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長年不見天日,蕭璧凌已幾乎要分不清是晝是夜。
而竹隱娘留下的那本碎玉訣,除了她自己也不曾修習過的那章駐顏之篇,只剩最後一頁未成。
他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一眼最後那獨立成篇的一章,只覺得看來簡單,而連貫讀來,卻讓人思緒混沌,難以捋清。
“而成於旦,毀於斯……謂之……”蕭璧凌只覺讀着拗口,便將之擱置一旁,一心一意默唸起僅剩的那一頁心法,將各路真氣打通,頓時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暢意。
時至今日,過去體內兩股真氣激盪衝撞所帶來的困擾,總算是告一段落。
雖只是強行壓下,卻於經脈無損,倒也算是給了他一個折中的選擇,何況完整的《碎玉訣》,也是過去他所學種種,都無可比擬的。
只需假以時日,參透這最後一章,這最大的困擾,便可蕩然無存了。
蕭璧凌終於長舒一口氣,回身開啓小窗,見顧蓮笙盤膝坐在地上,目光迷離地朝着窗外望去。
屋內並無其他人,於是蕭璧凌翻身下了臥榻,打開一側暗門朝顧蓮笙走了過去。
可顧蓮笙卻並未察覺到他走近,仍舊坐在原地,一動也不懂,望着窗外的眼神,漸漸癡了,隱約流露出一絲惆悵之意。
“前輩?”
直到蕭璧凌出聲,顧蓮笙才察覺到他已到了身後,一時露出鄙夷之色,道:“嚇死了我,對你有何好處?”
“前輩是有福之相,豈能這麼容易被嚇死?”蕭璧凌挑眉笑道。
“看你如此輕鬆,想必是那碎玉訣已練成了。”顧蓮笙搖頭笑道,“泰山聚義已經結束,蕭莊主一行,也都回了齊州。至於此後,各大門派是否會有動作,還尚未可知。你身子既已無礙,可是打算回去?”
“那是他們的事,與我沒多大關係,”蕭璧凌道,“不過,在此叨擾許久,也的確是時候該告辭了。”
顧蓮笙聽他要走,也不多問,便隨他去了。這綠猗樓的院子雖大,可如何來的,也就如何出去,對蕭璧凌而言,並不算是什麼問題。
在離開兗州之後,他並不急着去打探各大門派都在做些什麼,只是獨自一人,去往定州。先前竹隱娘走得太過匆忙,也令他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顧蓮笙所轉告的那些話,他也不過只信了一半而已。
剩下的一半,他想當面找竹隱娘問個清楚。
如今已過立夏,再有幾日便是小滿。蕭璧凌上回出門時,還能感受到風裡的些許清涼,而到了這個時節,這點清涼之意便已全無蹤跡。
蕭璧凌在上回途經定州時下榻的小客舍住下,因久不經日照,便開了副方子調養,就在從病坊的藥房抓完藥,轉身打算離開時,卻聽見藥房一側門被推開的聲音,於是回頭去看,只見那扇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門後的人也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朝藥房中張望而來。
他瞧着那人古怪,而那人也盯着他看了起來,眼裡有驚訝,還有興奮。
“蕭兄!”那人忽然喊出聲來,隨後便將門整扇推開,大步走到蕭璧凌跟前。
而蕭璧凌也終於認出了此人,只是在稱呼上犯了難。
“你……”他見程若歡仍是男裝打扮,便猶疑着喚了一聲,“寇承歡?”
“隨你怎麼叫,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程若歡說完,便轉身朝那藥房的老醫師招呼道,“大叔,我的藥呢?”
老醫師沒多說話,只是將一旁早已用油紙包好的藥草推了過來。
程若歡放下幾枚銅板,把那包藥草抓在了手裡,隨後又像是想起何事一般,原地轉了個圈,蹙着眉頭,將整間藥房打量一番,不知在尋找什麼。
“你怎麼了?”蕭璧凌對她這異常古怪的舉動感到十分不解。
“慎防偷襲。”程若歡說着,便即伸手揉了揉胳膊,揉着揉着便齜起了牙,倒吸一口涼氣,彷彿很痛似的。
蕭璧凌搖了搖頭,仍舊聽不明白她的話。
“有些事我得問問你,”程若歡終於恢復正常,便即拉着蕭璧凌往門外走去,“出去說。”
蕭璧凌只覺得彆扭得很,等到了門外,見程若歡鬆開了拉着他的手,便開口問道:“你有何事要問我?”
