生了不滿情緒,可他心中更多的是擔心若虛的安危。憑感覺,他知道,若虛要想從青龍神殿出來,那是微乎其微的,可又一想,青龍派正和白虎派激戰,沒準讓若虛鑽了一個空子,也是可能的,如果他能把白虎派的人營救出來,也的確能給江湖刑部增強實力,可是——想到結果,老和尚又搖搖頭。
這時,餘聰道長擺動一下拂塵,提醒道:“大師,那是白虎派吧!”空智大師定睛觀瞧,果然是白虎派的人來了!他在多年前是見過車轅的,車轅的模樣改變不大,依稀可以認出。車轅今天依舊是穿着一身半新的員外服,給人以節儉的感覺;他的手中還拄着一根柺杖,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就是個配頭,車轅身體健朗,根本用不着柺杖!車轅的後面是雷天龍、滑鐵廬、詹前後、平步雲、慕容谷和侍衛頭領熊袤,就他們六個人與會,連侍衛都沒帶。
白虎派的到來頓時引起了全場的注目,衆人“刷”地一下全盯着他們看,車轅面無表情,走步不緊不慢,後面的平步雲、慕容谷等人卻是有說有笑,時不時還與場上的熟人打招呼,一副輕鬆的樣子,哪裡有鏖戰了一夜的情狀?
白虎派的位置在前臺的西邊,車轅等人走到臺前,站住了腳步。空智大師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可是白虎派的車掌門?”車轅上前幾步,拱手說道:“正是在下!大師,讓你久等了!”
空智大師和藹地一笑,說道:“車掌門,還未到時辰,何談久等?”他作了一個手勢,“車掌門,請坐!”車轅再次拱手,轉身走向白虎派的位置。衆人的眼光仍然看着他們,只見車轅坐在椅子上,熊袤站在他的身邊,爲他搖着扇子,而雷天龍等人站在後面。他們還是談笑風生,似乎在說着一件很開心的事,沒有一絲大戰前的緊張、焦慮的成分。不過,有些年長之人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陽光!
過了片刻,不知誰說道:“青龍派來了!”衆人的目光這才從白虎派的身上移走,看着廣場的外面,連那些小攤販也停止了手中的活計,在一起指指點點,他們早就聽說過林三徑的大名,可是一直沒有見過他。
你看!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青龍派掌門林三徑。今天他穿戴一新,拿着一把描金摺扇,精神煥發,器宇軒昂,面帶悠閒之色,踱着四方步,似乎就在自家的庭院中散步。而他的後面跟着蔡玉龍、裴問劍、顏儒諭、慕茗來、新佳泊、牟砂岸,也恰好是六個人,似乎是他們兩家早就商量好的。而這六個人卻是表情嚴肅,只是偶然和場上的熟人打聲招呼,卻不多話,這和白虎派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衆人迷惑不解:這是怎麼回事?作爲東道主的青龍派不苟言笑,而作爲客人的白虎派卻嘻嘻哈哈的。不過,有見識的人清楚:這很正常,就像唱戲前的化裝一樣,很快他們就要粉墨登場了。
青龍派在廣場的出現,應該說引起了更多的注目,因爲他們可是今天泰安大會的主角啊!林三徑踱着步,過了廣場中央的雕像時,似乎纔看到了空智大師等人,連忙加快腳步,來到臺前,拱手說道:“大師,在下青龍派掌門林三徑前來參加泰安大會!”
空智大師也回禮,說道:“阿彌陀佛!林掌門,老衲還要先謝謝貴派借東嶽神廟廣場給江湖刑部,使得本次大會能夠如期召開!”林三徑笑着說道:“這是本門該做的事!來者都是客嘛!本門盡些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大師就不必言謝了!”
空智大師作個手勢,說道:“林掌門請入座!”林三徑點點頭,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用眼中的餘光瞥了一下對面的白虎派,只見白虎派的人神情淡定,車轅還悠閒地看着婆娑起舞的楊柳,似乎昨夜的事壓根就沒有發生過。
林三徑暗中冷笑:待會兒,我們再算賬,老賬新賬一起算!他坐在椅子上,蔡玉龍等人也站在身後。林三徑又看着臺上的幾個人,心想:先讓你們待會兒,最終站在這個臺子上的人一定是我林三徑!這兒,我纔是主人,而且很快就會成爲江湖的主人。
空智大師看看餘聰道長說道:“道長,時辰到了吧!”餘聰道長點點頭,說道:“大師,可以開始了!”空智大師回到桌子的後面,餘聰道長、褚慶道、陶銀、楚不平站在他的後面,這一行動,就是一個標誌:泰安大會就要開始了!
會場上的聲音漸漸小了,空智大師深施一禮,說道:“阿彌陀佛!老衲代表江湖刑部宣佈,泰安大會現在開始!”這麼一說,會場上頓時鴉雀無聲,連叫賣的小商販也停止了叫喊。
這次大會與上次的衡山大會截然不同,衡山大會是重陽賞菊大會,與會前,衆人不甚清楚有哪些話題。而這次泰安大會是針對青龍派的,而青龍派又是絕不肯認輸的,這就是說一場大戰在所難免,衆人的心情多少有些忐忑,雖然牽涉到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可這畢竟是件武林大事,會影響到以後的武林格局,怎麼能不關心呢?所以空智大師一說話,衆人就都靜下來了,瞪大眼睛,注視着事態的發展。
空智大師說道:“諸位英雄,老衲首先要感謝你們前來參加泰安大會,沒有你們的支持,泰安大會是開不起來的。”他再次深施一禮,衆人無法還禮,只得報以熱烈的喝彩聲。空智大師看着臺下,接着說:“諸位英雄,這次泰安大會開得不容易啊!我等江湖刑部的官員也都不容易啊!老衲四次遭人劫殺,還好,都能化險爲夷,可不是人人都似老衲這般好運,餘聰道長被人刺殺,至今傷未痊癒,楚掌門也遭人暗算,不過傷勢不重。而揚州鏢局莫等閒、九嶷派的九嶷道長和祁連派的聞過喜則永遠地倒在了路上。”他停頓了片刻,接着說:“老衲記得去年衡山大會的時候,莫等閒打趣說,天下太平了,他就去做木匠,可是他沒有等到這一天啊!”
