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景軒剛睡下。”舒靜曼輕聲拉上房門,瞧見這頭含笑看着自己的人,示意他不準講話後,躡手躡腳墊着腳走向他。
穆煜澤只覺好笑,無奈地拉着她向兩人的房間走去。景軒的臥室有隔音設置,就算有人在外面大聲叫喊他也不一定聽見。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是不是吃醋了?你見不得我和景軒好,對不對?”
穆煜澤大手揉亂了她一頭及腰長髮,難得順着她的話回答:“是,我吃醋了。”
這兩天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這一逗弄,兩人稍許放鬆了身心,分別嘆了口氣。景軒這兩天看起來笑眯眯的,他們說什麼他都聽,也不反駁,給他吃什麼他也都吃,即使是舒靜曼那半分廚藝都稱不上的技術做出來的東西,平靜得過分。
出於各方面考慮,翟景軒之前一直竭力壓下父母出意外的事,這幾天眼看到處都打理得差不多了,主動權也差不多掌握在自己手裡了,他今日一早纔對媒體公佈父母已經離世的消息。而明天,就是翟氏夫婦出殯的日子,追悼會也會隨後舉行。翟浩天多年積累下的人脈衆多,屆時前來弔唁的人自然不會少。
舒靜曼翻過身,睜眼看着面前閉上眼休息的人,小聲叫道:“煜。”
穆煜澤本來就沒睡着,聽她出聲,也睜開了眼,“睡不着?”
舒靜曼定定地看着他,好一會,才輕聲說:“我擔心景軒,他……他還小,叔叔阿姨走了,他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辦?”
穆煜澤聞言愣了兩秒,隨後伸手摟住她朝自己懷裡帶,“沒事,我看着他。”
一個在中國,一個在意大利,那麼遠,他總不至於一直呆在意大利不走了吧,不能時時刻刻在景軒身邊,怎麼看啊?
其實舒靜曼知道,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傷,還是要那個孩子慢慢消化,但是此時她卻不願多想了,身子一個勁蜷在了男人寬闊溫暖的懷中。
追悼會就在別墅舉行,前來的人擠滿了房間內外,後面卻還有源源不斷的從世界各地趕來的人。好在提前安排了很多人,現場井然有序。翟景軒站在房間中央,看着一波一波上前讓自己節哀的陌生面孔,這些人,哪個不是政商界有權有勢的人,父親生前,是個多麼了不起的男人啊。這樣一個男人,是他的父親,他真是萬分榮幸。而這個男人,對自己,更是從小就保護得極好,每次都極盡所能滿足自己所有的需要。他至今,都找不出一件他辦不到的事。
還有母親,高貴優雅,總是微微含笑,美得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中世紀貴族夫人一樣。他現在所有的禮儀,幾乎都是從她那裡耳濡目染學到的。她不是個多話的人,在自己面前,卻絮絮叨叨沒完,對他也是百般包容。即使他不聽話滿世界亂轉,她生氣歸生氣,總歸還是疼他的,至於生氣的出發點,也是因爲擔心他。他記得每次他悄悄從家裡溜走後,她都佯裝生氣不接自己的電話,卻總是躲在旁邊聽,然後一不小心冒出一句話把自己暴露。
上次跑到a市,還差點出事,爸爸雖然沒說什麼,但肯定是擔心他的,悄悄給他身邊又安排了好些人,媽媽呢,生氣極了,幾天都不接他電話。其實他已經計劃好了,過十來天就回國,準備一份禮物,好好給她道歉。答應他們再也不亂跑,因爲他已經想好了,他喜歡做生意,家裡那麼大一份產業,反正遲早都是他的,他接手的那部分早已經遊刃有餘了,回去多幫幫忙,早點讓爸爸退休也好,因爲媽媽已經不止一次唸叨自己想要和爸爸環球旅行的事。但是爸爸一直很忙,如果他接手了,爸爸就有時間陪她了。
……
太多太多的事了。可惜,他們都走了,留下他一個人。他們都走了。
翟景軒心在絞痛,鼻子忍不住的發酸,眼睛也是澀澀的,但他硬是撐到送走最後一批人,全程忍住沒讓自己落一滴淚。
來弔唁的人,大多知道翟浩天有個獨子,卻一直沒見過,所以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不過有個人他們卻是認識的,甚至有的人還和他打過不少次交道。這個人是穆煜澤。
穆氏的實力有目共睹,對於這位年紀輕輕上位後雷厲風行的少東,知道他一些底細的人,除了佩服敬畏外,更是能敬而遠之就敬而遠之,要不就主動交好,只求別惹上這尊瘟神。