“那個……我同……你一般叫她什麼?”程若歡不自覺伸手撓了撓頭,遲疑問道,“就是……青蕪,是我的小師侄。”
“這個我知道。”蕭璧凌略一頷首。
“那你知道她被人抓了嗎?”
“你說什麼?”蕭璧凌一驚,立刻追問道,“怎麼回事?”
“長話短說,荀弋知道我師兄下落,剛好我與她二人都在尋找此人,便要挾他告知此事,”程若歡飛快說道,“可後來,我們卻遇上了一個打扮古怪的人,把她帶走了。”
“如何古怪?”蕭璧凌只覺胸腔之內的心臟,正發出劇烈的顫抖,“莫非是……”
“一個常人難以抵禦的老妖怪,”程若歡形容起白鹿先生,用詞絲毫不客氣,“渾身上下都是機關,我聽小師妹……不,小師侄說,他似乎叫什麼‘白鹿先生’?”
說完這話,程若歡便瞧見蕭璧凌眸光一緊。
“大事不妙,”蕭璧凌一拳捶在掌心,“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算是了,”程若歡道,“我與荀弋同行而來,卻因遭人伏擊而失散,也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
“伏擊你的,也是那白鹿先生的人?”蕭璧凌問道。
“我不確定,”程若歡眉頭緊鎖,“他與那傳說當中早已死於門中內亂的夜羅剎,打扮一模一樣。”
“該死。”蕭璧凌低聲罵道。
可就在這時,上方屋頂卻傳來一聲異動。二人一齊擡頭望去,卻只看見一道黑影如飛梭般飛掠而過。
“追。”蕭璧凌顧不得許多,立時飛身縱上屋頂。程若歡想起此前見過他出手,便料定這廝不是那夜羅剎的對手,情急之下,只得跟了上去。
可上了屋頂,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那黑影步伐的確迅速,可蕭璧凌的身法,也遠遠超出了她意料之外。
於是程若歡立刻提氣縱步,跟上二人腳步,三道人影便在這定州城綿延的屋頂間你追我趕,直至城郊樹林。
“跟丟了。”到了城郊,程若歡跟在蕭璧凌之後下了屋頂,一時傷口疼痛發作,不免齜着牙背過身去。
“你傷勢如何?”蕭璧凌見四下皆未有那黑影的蹤跡,方回過頭去,詢問程若歡傷勢。
“無妨,”程若歡平日裡雖大大咧咧,卻也並非玩世不恭,不管正事之人,如今師侄被擒,朋友失蹤,加上敵人所處不明,情形嚴峻已極,根本容不得玩笑。
她答完這話,想起此前遭遇,便不自覺分了身,卻在這時,身後的蕭璧凌忽然喚了聲“當心”,便有一隻手伸了過來,從她身後扣住右肩,向後壓下,令她整個人呈向後傾斜之狀。
程若歡來不及問是怎麼回事,便看見一枝細長的樹杈從眼前呼嘯而過,所指正是她方纔站立之時,耳際穴位所在。
“去他爹的……”她正待發作,身子卻又被蕭璧凌推直。程若歡本能回頭,卻見蕭璧凌雙腿已離地而起,右手隨之脫離她肩頭,一個空翻便到了她跟前。
而他原本站立之處,則飛過一枚石子,那石子速度極快,幾乎都要與風聲擦出火花。
這下,程若歡已徹底被激怒,將手中那柄小扇一轉,便即俯身將木製那頭扎入腳下草地,向上一掀,一小片草皮便連着許多塵土飛揚起來。
程若歡眸光微斂,指尖一撥,手中摺扇便應聲而開,扇面最廣闊處剛好對準那片飛塵。那扇上聚了她的真氣,只輕輕一推,便催動那片飛塵,朝着方纔的樹杈石子所來的方向,激射而去。
那飛塵有的撲在了林子裡的樹幹上,有的則穿過林蔭,向着密林深處而去,可卻聽不到任何迴音。
“已經走了。”蕭璧凌原先的戒備之狀,都鬆懈了下來,“也不知是不是他。”
“十有八九。”程若歡蹙眉道,“他來這作甚?”
