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地上的寒氣透過衣服鑽進皮膚,滲入每一個毛孔,冷,彷彿連血液都凝固了,我擡頭望着寧昊然,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我,眼底蘊藏着森森冷氣,冷的讓人毛骨悚然,跟平常判如兩人,他的懷裡抱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裡面裝的竟然是,是一名嬰兒。,
玻璃瓶子就跟用來泡酒的瓶子那樣大,只不過寧昊然懷裡的瓶子不是泡酒,是用福爾馬林泡的一名剛成型的胎兒,孩子很小,手腳並未長開,五指都還是連着一起的,只是剛有個初步的人形。
我這次徹底嚇懵了,甚至忘記了呼吸,看着眼前的寧昊然,如看一名來自地獄的鬼魅,寧昊然眉心緊擰着,似乎在生氣我闖了進來,他抱着玻璃瓶子上前踏了一步,我連看一眼瓶子的勇氣都沒有,偏過頭,嚇的身子在地上不斷往後挪,直到後背一片冰冷,抵着棺材,無退路了,我索性閉上了眼睛,然而寧昊然並沒有再上前。而是繞過我,將玻璃瓶子放進水晶棺材,讓胎兒跟欣雅待在一起。
見寧昊然並不理我,我從地上爬起來就想往外跑,可腳剛踏出一步,我又收了回來,我轉過身,看着寧昊然手扶着水晶棺材,另一隻手輕輕劃過欣雅冰冷的臉蛋,他的眼裡滿是寵溺與疼惜,還有眼底深處一抹極致隱藏的後悔。
忽然。他倏地擡頭,目光森然地鎖着我,我的心驟然一緊,然後他又將頭低下去,看着欣雅,他的眼裡又充滿柔和,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欣雅最怕孤獨,也怕打雷,每到打雷時,她總是嚇的不敢睡,然後就打電話給蕭凌,她從不打電話給我,就算蕭凌忙,沒時間陪她,她也不會,不過沒關係,以後每次打雷,陪着欣雅的,只會是我了。”
明明是充滿深情愛意的話,卻讓我聽的覺得毛骨悚然,拉了外套裹緊,讓自己不那麼冷,我瞥了眼水晶棺材裡的欣雅,定了定心神說:“寧昊然,你不該這樣做,人死,就該入土爲安,你也不該如此殘忍,將胎兒……”
聞言,寧昊然擡眼,眼神瞬間沉了沉,那一束鋒銳的目光,像冰棱一般射過來。扎進心口,讓整個人不寒而慄。
“江夏,你不懂,你說我殘忍也好,沒有人性也罷,只要欣雅和孩子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寧昊然,你真的很可怕,自私。”心中的恐懼漸漸褪去,我冷冷地問:“這就是你跟蕭凌鬥了這麼多年的原因?你殺了我的孩子,還讓我以後都無法生育,這一切都是因爲這個死了幾年的人,因爲你的變態,你私自將欣雅存放在這,這是犯法的。”
說到後面,我的情緒有些激動,看着水晶棺材裡的欣雅和那個用玻璃瓶子泡着的胎兒,我想着我那化作一灘血水的孩子,心裡的恨順着血液流遍全身,寧昊然真的太可怕了,常人無法做到這一步,整天對着死人,手裡還抱着用福爾馬林泡着的胎兒,寧昊然的心理已經完全扭曲了。
“一命抵一命,當初蕭凌殺了我的孩子,我拿他孩子的一條命,也算是償還了,不過他欠欣雅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他以爲坐幾天牢就還了?”寧昊然勾了勾嘴角,含着一抹陰冷:“我總有一天會讓他嚐到死亡的滋味,用他的命抵欣雅的命。”
寧昊然對於我知道他殺了我孩子的事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從他和蕭凌一起衝進海峽會所包房時,寧昊然或許就已經知道了,就連我最後又回到寧家,他也完全知道我要幹什麼。
一命抵一命,寧昊然說的雲淡風輕,卻讓我怒到邊緣,我衝上去一把抓着他的衣領,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齒的說:“寧昊然,你他媽還是人嗎?我什麼都不欠你,被你利用三年,我都沒恨過你,可當知道你殺了我的孩子,你知道嗎?當時我真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後來,我以後你救了我的命,沒想到最後卻是讓我再也無法生育,像你這種人,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你將欣雅保存在這,何嘗又不是變相的囚禁,你連一個死人都不放過,欣雅在天有靈。也只會生生世世詛咒你。”我指着棺材裡的玻璃瓶子說:“你將一名剛成型的胎兒放在噁心的液體裡保存,以此來滿足你的私慾,你口口聲聲愛欣雅,愛孩子,甚至拿我的孩子抵你的孩子,可這是愛?這根本就是變態,你在心靈上得到安慰的同時,欣雅與孩子的靈魂時時刻刻都受着煎熬,你不配做父親,這世上沒有比你更殘忍的人了。”
