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爾從宮裡出來後告訴我,景仁宮裡無人知道的我們這邊變故。我事先曾交代過佳爾,要景仁宮那邊表現得一無所知,我就讓她通過可靠的渠道知會皇后,箱裡有穢物的事情,以此刺敵。正所謂一動不如一靜,如果這事真是出自皇后授意,我這樣的舉動必定會引起她的驚慌。人在驚慌時做出的決定往往是最容易露出馬腳的。
第二天一早,景仁宮就派來位嬤嬤求見我。她是皇后派出的使者,這讓佳爾和遙都大爲吃驚。古代尊卑有別,指點我禮儀的嬤嬤告訴過我,他日我若見到皇后就得自稱奴婢,稱呼她爲主子娘娘。現在這事情我本就不欲聲張,這樣的情況下,皇后大可以擺出身份來壓我,將此事淹了直當沒件事。而她自己那邊自己查出些什麼也大可不必告知我,以免丟了面子失掉國母的尊嚴。沒想到她居然會直接派來密使,這樣的行爲等於她自己承認送給我的禮物中有污穢之物。無論最後查出真相是誰動的手腳,她這位皇后都已蒙羞。
皇后派來的曹嬤嬤一到便向我轉達了皇后的歉意。“格格受驚了。主子特命奴婢帶宮藏皇上御製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給格格供奉壓驚。主子還說格格放心,她協助格格查清此事。”曹嬤嬤站我面前懇切地說。
我站起來學着這個時代的人說話的習慣道:“勞主子娘娘費心了。”
我接過那本表皮爲彩繪唐卡的佛經,便請曹嬤嬤坐下。我看那嬤嬤的神色不像僅僅只是來送經書那麼簡單。
“嬤嬤這趟來,不知道主子娘娘還有什麼吩咐嗎?”我開門見山的問。
曹嬤嬤聽見我問的,立刻從椅上站起來回答道:“回格格,主子還想問格格是否方便讓奴婢親自去查看一下昨日那口箱子。”
讓她查看也是無妨的,我當即再站了起來要給她領路。那口箱子已經給遙他們送到院裡一角的偏房看守起來。曹嬤嬤見我要親自陪她去,連連說:“這使不得啊,格格。”
我淡笑着回頭望着她說:“無妨,不看昨日也已經看過了。來走吧,嬤嬤。”我當然要親自看着她查看。如果是那些穢物是出自皇后的指示,那這位嬤嬤來的目的必然是銷燬證據。一會留意她的行動必然能看出點端倪。我說過也不再與她多說,開步便領在前面走去。
偏房裡,有問題的箱子單獨擺在了一個角落。曹嬤嬤請示過我就要過去開箱。“嬤嬤,裡面的東西甚是不雅。嬤嬤要注意。”我提醒她道。
“謝格格關愛。”曹嬤嬤擡頭對我說過,又低頭皺起眉伸手去看那箱子。箱子一打開,經過一夜裡面的東西開始有點微微發臭。我們全抽出手絹掩住鼻子,曹嬤嬤看了裡面更是把額頭都擠成了個川字。她略略定了會神,才慢慢開口道:“昨日五更……”她說着的時候,我注意到身邊的佳爾怕是又想起昨日自己看到那畫面,身子搖了搖看着就像快要暈倒的樣子。我忙伸手扶定她又叫停曹嬤嬤。
“佳爾,你先出去吧。”
“但是格格……”佳爾還是想勉強自己陪在我身邊。
我輕輕搖了下頭說:“你先出去吧。這裡有曹嬤嬤陪我就是了。”其實遙也在暗處,所以我一點都不害怕。佳爾退出去後,我才讓曹嬤嬤繼續說。
“去織造辦取來袍子的有鑲黃旗下包衣守兵左逸家的三女兒娟子、正白旗下包衣阿爾哈圖家大女兒布順達……”曹嬤嬤邊查看邊背出昨日景仁宮安排來準備這幾口箱子的人員名單。她查看到最後,又重新把箱子蓋好,在箱邊跪倒在地說:“昨日總攬這些準備功夫的是正白旗下包衣曹韌家曹氏。曹氏辦事不力,求格格責罰。主子交代奴婢今日可以不必回宮。”
皇后這話裡的意思,我真沒想到她會幫年容瑤幫到這個份上。她居然把昨天主管準備這幾口箱子的嬤嬤給我送了來。這位嬤嬤肯定是瞭解箱子準備過程中每一個關節,有了她的幫忙我們查出做手腳的人就更爲容易了。
“格格,是不是即刻傳鳩來,查問這位曹嬤嬤。”遙問我。
“嗯。”我點頭答應,接着對又對還跪在地上曹嬤嬤說:“嬤嬤起來吧。那今日就牢煩嬤嬤了。”
