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鋅死了。
他是從醫院樓頂跳下來的,一份摺疊好的精神病診斷書放在他的口袋裡,經過調查,當時頂樓並沒有其他人出現,季鋅因病發跳樓的可能性極大。
夏曦聽聞後不禁冷笑道:“他什麼時候有精神病了?”
“誰知道,他大概是被逼到絕境了,然後無路可逃才跳了樓。”秦銳林說話的同時,將一碗湯藥遞到夏曦手邊。
夏曦聞着味道便皺起眉頭,“這是什麼?”
“安胎藥。”秦銳林道,“你最近情緒波動很大,這是醫生的建議。”
夏曦猶豫了一下,想到這是爲了孩子,還是伸手接了過來,“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有,孕前三個月是危險期,稍不注意就會流產,你不能再這麼大意了,現在無論是紀書顏的死,還是宸宸的事,都暫時擱在一旁,沒什麼比這個孩子更重要,你也不想失去他,對嗎?”
夏曦點了點頭,卻並沒忘記秦銳林先前說過的話,“你那天說有一個什麼請求?”
秦銳林自然不會忘記,他幾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氣,纔對夏曦說出那句如你所願,但現在他卻一臉平靜,甚至是理直氣壯的反問道:“什麼請求,我有說過嗎?”
夏曦瞪大雙眼,一臉‘你tm在逗我嗎’的表情。
“我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你。”
夏曦幾乎被氣笑了,“你跟我開玩笑嗎?那天分明你親口說的,現在你還反問我!”
“我沒說過,是你記錯了。”秦銳林停頓了一下,見夏曦臉色越來越難看,又底氣不足的解釋道,“如果你沒記錯,那肯定是我瘋了,我最近有點神經錯亂,如果真的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你千萬別記在心上。”
夏曦將碗用力擱在牀頭,他狠狠瞪了秦銳林一眼,卻實在拿對方沒有辦法。
秦銳林表面鎮定,心中實則慌亂不已,他怕極了夏曦再說脫離關係之類的話,所以在夏曦默認過後,他幾乎想舉杯歡呼一場,他前陣子實在受傷太重,纔會生出放手的念頭,後來甚至對夏曦提及這個想法,他當時之所以沒能提出那個所謂的請求,實在是力氣已然耗盡。
從說出放手那句話之後,他無時不刻不在後悔。
怎麼可能放手,他每時每刻的焦點都定格在夏曦身上,但凡夏曦出了事,他永遠身體先於大腦行動了起來,等反應過來自己不該這樣做的時候,他早已將事情做完,這幾乎成了一種本能,讓秦銳林沒有辦法去抗拒。
他真的想過要放手,卻也真的發現自己無法做到。
過了一會兒,夏曦突然低聲道:“你就像一塊粘人的牛皮糖,沾上就沒法甩掉。”他語氣帶着幾分無奈,卻無法窺見內心真實的情緒。
秦銳林揣摩了一下,認真道:“你這是在誇我嗎?”
“……或許。”
其後的幾個小時,兩人之間的氣氛都有些微妙,秦銳林處處如履薄冰,夏曦則心情複雜,他不知道應該以什麼態度去應對秦銳林,他屢次發生狀況,都無一例外是秦銳林在暗中幫助,要不是他,自己這次大概會糟糕透頂,他就算不感激這份幫助,也萬萬不能以怨報德。
他怎麼能對一個幫助過自己的人說出那種殘忍絕情的話。
“我知道你很爲難,阿曦,我們暫時放下這件事吧,等孩子出生以後,我們再試着去解決它。”
夏曦滿腹狐疑道,“你覺得會有解決的辦法?”
“總會有的。”秦銳林篤定道,“但不是現在,我們不能讓這個問題擋在孩子面前,它處理起來將會非常困難,現在除了擱下沒有別的選擇。”
“我同樣沒有選擇。”
這似乎是連日以來難得的曙光,秦銳林糟糕之極的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他得到了一段足夠長久的喘息機會,甚至能利用這個機會刷新好感度,他的決心與夏曦同樣堅定,就像他曾說過的,他永遠都不會再嘗試放手,無論夏曦如何冷漠,他都會將這個信念貫徹到底,他將與夏曦永遠糾纏下去,至死方休。
他曾以爲自己與夏曦分開,對方就能過得幸福快樂,但這幾天發生的事卻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夏曦並不會因此過得幸福,那自己又有什麼理由選擇放手。
夏曦並不知道秦銳林所想,他問道:“事情算是結束了嗎?”