要說翟浩天就是個恐怖的人,早年開拓歐洲市場的狠勁,讓不少人膽寒,這些年上了年紀,倒是收斂了不少,處事變得溫和許多。只要不招惹到他,彼此就相安無事。
但是穆煜澤就不一樣了,他年輕有爲,風頭正勁,從這些年處事的作風來看,沒有任何收斂的痕跡。他每次要出手的時候都讓人猜不透,偏生行事大膽,每次都是危險重重,衆人都等着看笑話時,偏生他左右逢源,最後都能絕地逢生,一次比一次強大。有人試圖去探究他實力,因爲找不到根源,最後都不了了之,還被他報復性倒打一把。所以,兩者相比較,大家其實更怕這位神秘莫測、脾氣古怪的穆氏少東。
這次翟氏出事,首先站出來的竟是穆煜澤,這誰也沒料到。隨後在公共場合,他和翟景軒兩人一同高調出席。當着衆人的面,他拉着翟景軒的手,動作親暱。誰不知道他生性冷漠,最忌諱與人身體觸碰,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隨後,他告訴衆人,翟浩天是他最爲尊敬的一位長輩,而翟景軒,就是自己親弟弟的存在。
有了宴會的事,大家心頭的疑慮打消,看來穆氏和翟氏是真的交好。翟氏夫婦出意外的事,真正能被矇住的,並不包括老辣之人,那些端倪怎麼瞞得住?
翟浩天一走,留下個還是未成年的兒子,小孩子,誰還放在心上?很多人都想乘機撈一把,有了穆煜澤這個人設,本是樹倒猢猻散的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追悼會上親眼見到穆煜澤,有人心裡大嘆一口氣,幸虧及時剎住車沒挑事,因爲那些挑事的,幾天前大家還一桌喝酒,現在已經成了落水狗,下場太慘。
留在最後沒走的,都是翟浩天的生前好友,按照輩分,翟景軒都得叫他們一聲叔叔伯伯。
“景軒,有什麼事就給叔叔說,不要客氣。”
“這次的事,太意外了,浩天他……哎,你個孩子不容易啊,節哀。”
“浩天,就是你的父親,他是我朋友啊,他不在了,我就代替他照看你,決不讓小侄你受半分欺負。”
“有什麼我們能幫到的,儘管開口。”
……
翟景軒一一道謝,眼眶裡含着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人到緊急關頭,才知道誰真正對自己好。這些天他們的幫助,他都記在心裡。
“景軒。”一道脆生生的女聲突然插進來,大家的注意力都看向了她。
今天的事,穆煜澤本來是不要她出現的,但她死磨硬泡跟來了,一直躲在房間角落。這個時候賓客走得只剩幾人了,她眼瞧着景軒抹淚,還以爲有人欺負他了,就不管不顧跑了過來。
“景軒,你沒事吧?”舒靜曼拋過來就護在了翟景軒身前,關懷地看着他,隨後又滿臉戒備地看向其他幾人。
翟景軒先是一愣,隨即搖頭,解釋:“他們都是我父親的好友,是我的叔叔伯伯。”
舒靜曼這才站回他旁邊,對着幾人露出微笑。
這個時候出現這麼個小插曲,幾人也是會心一笑,有人好奇,問道:“這位是?”
舒靜曼聽不懂意大利語,還以爲出什麼事了,這時候後悔自己的莽撞,想着她要給景軒惹麻煩了,一眼掃到向這邊走來的穆煜澤時,急忙給他投去求救的信號,腳下一動,就想跑向他。
耳邊卻傳來一個聲音,乾淨利落:“她是我姐姐。”
他說的是中文,隨後又翻譯成意大利語。
舒靜曼一下偏過頭,翟景軒看着她的眼睛,用中文叫道:“姐姐。”
她眼圈瞬間溼潤了。
追悼會結束後,穆煜澤就得返回a市。
舒靜曼則是磨磨蹭蹭的,幾次欲言又止不斷瞧自己後,穆煜澤直接問了:“要說什麼就說。”
“我……煜,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說。”
“我……我可不可以,嗯,就是……”
“你想留下來?”
“不是,我就是覺得,我、我想多留幾天……我不放心景軒,而且,他都叫我姐姐,所以……”
穆煜澤見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暗自發笑,她這點小心思,不用猜都知道,偏生還扭扭捏捏的。他消失幾天,穆氏變得一團糟,而且……想到國內的事,穆煜澤心裡冷笑,有人想要置他於死地,他倒是無事,就是不放心她。齊睿已經被他傳喚來了,今晚就會到這。他本就有把她留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