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幾天沒有跟爸爸媽媽坐在一起吃晚餐了,雖說爸爸的廚藝實在不敢恭維,但幸福的感覺卻一點也沒打折扣。
爸爸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我,笑着說:“這幾天你們倆都又瘦了,不是也學人減肥吧?”
媽媽擡頭瞟了瞟他,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要減肥也是你減。我們家就你最重。——天涯,你發什麼呆?”
“啊?”我回過了神,“我在想,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怎麼到哪裡都少不了它搗亂……”
“你說那隻長得像老鼠的畜牲?”爸爸吃驚地揚揚眉毛,“那天它受了傷亂撞出來,已經被我結果了。你昏迷着,所以不知道。”
媽媽側過頭作思考狀:“說來真的很詭異,按道理,這個世界上有本事穿梭時空的靈獸只有女媧座下的九尾白狐;就連女媧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殺了它,它的主人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爸爸神情自若地埋頭吃飯。
媽媽點點頭:“雖說這一招引神秘人現身是不錯,但我總覺得太冒失。”
“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誰也沒有十成把握。不過試試總是好的。”爸爸擡頭笑了笑,淡定的神情裡雖然信心不多,但滿是溫和的堅定。
“對了,”媽媽想起什麼,偏過頭問,“我一直都想問你,當天那種情況,完全可以啓動天雷陣,爲什麼不見你召喚神龍?”
“噢,箭頭叔叔……傷還沒好。”我捏着一把汗,支支吾吾的說。
好在媽媽並沒有在意,只點了點頭說:“也不知道箭頭怎麼樣了,想看看他,可現在這種狀況,更加不敢讓他出來消耗他的精元。天涯,你要看好箭頭。”
我默不作聲地低頭吃飯。大家一時沒有了對話。
時間的概念在我腦子裡不斷轉着,終於打定主意站起來,說:“爸爸媽媽,我想去找他。”
“我持保留意見,”爸爸嚴肅地看着我,“在這個時候這麼做,對大家有什麼好處?只會再多承受一次分開的痛苦。聽話,留在家裡休息,什麼都不要管。”
我要了搖頭,堅定的看了看爸爸,“即使只剩最後一點時間,我都不想帶着遺憾。”
“那,多給你短短的一天時間,就能不再遺憾了嗎?你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永遠都不可能真正放得開的。——巫婆玲,你倒是說句話!”
媽媽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說:“困死了,我哪還有空管她?管她又自己受累又收不到錢,不如就隨她去好了。”
爸爸臉色頓時臭臭的:“喂,聽說這是我們的女兒,我跟你一起生的誒!”
“我知道啊。”媽媽表情無辜地攤了攤手,轉向我,“但我說的也是事實。我去睡了,你去就去,沒事別回來吵我。”
爸爸一臉鬱悶,好像表情裡寫上了“被你們打敗”幾個大字,朝我揮了揮手:“怕了你們了。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我點點頭準備奔下樓,還是迴轉身湊到爸爸跟前親了親他表情臭臭的臉。“要走就快走!”爸爸忍住笑喝斥我。我開心地往外跑去。
到了不破家門口。
猶豫片刻,還是拿出他給我的鑰匙自己開了門。樓下空蕩蕩的。也不在樓上的小起居室。我走進去,推開他的房間門,只見他站在窗臺邊,背對着門口——不知道這個姿勢保持了多久,也不知道還將要保持多久。
“怎麼不按門鈴?”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臉色陰沉,兇巴巴地問。
我頓時覺得空氣涼了起來,小聲說:“門鈴是按給聽得見的人聽的。你,連電話響都聽不到,還聽的到門鈴?”
這一次,頭也沒回,只氣定神閒地丟下這麼一句:“在我自己家裡,我接不接電話和開不開門,有我的自由。”
“那……我有鑰匙,我來不來也是我的自由!”我一時語塞,跟着他的話頂了過去。
“對,你有自由。”他似乎蓄積了一肚子氣轉過身來,逼視着我,“你幹什麼都有自由!誰都左右不了你的決定!”
