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拉繮繩,駿馬揚起前蹄,緩緩而行。
蔽月能攜着暮湮走在後面,這是他故意落後所有人一步的結果。他想,暮湮是不會反對他這樣做的。
若走在前面或者中間,始終會成爲他人注意的焦點。而落在最後,便無這樣的顧忌。衆人即便想注意,也只能偶爾回頭一瞥。
能有蔽月貼身相護,暮湮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多了一些慰藉。雖然,讓蔽月來見證父親是如何爲自己擇婿一事煞費苦心,而求娶自己的人又是爲自己如何冒險是件很不妥的事,但暮湮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其實,在暮湮的心裡,不管誰最終能安全進入孽龍洞她都沒興趣知道。至於最後該如何收場,也只有到時再看。
走一步,看一步,是她眼下的選擇。雖然無奈,但,畢竟有蔽月陪着,這已經是無奈中,最大的安慰。
涼風陣陣,木葉簌簌,這一次是從集市上路過。
自林不悔被夜梟處以天火之刑後,不但無恨城沒有慘案發生,起他宮城亦沒有。於是,林不悔的罪名更加坐實了。
集市上,便恢復了以往的熱鬧繁華。當一行人打馬路過時,所有的城民都紛紛禮貌避讓兩邊。這樣,秦歸路便在城民熱烈的呼喊聲中暢行無阻。
春風得意,不足以形容秦歸路此刻的心情。他一邊抱拳向城民致謝,一邊策馬徐行,因是在長街,自然將馬行得很慢。
當成民一眼瞥見末尾一匹馬上的兩人時,幾乎所有的人都爲之心血澎湃。
她們的目光,無一不凝聚在暮湮和蔽月身上。暮湮清麗嬌弱,宛若天仙,額前彼岸花胎記鮮豔奪目。再加上風微微拂過時,身上奇香縷縷散開,更引得人羣騷動。
蔽月雖是粗布衣衫,卻天生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態。俊美容顏在天光照耀下,更是深邃奪目。這使得滿街的女人無一不瞠目結舌,生出無限遐想。
暮湮頑心忽起,頭稍微往後靠去,用輕微卻足以讓蔽月聽得見的聲音道:“蔽月,原來你那麼受女人們的青睞啊。”
“是嗎?”蔽月低眸睨着暮湮微微仰視自己的眉眼,淡淡反問。
暮湮一笑,低聲道:“諾,你自看嘛,那些女人們看你的眼神,恨不得嫁給你纔好!”
蔽月嘴角微微揚起,眯眼,雙臂不經意地攏緊暮湮。他邪魅一笑:“是呀,滿街的女人,不管年輕或不年輕的,她們都想着嫁給我呢。”
暮湮低眸偷笑不已,擡手,以袖掩嘴,接着調侃蔽月:“那麼,蔽月哥哥你要不要娶呢?”
兩旁此時有膽大一些的女人睜大了眼睛瞪着蔽月,彷彿此生,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男人。暮湮發現,還有女人朝蔽月做出一些令人苦笑不得的舉止,比如把擠眉弄眼當成是拋媚眼。雖然有些輕浮,但,由此可見,那些人其實是直心腸,倒也不失憨厚。
蔽月的眸光從未往他人身上去,他至始至終,都只在懷中人的身上。此刻聽得暮湮如此調侃他,心裡不由一暖。情知她是在反着說,不如,就趁了她的心,羞一羞她。
“我若與那麼多的女人歡愛,你能保證自己,不哭鼻子麼?”
此話帶着濃濃的輕薄之意,暮湮本想調侃蔽月,眼下,到被蔽月悉數調侃回來。他還把調侃的話,說得這麼**裸。
果然是魔的作風,蔽月,一向以魔自居。
暮湮一愣,隨即便明白了蔽月話中有很濃的輕薄之意。白皙的臉“唰”地一下,就紅透了。
她朝後狠狠瞪了蔽月一眼,輕啐道:“魔鬼,放開我!”
暮湮想掙脫蔽月的懷抱,可現在是在馬上,蔽月如何會肯?
“既然一開始就在我懷中,你此時何必要假意逃開?”蔽月邪笑不已,雙臂間,更多加了幾分力道:“我知道你,不捨得離開我的懷中!”