“不感,是奴婢失職在先。”曹嬤嬤低下頭說。
皇后如此不遺餘力的協助來我。我開始覺得這事或許真如佳爾推測的那樣,與皇后是沒有關係的。而是另有她人在背後要陷害我和皇后。
我把曹嬤嬤交給鳩去查問後。自己也要回房更衣,我要去和碩額駙明尚的府邸了。只有在今天藉着端慧出來給她阿瑪上壽的機會,外人才能見到她。我得問清楚端慧,她爲什麼會知道我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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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提前交代過爲了今天能低調行事,用的車子也要簡陋纔好,並且不要護衛跟隨。這樣的要求讓內外府執事與佳爾她們非常不滿。幸好有遙出面保證影堂的人會暗中護衛,府裡的執事們這才讓了步。他們又好不容易纔給我找到兩駕半舊的青呢小車,上車時我就看見玉捷一臉不對的表情。剛纔佳爾不大舒服,我讓她留在了府中,讓玉捷陪我來。
坐進車裡後玉捷給我抱屈道:“格格,平日裡即使是奴婢們自己出門也不會用這等小車。”
“是我特意命他們給找來的,就委屈大夥一回吧。”我說。說着我坐那車動了起來。車子一動,坐在裡面的我們一下搖晃起來。還沒走一段路我就被搖得周身不舒服。玉捷她們也是一臉的不舒服。我心裡自嘲着想,誰叫你要低調,到了這時候也只能忍了。
我坐的車子走了會,外面趕車的僕人就開聲提醒我們說,快要到和碩額駙明尚府邸了,這時候我們在車裡也聽見外面傳來的鞭炮聲其中又混雜有些絲竹聲。可能是今天來道賀的親友太多,明尚家的外府執事根本不問清楚我們是誰,只看到我們的兩輛車子都已半舊,便把我們當成不知哪一房敗落的親戚,居然引着我的車子入到二門後就丟下了我們出去了。
玉捷聽見我們外面的人稟報後特別氣憤。我揭起車簾朝外看。才見這二門內停滿了拖着紅呢圍邊的大車,再想想我今天特別命人準備的這兩駕半舊小車,怪不得人家不把我們當會事。
等了許久,裡面纔出來個已經吃得半醉的婆子,說要引我們往裡面去。在外面的德磬嫌她身上的酒味燻人,命她遠遠的站開,又讓我們自己帶來的四個小丫頭站在車邊圍了圈,才請我下車。玉捷、德磬一人一邊扶住我的手,把我扶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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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遠遠站開的婆子,估計因爲德磬把她趕開,心裡不痛快地大聲嘲諷我們道:“呦、呦瞧這陣仗,不知道還以爲是哪家王侯的眷族到臨呢。來吧,婆子帶你們進去瞧瞧真正王孫公侯的家眷吧。”
我和玉捷她們兩人對看了眼,三人只能搖頭苦笑。我們當然還不至於與個醉酒的婆子計較。
我們跟在那婆子身邊沿着迴廊走入後院,遠遠就看見院中臨時搭建的戲臺前坐滿了人。聽那戲文,我也不知道演的是哪一齣戲。臺下坐着的婦人們身邊,不斷有丫頭們出出入入又有打傘的遞水煙的嘈雜不堪。我看着就不想靠近。那婆子給我們找了處很靠後的角落位置,示意我們坐那。
“我們家主母在廳裡忙着接待和碩怡親王的嫡福金(1),讓我帶話說請奶奶見諒了。”那醉醺醺的老婆子說完也不等我表示就自己走開了。
這下連我想請她轉告明尚府裡的家人我是年七都辦不到了。現在這樣,我怎麼才能找到端慧啊。看來我這低調的計劃,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