我一直相信,每個人都是有靈魂的。以前村裡的老人也這樣說過,好的靈魂上天堂,壞的靈魂下地獄,人死就得入土爲安,否則靈魂不安,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可能是我迷信,可有的時候,心裡存着一些敬畏,是好的。
寧昊然根本聽不進我的話,他淡然地拿開我的手。整個人有些魔怔,他將玻璃瓶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坐在棺材邊上,目光眷戀般的凝視着棺材裡的欣雅,因爲保存的好,欣雅看起來就跟十八歲似的,只不過她面部神情很是痛苦,那一瞬痛苦永遠定格,她的臉上有一條疤痕,像是玻璃劃的,我想那應該是當年的車禍造成。
外面電閃雷鳴不斷。地下室卻靜默了,很久之後,寧昊然纔看着我淡淡地說:“江夏,你或許說的對,我只是滿足自己的私慾,但我有多愛欣雅,你是不會知道的,我知道自己心裡執念太深,已經被困了太久,四年了,我每天都會來陪欣雅。陪孩子,他們就是我的一部分,無法割捨,欣雅出車禍時,我整個人都崩潰了,孩子才成型,當時我有多盼望孩子的出生,後來我就有多少痛苦,這一切誰造成的?是蕭凌,不是他,我的孩子早就可以叫我爸爸了,我們一家三口幸福生活,而不是像現在只能看着欣雅躺在這一動不動,只能將剛成型的孩子裝進這裡面保存,每來一次,心裡對蕭凌的怨恨就增加一分。”
寧昊然的語氣看似平淡,可每一個字都夾着深深恨意,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就算是錯,他也要錯下去,只爲心裡的執念,我想。任誰被這樣的人愛上,那都將是一場劫。
愛情千萬種,最終也不過是兩種,愛是成全,是毀滅,若換成蕭凌,他可能也會做到寧昊然這步。
我望了眼牆壁上掛着的婚紗照,想着上面的人是我,而欣雅穿着婚紗照躺在棺材裡,這讓我感覺渾身不舒服,當初的寧昊然果然只是借我來完成他跟欣雅的婚禮。
“幸福,寧昊然,你不配得到幸福,我想欣雅她根本也不愛你,至於這孩子怎麼來的,我想你心裡清楚。”我冷嗤了一聲:“你步步設計,我真是覺得你可憐又可恨,你會得到你應有的報應。”
丟下這句話,我轉身準備離開,可我撞見了寧昊然的秘密,他又怎肯讓我離開,見此,寧昊然大步過來,大手掐住我的脖子,他的眼底劃過一抹陰鶩:“江夏,你既然知道了這裡,你以爲我會讓你就這麼離開?”
他一手抱着玻璃瓶,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掐住我,男人的力氣,我用雙手使勁去掰開他的手都掙脫不開,我瞪着他艱難地說:“寧昊然,怎麼,你還想殺人滅口?”
寧昊然能把欣雅藏在這四年不被人發現。我想甚至連寧世德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地方,若寧昊然真把我殺了,扔在這,沒誰會找到我。
“江夏,你跟欣雅幾分相似,我怎麼會對你下手,可是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若你就這樣出去,告訴蕭凌欣雅在這,那也不是我想見到的,你說我該怎麼辦?”此時的寧昊然就是神經病,他的嘴角含着一抹陰冷,陰森森帶着寒氣,讓我身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寧昊然掐我的脖子很有分寸,讓我難受,卻又不至於不能呼吸,我冷冷扯了扯嘴角:“不對我下手?當初你對我孩子下手,與林宛如合夥差點要了我的命,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
“我本意只想讓王醫生拿了你跟蕭凌的孽種,至於用車撞你,是林宛如自作主張,我也沒想到她竟敢如此做。”
我冷呵一聲:“林宛如可是你的棋子,你費盡心思將她變成林家千金,許她榮華富貴,棋子不聽主人的話,這是你寧昊然會允許的?”
我只是在試探寧昊然,那晚顧青城跟林宛如的對話,我在想林宛如到底完完全全是寧昊然安排的假千金,還是真是林家女兒,只是跟寧昊然達成某種交易,被寧昊然利用?
面對我的話,寧昊然有過片刻詫異,雖然稍縱即逝,也足夠了,看來林宛如果然是假的,那真正的林家千金又在哪?