暮湮大窘,知道與蔽月鬥嘴下去,自己鬥不過不說,還會讓蔽月放肆輕薄。無奈,她只得以沉默表示自己的不滿。
可心底,卻明明有微微的悸動和甜蜜。暮湮不由暗自惱恨,蔽月這樣輕薄自己,本該是要一輩子不理的,可爲何,卻做不到。
出了宮城,便是那日蔽月帶暮湮走過的路。
今日是陰天,騎了半日的馬,也不覺得熱。此刻於宮城外看到大片的綠茵,衆人頓覺一陣神清氣爽。
弄雪與季姜是並肩而行的,一路,與季姜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到也讓弄雪減了不少馬上的疲煩。
她偶爾側目望着季姜馬上風姿,眉目俊朗,心中便有柔情溢出。她暗自期望,期望此次雪峰山之行,將是她與季姜關係發生改變的一個轉折點。
季姜一路從容淡雅,雖然明知暮湮與蔽月同騎一匹馬,他卻沒有過多地去關注兩人。
他一襲白衣的胸襟上繡着一枝翠竹,這些許的綠色將他的臉襯得十分明朗。並用同色的碧玉簪綰起髻發,在與弄雪閒聊時,眼底,滿是閃閃的碎星。一如,清涼夜晚明淨的夜幕。
白斂塵跟在弄雪和季姜的身後,行了那麼遠的路程,他都沒機會和誰說上一句話。
此刻,他忍不住朝伸手望去,身後卻是龍沃與百里霜同行。觀兩人神情,亦是一路無語。
他放慢馬速,如此,龍沃和百里霜兩人便無法一起同行。百里霜拉後一下,龍沃便跟上了白斂塵的。
“怎麼,龍城主一路興致不高呀?”白斂塵瞥了一眼人羣最後的蔽月和暮湮,對龍沃說的話,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龍沃喜歡暮湮,白斂塵豈會不知?心上人別抱,龍沃心裡這滋味也夠嗆了。如此一來,便成了白斂塵調侃用來調侃他,解自己煩悶的話料了。
龍沃望了白斂塵一眼,打白斂塵放慢馬速故意讓自己與他並行時,他就知道白斂塵沒安好心。此刻,見白斂塵幸災樂鍋的神情,心裡不禁一陣厭惡。
“白城主一路不關心無恨城的美人如雲,卻將一顆心放在了我的身上,這讓我很吃驚。”龍沃的話,意有所指。他斜睨着白斂塵,似笑非笑,話說三分,卻不說破。
白斂塵直視着龍沃那冷如冰刀的眸光,只感覺要剜了自己的心去。他背脊微有寒意,沉臉問:“龍城主什麼意思?我只是關心你,所以問你一句而已。龍城主若不高興,我便不問。”
“我的意思是,白城主喜歡關注男人而非女人的嗜好真是別具一格。不過,我是個正常男人,對於白城主的嗜好,我吃不消,更沒興趣!”
龍沃不溫不火的語調讓白斂塵訕訕不已,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龍沃竟故意把他看成是那種有龍陽之好的男人。
“龍沃你……你太過分!”
白斂塵臉色陰鬱,冷哼之下本想策馬超過龍沃,卻不聊龍沃早他一步超過了他。
風中,回頭,卻丟下一句意味深長地話:“你若不安好心,還有更過分的事情。”
白斂塵語塞,此時,身後的百里霜卻策馬與自己並肩而行。
氣氛頓時變得微妙,白斂塵望百里霜一眼,心有慼慼。
一頭銀髮並未挽起,任其自然披覆於背上。策馬而行,南風撲面,銀髮絲絲縷縷於風中飛揚。銀色銀袍,銀色髮絲,陰柔之美,讓人不敢直視百里霜。
白斂塵被龍沃一嘲諷,已經沒有心思再對百里霜說些什麼了。原本,他是打算嘲諷安龍沃之後,再去打壓打壓自己的情敵百里霜的。
白斂塵不開口,並不表示百里霜會放過他。
百里霜膚如凝脂,脣若胭脂,忽然側頭望着白斂塵,笑道:“能夠將懷有自己骨肉的女人拱手送人,這樣的男人,很難讓人相信是正常之人。看來,還真的只有用特殊嗜好來解釋了。對了,白城主,青柚此次沒跟來,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想白城主,你也不願意見到青柚了。因爲白城主對女人沒興趣,只對男人……哈哈哈……”
一揚鞭,百里霜的身影越過白斂塵而去。只留下那陰柔的笑聲,讓白斂塵慘白了臉色。
身後不遠處,跟着蔽月護着暮湮坐着馬背得得而來。
蔽月將前面一幕皆收於眼底,嘴角,噙着冷笑。龍虎相爭,必有一傷,他大可冷眼旁觀。
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去雪峰山腳下的路是暮湮走過的,因爲走過,所以她不陌生。又有蔽月護着她,也就不會有害怕。這一次的重走,她只當是觀賞風景。有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些綠茵白雲上。
一行人騎馬渡過那一大片水域,馬蹄揚起水花,水花四濺,響聲清越,讓人心曠神怡。
當所有人朝着那山路魚貫而行時,暮湮方收斂住心神,開始忐忑地注意周邊地形的變化。
開始馬兒還能在較寬的山徑奔跑,隨着山勢越來越陡峭,本來還算寬的山徑便變成了小徑。兩旁怪石嶙峋,藤蔓伸向路面互相纏繞,這使得小徑十分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