秦銳林認真看向夏曦,目光變得特別的柔和,“嗯,你的嫌疑已經洗清了。”
“季鋅死了,不是死無對證嗎?”
“他的指紋留在了紀書顏身上,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一個與紀書顏毫無干系的人,卻在某天去了b市,並在紀書顏身上留下指紋,這本身就非常可疑。”
“但並沒有直接的證據。”
秦銳林目光微沉,“那並不重要,我確信是他,就算動了點手腳也無關緊要。”他頓了頓,語氣帶着一絲笑意道,“你能洗脫嫌疑,這纔是我最在意的事。”
夏曦拉長語調,輕輕的哼了一聲。
秦銳林便感覺渾身一股電流涌過,讓他每一根神經都酥麻起來,夏曦聲音猶如嬌嗔,好聽到他快要炸掉,他眼睛不自覺的亮了起來,盯着夏曦的目光像餓了大半年的野狼。
夏曦在引誘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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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麼?”
秦銳林霍然清醒,他啊了一聲,然後迅速將腦中想法拋去,搖頭道:“沒有,你現在想睡一覺嗎?”
夏曦仍覺得不對勁,但自己確實有些疲憊,便點了點頭,“我休息一下。”
“好。”
“你不用陪在這裡。”
“等你睡着我再離開。”
夏曦在醫院住了半個月,然後纔回到公寓,秦宸知道夏曦受傷後難過了好一陣,其後幾天都寸步不離的黏着夏曦,甚至放言說要好好照顧夏曦,夏曦沒將這話放在心上,秦宸卻自顧自的開始執行起來。
雖然過程比較艱難。
比如他會主動將髒衣服扔進洗衣機,卻不會區分內外衣襪,更不會事先掏一遍衣服口袋,然後夏曦就會發現他的衣襪纏在一起,洗衣機內還刮出了離奇的痕跡。
再比如他會爲夏曦準備水果,然後把各式各樣的水果切得坑坑窪窪,幾乎混成了一盤水果爛泥,尤其是糅合而成的味道,酸中帶甜,極富創意卻口感不足。
……
夏曦起初還念着秦宸孝順,就算事與願違他也心滿意足,後來實在無法忍耐下去,不得不倉促叫停。
石膏讓夏曦行動不便,尤其是穿衣、洗澡,他往往要花費兩倍的時間,秦銳林在瀕臨絕望之際,終於再次滿血復活,他每天來公寓的次數比去公司還多,夏曦的飲食、睡眠等方面他皆面面俱到,無論夏曦如何解釋自己並沒殘廢,秦銳林下次仍然我行我素,堅持讓夏曦過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奢侈生活。
夏曦感覺這樣下去自己會智力倒退。
一個月後,秦銳林來公寓接夏曦去拆石膏,這是夏曦期盼已久的時刻,他已經受夠了笨重的石膏,這東西讓他連睡覺都覺得難受,穿衣的時候,夏曦卻發現之前合身的衣服變小了,雖然仍能穿進去,腹部卻會明顯突出一小塊,他看着鏡中的自己,腦海中開始浮現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畫面。
這是一個不算漫長的過程,夏曦清楚他開始還能用衣服遮掩,但後面卻幾乎只能長期待在家裡,否則讓人見到他挺着肚子的畫面,大概自己就真的可以揚名世界。
夏曦情不自禁的將手放在腹部,溫熱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遞到心臟,即使沒有任何動靜,他依然能感覺到其中充沛的活力,很奇妙,這裡孕育着一個生命,他會想象這個孩子的性格、相貌,他又會成爲什麼樣的人。
在懷秦宸的時候,他還一度以爲是自己胖了,甚至鍥而不捨的減過肥,後來肚子越來越大,他從一開始的慌張變成了恐懼,那是一段糟糕的歲月,但現在卻截然不同,夏曦將最後一顆鈕釦扣好,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並永遠不會爲現在而感到後悔。
秦銳林等在外面,他將夏曦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我以爲你的時間很寶貴。”
秦銳林笑道:“是很貴,但用在你身上卻很值得。”
“我可以自己去醫院,這段路程並不遠。”
“我不放心。”
夏曦穿着黑色風衣,一條灰白格子圍巾襯得膚色白皙,他下身一條牛仔褲,雙腿修長,身材挺拔,即使一隻胳膊掛在脖子上,也絲毫不影響他所製造出的美感,他在搭配方面很擅長,這大概也是藝人必備的技能。
秦銳林不禁感嘆道:“你這樣走在路上,實在讓人很不放心。”
夏曦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道:“還走不走?”
秦銳林迅速跟過去,以實際行動代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