“找人,”蕭璧凌想了想,隨即舒展眉目,道,“先找個地方落腳,不忙。”
程若歡聽了一愣,“爲何?”
“你不是好奇嗎?等回到客舍,我再同你詳敘。”蕭璧凌言罷,便即不動聲色,往來時方向走去。
程若歡不解其意,然胸中疑惑,卻也只有此一人能夠開解,因此心下雖有諸多不明之處,卻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她這些日子東躲西藏,還在病坊待了許多天,是以並未在城中下榻,於是等到那家客舍,便打算住下。
“真是對不住,客滿了。”店內的夥計滿懷歉意推回了程若歡遞上去的房錢,“要不,您再去別處看看?”
程若歡無奈攤了攤手,走到站在一旁等候的蕭璧凌身旁,道:“這附近還有別的客舍嗎?”
“怎麼了?”
“夥計說客滿了,”程若歡無奈道,“人倒黴起來,還真是一件好事都碰不上。”
“那便換一處罷。”蕭璧凌說着,便打算退了此前定好的客房,與她再尋別的下榻之所,然而不等他走到那個夥計跟前,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怎麼你也在這?”
程若歡聽出這是荀弋的聲音,立刻回過頭去,只瞧見荀弋正從客房所在的二樓走下來,
“這麼巧,你也沒死?”程若歡長舒一口氣道,“看來我這運氣還不算差,不該死的人沒死,該找的人也找着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蕭璧凌正回過頭來,也瞧見了荀弋。
“你也住在這?”程若歡撫掌而笑,道,“正好,你那間房讓給我,你倆一間,還能擠擠。”
荀弋聽了這話,略一蹙眉,似乎很不滿意程若歡就這麼簡單替自己做了決定,可轉念一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他與程若歡二人都有傷在身,而蕭璧凌手裡,也提着剛剛抓來的藥,若能免去多餘的勞頓,當然最好。
“你已把事情告訴他了?”荀弋見蕭璧凌眼中並無訝異,便朝程若歡問道。
程若歡點了點頭,並未吭聲。
“進去再說吧。”蕭璧凌言罷,便即走到了不遠處的樓梯前。
時至今日,蕭璧凌那些少年心性早便已收斂得七七八八,哪怕是數月之前,若聽到沈茹薇爲人所擒的消息,他即使不慌神,只怕一時也難以冷靜思考。可是到了眼下,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自己竟能做到如此冷靜。
三人在房中桌旁入座,確定無人竊聽之後,方開始敘說各自知道的事。
原來,程若歡與荀弋二人到達定州時,除了遭到夜羅剎的偷襲,更在之後尋找蕭璧凌下落線索時,於無人之處遭遇了夜羅剎的正面襲擊,他二人身手皆不算弱,但與夜羅剎相鬥,只能勉強算是勢均力敵,更何況那老東西還會使詐,假意落敗蒙得程若歡輕敵,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再後來,事情便成了蕭璧凌所看到的樣子。
“我見到夜羅剎,也是不久前的事。”蕭璧凌平聲靜氣道,“在他身邊,的確有位偃術高手,被他稱作白鹿先生。”
“那爲何他要帶走我師侄?”程若歡不解問道。
“此前我也不知,他怎會找上我二人,”蕭璧凌略一蹙眉,道,“可大大小小的線索,分明都指向當年金陵所發生之事,包括張公子和那個盒子。”
“姓張的真是沈軒?”程若歡饒有興味託着下巴,挑眉問道,“我就說這些風言風語,總不會是空穴來風,不過,葉楓對外的託詞,還真是……”
“事關沐劍山莊聲譽,他自有他的考量,”蕭璧凌也未打算多說,只是道,“夜羅剎在定州已經待了有些時日,他對你二人雖有所針對,卻並未趕盡殺絕,只能說明他來到此地,目的並不在於此。”
“你知道是爲何?”荀弋蹙眉。
“若我不曾猜錯,他來定州,是爲尋找一個人,拿一件至關重要之物。”
那便是竹隱娘口中所說的“鑰匙”。
“你是說,他要找那個把你從裘慕雲手裡救走的女人?”荀弋目色陡地一沉。
蕭璧凌略一頷首,眉心隱有波動,只覺得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似乎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意味。
“可他應當沒有找到。”程若歡若有所思,“不然,也不會逗留如此之久。”
“所以在夜羅剎現身前,我也不能去見她。”蕭璧凌道,“否則,便是給那廝做了順水人情。”
程若歡看了一眼似在沉思的荀弋,又將目光轉向蕭璧凌,道:“那你這些天都在定州?”