“寧昊然,你的心思可真縝密,兩顆棋子一起下,看來你對蕭凌還真是重視,不過不管你怎麼費盡心思,我相信蕭凌纔是最後贏家。”我不屑的說:“其實我很好奇當初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蕭凌將我藏在醫院,蕭凌是何人,怎麼可能讓林宛如跟蹤,你能花時間去安排王醫生要我孩子的命,還是在莫城跟蕭凌打了架之後如此恰當的時機,你一定早就知道我在醫院。”
林宛如當初沒說實話,而當時的蕭凌也根本沒信林宛如的話,蕭凌當初那樣做,只是爲了讓我相信,蕭凌早就知道孩子是寧昊然乾的,在我說了是王醫生後,蕭凌肯定去查了。
寧昊然勾了勾脣:“江夏,你很聰明,但就是容易受某些情感矇蔽,你還記得當初我送給你的手鍊嗎?我在上面按了一枚微型跟蹤器。”
“真是卑鄙,當初蔡晴晴綁架我,你故意帶着默若去碰蕭凌,就是爲了默痹我,如果那天我不打電話給蕭凌,你也會想辦法通知蕭凌。”我原本以爲寧昊然派了人跟蹤我,沒想到他在手鍊上按了跟蹤器,想到當初他深情款款的將手鍊送給我時的場景,我就覺得真他媽噁心,難怪,後來我還給他。他還讓我一輩子不要摘下來,寧昊然這是一直想控制我。
寧昊然無所謂地笑了笑:“江夏,現在你罵吧,待會你就會忘記今晚發生的事情,你所知道的事,都會忘記,你再怎麼說也是我妹妹,而且又有幾分像欣雅,我不能對你下手,那就只有讓你忘記今晚的事了。”
“你要對我幹什麼?”意識到不對,我心裡有些慌了。忘記?我忽然想起寧昊然不僅是醫生,還會催眠,想到這個可能,我使勁拍打他的手,拿腳去踹他,咆哮道:“寧昊然,你休想。”
我的掙扎讓寧昊然手上的力道加重,他掐着我往不遠處的瓶瓶罐罐走去,我心一急,用使出那招咬人的方法,在寧昊然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微微鬆懈,趁此,我猛踢了他一腳,寧昊然徹底鬆開我,我拔腿就往樓梯處跑,此時外面依然電閃雷鳴,下着大雨,寧昊然反應過來將玻璃瓶子放在桌子上,手裡拿了注射器來追我,在我腳剛踏上一節臺階,我的肩膀便被寧昊然抓住,我試了試往前跑,卻他被用力往後一拉,身子不穩,踉蹌了幾步才扶着桌子站穩,而剛站穩,寧昊然舉着手裡的注射器又上來,我一時心急,眼睛瞥見桌子上的瓶子,也忘記了自己對它的害怕,寧昊然也注意到我要幹什麼,但他沒我快。在他上來搶時,我先他一步將瓶子抱起來舉着威脅道:“寧昊然,只要你放我走,這個瓶子就沒事,否則我就摔了它。”
寧昊然目光一冷,他手裡的注射器針頭在燈光下泛着冷光,我以爲這個瓶子能讓寧昊然妥協,沒想到卻是真正刺激了他,他的眸子劃過一抹寒光,我的心一擰,片刻間。寧昊然大步上來搶瓶子,爭執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聽見啪的一聲,是玻璃打碎的聲音。
然後就是剛纔還抱在手裡的玻璃瓶已經打碎在地,寧昊然周身的寒氣能將人凍死,我有些傻眼,福爾馬林的刺激氣味鑽進鼻孔,瓶子裡的孩子掉在地上,面部朝上,原本未睜開的眼睛,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既然看見地上的孩子睜開了眼睛,小眼珠子冷冷地盯着我,嚇的我立馬閉上了眼睛,而在閉眼那一瞬,脖子上一痛,寧昊然將注射器液體緩緩注入我的體內,隨後我就失去了意識,徹底陷入默暗中。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房間,脖子上有些隱隱作痛。頭也漲疼,就跟鑿子在腦袋裡鑿過似的,目光瞥見已經關上的窗戶,我腦子裡有些疑惑,我記得我昨晚明明沒關啊,等頭不那麼疼時,我掀開被子下牀,我推開窗戶,天已經晴朗,經過一夜的狂風暴雨,早上的空氣特別清新,不由得讓我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深呼吸。
“小夏,起牀了嗎?”門外一陣敲門聲,是寧世德。
我應了一聲,寧世德是來叫我下樓吃早飯的,我洗漱之後下樓,寧昊然既然不在,我也沒問,寧昊然剛出獄,醫院的很多事還得他去處理。
我草草吃了早飯便自己開車去了劇組,今天蕭凌跟林宛如的離婚案開庭,這場官司,我不用想也知道結果,林宛如只不過是不甘心的做最後的掙扎,想到那天林宛如與顧青城的對話,我在想,林宛如到底是不是林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