參加過衡山大會的人都對這個場景記憶猶新,莫等閒的戲言贏得鬨堂大笑。“江湖刑部的官員不容易啊!”空智大師重複着剛纔講過的話,衆人知道這是先抑後揚。空智大師仰起頭,堅定地說道:“他們豈不知道前途危機四伏?可是江湖刑部的官員沒有一個退縮,沒有一個屈服,他們是好樣的!他們對得起衡山大會時選舉他們的諸位英雄!這,就是江湖正義!”他的慷慨激昂的話語又贏得了滿堂喝彩,一時間歡聲雷動。
等喝彩聲平息後,空智大師說道:“在生和義兩者不能得兼的時候,我等選擇的是義。我等江湖刑部選擇下地獄,就是爲了把正義留在人間!”衆人又是一陣喝彩聲。林三徑一笑,微微點頭,他倒是真心佩服這樣的英雄,只是可惜這樣的英雄不能爲自己所有。蔡玉龍冷笑一聲:待會兒,我就讓你們下地獄!
空智大師說道:“泰安大會不是遊山玩水、踏雪詠梅的大會。我等江湖刑部在泰安召開大會就是爲了公審殺害江湖刑部官員的元兇以及挑起江湖恩怨的罪魁禍首,查找幕後的主使者並嚴懲不貸,爲的是建立一個太平、公正的江湖!”
他堅定的目光掃過全場,待喝彩聲減小後,他聲音清晰地說道:“現有六家門派狀告青龍派!我們一件一件地來審理!”他從餘聰道長的手中拿過一張狀子,說道:“第一家狀告青龍派的是揚州鏢局。”他看着青龍派這邊,林三徑出奇得安靜,悠閒地搖着摺扇,平靜地聽着自己的說話。
空智大師略一停頓,說道:“揚州鏢局狀告青龍派殺害他們的鏢主也是江湖刑部的判官莫等閒!這是他們的狀子。”他抖抖手中的紙張,表示自己的話有理有據,合乎江湖刑部的程序。
蔡玉龍上前一步,這也是林三徑早就安排好的,今天主要是蔡玉龍出面,他足智多謀,能說會道,由他出面應對是最合適的。他拱手說道:“空智大師,江湖刑部的各位大人,在下有話要說!”空智大師擺擺手,說道:“蔡大俠,有話請講,不必多禮!”
“大師,”蔡玉龍說道,“大凡殺人者一定要有某種目的。想我青龍派與他揚州鏢局風牛馬不相及,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我等爲什麼要殺莫等閒?”空智大師說道:“從表面上看,確如蔡大俠所說的,可是有些殺人動機還得從深層來分析。”
蔡玉龍搖搖頭,說道:“這麼說,大師是認定我青龍派殺的人?”空智大師搖搖頭,說道:“老衲沒說!這裡有揚州鏢局的狀子,所以青龍派有殺人的嫌疑。”蔡玉龍說道:“既然大師認定我青龍派有殺人動機,可總得還有殺人的證據吧?”
空智大師點點頭,說道:“阿彌陀佛!我等江湖刑部從來都是以理服人的,怎麼會沒有證據?”蔡玉龍做個手勢,說道:“那就請大師出示證據吧!”
空智大師點點頭,說道:“今年二月初三,揚州鏢局的莫等閒在押鏢至山西洪洞縣附近時,被一夥人伏擊,莫等閒倉促應戰不敵對手,身受重傷,不治身亡。在這個過程中,揚州鏢局有三位鏢師目睹了莫等閒被殺的全過程。這些殺手雖然蒙面,可爲首之人使用的兵器三股託天叉是青龍派邵年強的,因此他們認定這夥人就是青龍派的人。”
蔡玉龍想到在揚州時,自己已經讓雪域三魔血洗了揚州鏢局,現在你還能有什麼證人?他看着空智大師說道:“大師,目擊者姓字名誰?現在何處?”餘聰道長接過話,說道:“前不久,揚州鏢局慘遭雪域三魔滅門。”
“道長,”蔡玉龍說道,“目擊者情況如何?”餘聰道長沒有回答蔡玉龍的話,而是順着自己的話題接着說道:“這三個魔頭一向行事乖張,他們怎麼會殺揚州鏢局的人?這事蹊蹺得很啊!”
蔡玉龍說道:“道長懷疑他們是受青龍派的指使?”餘聰道長搖搖頭,說道:“貧道不敢亂說!”蔡玉龍心說:你這不是廢話嗎?他問道:“這就是說,沒證人了?”
餘聰道長說道:“有!當天晚上,揚州鏢局的鏢師商胄,在家中與妻子吵架,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當晚沒有回來,倖免遇難!”他朝身後一招手,“來人啊,帶證人商胄!”蔡玉龍一愣:這個老道先是廢話一通,可是話鋒一轉,馬上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