蕭璧凌搖頭。
“這就怪了,”程若歡滿面狐疑道,“那位前輩將你帶走,你二人怎地不在一處?”
“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蕭璧凌雙手交握支着額頭,蹙眉沉思片刻,道,“這其中有許多事,各有各的淵源,一時半會兒,只怕還解釋不清。”
程若歡沉吟片刻,想了想卻還是欲言又止,她退出房門,可還沒走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於是她回過頭去,絲毫不驚訝地望着正朝她走來的荀弋,露出別有深意的笑。
“你覺得,他還隱瞞了多少事情?”荀弋直到現在,說話都極少有表情,始終板着個臉,怕是已成了習慣。
“我覺得,穀雨的來歷一定不簡單,”程若歡倚着欄杆,道,“她的性子,你我縱不瞭解,也能看得出來,絕非眼裡只有男人這麼簡單,他二人往來密切,並都糾纏於同一件事中,最少能夠證明一點……”
“當年金陵所發生之事,她即便不曾參與,也必定牽涉其中。”荀弋接上了程若歡想說的話。
程若歡不言,然沉吟許久,仍是搖了搖頭,道:“我們都是外人,能夠聽到的,多半都是傳言,當年葉濤身死,秦憂寒失蹤,葉家以及扶風閣當年與此相關的其他人等,如今個個也都在,除非……”
“除非,與沈肇峰相關。”荀弋沉斂眸光,意味深長道。
“可沈家人都死絕了。”程若歡搖頭,“沈肇峰也不過就是個書生而已,穀雨她說什麼也算是個高手了……能同他扯上什麼關係?”
要說武功深淺高低,當世成名者,唐遠蕭元祺已堪稱一流,而秦憂寒若還在,必也能排入其中,而這些人所培養出的“門面”,如蕭清瑜與林天舒等,亦數當中龍鳳,雖遠不及一流,也絕非等閒之輩。
而同輩之中,可相提並論的,“觀音刀”青蕪,也能算得上是其中之一。如此能耐,可不是讀兩本酸腐書文,便能成就的。
更何況,也沒幾個人知道沈茹薇身負荊夜蘭親傳內功,只當這都是她自小習武纔有的本事。
“可惜,那個怪物出現得太早,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她叫什麼名字。”程若歡背過身去,靠在欄杆上,可扭頭卻望見,蕭璧凌推門走了出來。
“二位既已將話帶到,往後的事,也就不勞插手了。”蕭璧凌眸光平靜,有如止水,不摻雜任何多餘的顏色。
“那倒是,”程若歡伸手在荀弋肩頭一拍,嬉笑道,“這些事的確與你無關,要不然……”
“如今不該遇上的事,都已經遇上了,你當真認爲,我就此離去,還能全身而退,平安無事?”荀弋微微蹙眉。
“多慮了,”一旁的蕭璧凌展顏笑道,“夜羅剎重新現世之後,招惹過的人,可不止這幾個,可直到今日,知曉此事的人也仍舊不多,想必,對方也並不打算讓事態擴大,勢必不會牽連無辜。”
“你能斷定?”荀弋眉心微微一動。
“那是自然,”蕭璧凌笑容依舊,卻隱約露了鋒芒,“比起這朝夕相對,莫非,閣下是認爲,你比我瞭解此事,還要更多些?”他說出後頭那些質疑的話時,眼底彷彿還有一絲戲謔。
“是嗎?”荀弋眼中的蕭璧凌,尚是當初在去往神農谷的途中,敗在自己手上那般不中用的模樣,聽他如此說話,心下怒火頓生,當即便與他較起勁來,“我倒是想問問,蕭兄能有如此把握,究竟是因爲狂妄自大,還是已經目中無人?”