我正呆呆地不知所措,他卻還意猶未盡地狠狠瞥了我一眼,這才轉回身去。
從來沒見過他真的發火,有些害怕,我只好怯怯地走過去,搖了搖他的手臂:“喂……總要告訴我,你氣什麼吧……”
他好像是怔了怔,抽回手,說:“算了,對不起。我脾氣大了點。”繼而恢復了他風平浪靜的臉——又是那種可惡的看不出情緒的平靜表情。每當看到他收藏起情緒,自己心裡總會無法剋制地有種酸酸的感覺。
我不肯罷休地又拉住了他的衣袖:“你說,你到底是氣我當天推開你,還是氣我睡了這麼久都不醒來,或者是別的?”
“不提了,你吃過飯了嗎?”他努力牽了牽嘴角,轉身想要去廚房。
“我吃過了。不過如果你不反對,我來付租金——給你煮麪好了。”我擡頭看他,用盡量輕鬆的語調說。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出門口轉進了書房看書。
他的廚房很整潔,也很簡單——典型的單身男人家裡冷冷清清的廚房。再加上吃飯並非必須,東西就更加少了。我翻箱倒櫃才勉強找到材料,七手八腳地開始努力起來。
折騰了一會兒,感覺好像有人看着我,便回過頭。不破正站在門邊**,見我回頭,他竟然有些慌亂地擡起手摸了摸後腦勺,目光偏移到一邊,問:“出去吃吧,好不好?”
莫非是覺得我動作慢?“馬上就好了,再耐心等等!”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還是那麼不自然地愣了愣,稍稍點了點頭,退出了我的視線。
好了。第一次有我來照顧他的感覺,即使只是小小的一碗麪。我開心地奔到書房門口,朝裡面叫:“有東西吃了!”
“好,馬上來了。”他依舊背對着門,語調雖然平靜,卻感覺格外像在剋制一樣。我走近到他身旁,誰知道他一直偏頭躲避着我的目光,最後還大步走出了書房直奔下樓!
“你要去哪裡……”我站在樓梯上無措地,小聲地問。都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我說過不要看着我!”他的聲音開始激動起來,面前的背影微微有些頹然的狀態。沉默就這樣來臨,我們站在原地都一動不動。許久,他伸手撐住了頭:“我想出去走走,不要跟來。”
我跑上前去不由分說從身後伸出雙手環抱住他,臉緊緊貼在他瘦削挺直的背上:“只有最後一天,可不可以一直留在這裡……”
他隱忍許久的情緒似乎終於爆發:“況天涯你這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你也知道只有最後一天!既然你都已經選了推開我,爲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爲什麼要進我的廚房爲什麼要照顧我?我自己一個人已經足夠了!”聽着他幾乎失控的喊聲,心裡像地震一樣一片塵土飛揚,剛剛努力凝固起來的輕鬆愉快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只留下斷壁殘垣的廢墟。原來,我在廚房忙碌的情景,是他從來就承受不住的太強烈的溫暖……
我儘量忍住翻涌上來的痛感,努力抓緊他不鬆手,說出來的話卻不受控制地成了乞求的語氣:“……不要這樣好不好……看你哭我就想哭……”
那邊發出更加低沉而衝滿怒氣的一聲:“你以爲我想?!”
“完顏不破你纔是笨蛋!”我鬆開手,“那你以爲如果沒有了你,救回我還有什麼用?無論我生命多長,跟誰一起度過,又還有什麼意義?”
“閉嘴!”他又兇巴巴地說。
我眼淚蹦出來,不依不饒地繼續說:“你才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我已經沒辦法貪心,我只是要最後一天而已!”
“我叫你閉嘴!”他轉過身來狠狠地抱着我,“我們都不要再說了……就這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