蕭璧凌聽罷,故作思索之狀,煞有介事般思索片刻後,衝荀弋挑眉一笑,道:“二者皆有罷。”
“蕭璧凌,”荀弋後退兩步,點了點頭道,“看來是你最近所經歷的那些事,還沒能讓你長夠記性?”
“抱歉,我一向忘性大。”蕭璧凌對他這話,只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程若歡當然嗅得到周遭這越發濃重的火藥味,正要上前攔阻,卻見荀弋的刀已經出了鞘。
她早便看出這廝對沈茹薇的傾慕之意,如今被蕭璧凌這般挑釁,要是不怒才叫人奇怪。
然而轉念一想,這似乎又有些不對勁。她見蕭璧凌的時候不多,但也看得出來,他骨子裡是極其溫厚的性子,不論荀弋是否懷有私心,如今爲替沈茹薇傳信也已負了傷,怎麼都不該在這種時候惡言相向纔是。
想到此處,程若歡心下頓時恍然。
再去看那二人,已然鬥得不可開交。蕭璧凌更是十足的挑釁做派,不正面應敵,盡尋機巧生事。眼中蔑視之態,分明不言而喻。
這是引火燒身,還是兵行險着?
程若歡也不知這二人各自深淺,卻唯恐這場爭鬥傷了其中一人性命,加之蕭璧凌舊患久治不愈的消息,早已傳遍江湖,但凡稍有不慎,這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你們都給我住手!”程若歡想着蕭璧凌挑釁生事的目標既已達成,便也無須再火上澆油,總之互爲情敵,橫豎都不可能塞進一間房裡將就,分道揚鑣也不過是時辰上的問題。於是飛身而上,試圖阻止這場無謂的爭鬥。
奈何她還是晚了一步。
蕭璧凌以極其巧妙的步法,刻意賣了個破綻給。
是以程若歡就只能眼睜睜看着,盛怒之下的荀弋手中長刀沒入蕭璧凌又肋之下,再抽出時,已是鮮血淋漓。
然而這個時候,蕭璧凌脣角卻浮起了一個極難察覺的微笑,看得荀弋驀地一愣。
“還不住手!”程若歡劈手奪下那刀,將正在發愣的荀弋拉開,扭頭去看蕭璧凌的傷勢,卻只見他一手捂着胸口,有些遲鈍地背過身去,一步步走向客房方向。
荀弋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麼,好在他一貫冷漠,從未令心緒流於言表,便配合着這出苦肉計,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程若歡也終於想好了自己該唱的戲碼。
“搞什麼?”程若歡眸中騰起怒意,當下大步上前,將蕭璧凌去路攔住,“就爲逞口舌之快,把自己弄成這樣?”
蕭璧凌不答,只是擡手封上了傷口周圍的穴道。
“又或者是,你不想令我們牽涉其中,所以纔將他激走。”程若歡正色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總之人走了,我會負責帶回來,你自己好自爲之。”程若歡言罷,便推開身旁那扇窗,飛身朝已走遠的荀弋追去。
“荀弋你給我站住!”程若歡一路疾步奔走,追上荀弋,在拉住他衣袖的一刻,有意壓低嗓音衝他喝道,“你怎麼下手這麼重?”
荀弋有些懊惱地甩開程若歡的手,一言不發向前走去。
程若歡則繼續跟上他的腳步。
她武功不低,要辨別周遭氣息,並非難事,等到確信周遭無人竊聽之後,想了想,卻仍是不敢放心,便大聲衝他喝道:“你這人怎麼搞的?吱一聲不會嗎?”
“是要再打一場嗎?”荀弋不似她那般擅長做戲,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