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八大世家之一的容家,與陸家並稱青州府兩大家,一東一西,正好挑了青州的兩頭。
這天一大早,容秋寧就被容荻從被窩裡挖起來,本來還一**糊的容秋寧在聽到容荻說要去本家請安的時候,一下子驚醒了,比洗了冷水臉還精神。
在葉氏的薰陶下,容秋寧眼中的容家是狼窩,是虎穴,能避就避!所以十二年來,除了老太爺去世的時候去過一趟,就一直沒有與青州容家接觸過。
容秋寧撒嬌打諢就是不肯出門,誰知這次容荻完全不買賬,任她哭鬧就是不鬆口,不肯洗臉,沒事,他代勞。不肯走,沒事,他背。
實在沒辦法,容秋寧才認命的爬上了馬車,氣呼呼的坐在另一邊,眼角都不掃容荻一下,
容荻看得好笑,從馬車的食盒裡端出一盤糕點,放到容秋寧面前。
容秋寧斜了容荻一眼,輕哼一聲,拿起一塊慢慢吃起來,接連吃了三四塊,才把盤子推回到容荻面前。
容荻淡淡一笑,倒了杯水給容秋寧“吃飽了,就不生氣了吧?”
容秋寧哼的一聲,懶得和容荻說話。
容荻不再言語,閉眼靠着馬車休息,昨夜喝了酒,又與陸先生徹夜長談,現在頭疼得厲害,不自覺的眉峰就蹙起了一道坎。
容秋寧見了,心又軟了,起身坐到容荻身邊。
“喏,暫時借你靠一下!”
容荻睜開眼,看向她,只見她頭轉向另一邊,下巴微擡着,十分傲嬌的模樣,玉手指着自己的大腿。
真是個彆扭的孩子!
容荻沒有拒絕,笑着枕了上去,再次閉上眼。似睡非睡之間,感覺到一雙帶着暖意的手揉上了自己的太陽穴!不輕不重的力度好像揉進了心裡!
容荻是被一片嘈雜聲吵醒的,一睜眼,就是妹妹一片隱忍的容顏,對上他的眼睛,盈盈的眼淚才滑落下來。
眼淚滴在他的頰上,容秋寧伸手想擦,手卻被他一把抓住,包在手心,容秋寧看着他,無聲的流淚。
容荻面無表情的直起身子,垂耳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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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世家女,竟然教出不敬祖父祖母的不肖子孫來,真是家門不幸喲!”
另一道聲音響起,極盡刻薄,“我就說不要臉的人教出不要臉的貨,當年若不是使了見不得人的法子,會十幾年不敢上門嗎?害我可憐的五弟,帶着搖光在那苦地方待了十多年。”
先前的聲音又響起,“誰說不是呢,可憐我那對侄兒女哦,陪着父母在吃苦,嫡母卻在京城過好日子!嫡親的哥哥姐姐也沒給他們捎去一針一線!”
“不愛幼弟幼妹就算了,來青州也不來看看祖父祖母,怕是被人教得不知道姓什麼了!”……
刻薄的話,兩人不重句的說,話裡話外就是葉氏對他容家不起……
容秋寧氣得渾身發抖!
是誰不準葉氏登容家門?不是她容老夫人,她嫡親的祖母嗎?
是誰說不在她眼前亂晃就是孫兒盡孝?不也是她容老夫人嗎?
以前信誓旦旦的說不再管京城容家一脈,也不準京城容家以容家嫡系自稱,更不準京城容家有事沒事的登門拜訪。現在知道說京城容家不孝順了,未免也太不要臉了!
早就聚了一羣人在周圍,興致勃勃的看着這齣好戲,不時還與旁邊人談論幾句,一言一語,十分誅心!
容荻面含笑,輕柔的拭去容秋寧臉上的淚水,“這就委屈,難受了?”
容秋寧點頭,依賴的喚容荻“哥哥”。
容荻將容秋寧摟進懷裡,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緩緩道“你在乎,所以纔會覺得痛苦!阿寧!她們本來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應該有能力讓你疼!這世上,唯一能將你傷害的,只有你自己!”
“不對!”容秋寧擡起頭!
容荻看着她,容秋寧注視着他的眼睛,兩雙漆黑的眸子裡,映着對方的身影,只有對方的身影。
“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夠傷害我,那一定只有哥哥!”
前世今生,一直如此!
容秋寧以前不知道那算什麼,但在這一刻,心裡好像豁然開了一條縫,透進無數霞光!
她想,她應該有點明白了!
容荻先是一愣,隨即是無聲的微笑,沉鬱的心驅開無關緊要的一切,只留下她的溫暖。
“阿寧!你真是哥哥的好阿寧!”
聞言,容秋寧也輕輕的笑了。
然而,還有事情在等着他們!
容荻溫柔的揉揉容秋寧的發頂,“乖乖的待在馬車裡,等我回來!”溫潤的眼中劃過冷光。
容秋寧乖巧的點頭。
後來的事,容秋寧並不瞭解,只知道容荻下車以後,外面的人便散了,容家的兩位“刻薄”不停口的人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後來兩人並沒有進容府,且容荻承諾她,再也不用來,容秋寧沒問爲什麼!明智的選擇裝傻,有些事,以她的才智應付不來。
回到青山學院,正好是休沐的學子們歸學的日子,大門口停了一長排的馬車,等輪到他們進院的時候,天已經黑沉。
一進院子,容秋寧就飛奔進屋,把自己扔進牀裡,容荻跟在後面,給她脫了繡鞋,蓋了被子纔去了書房。
書房裡,容荻坐在書案後,修長的手指不規律的輕點着書案上的信件,因容秋寧而染上暖色的眼眸此時陰沉得可怕!
良久,容荻將信捲成卷點燃,看着信件成灰後,容荻打開房門,又回到容秋寧的房間,坐到牀沿,靜靜的看着她,直到天光放曉,才默然離去。
同一片天空下,青衣少女強忍着膝頭的麻木與疼痛感,挺直脊背,跪在房門口。
門口坐着一位五十上下的婦人,看着少女的眼神有些不忍“苑兒,只要你認錯,就什麼都沒有了!”
少女,也就是李苑臉色蒼白,但還是倔強的搖搖頭“苑兒沒有錯!”
如果愛都有錯,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對的?
婦人眼中的不忍心化作恨鐵不成鋼,“七郎是幺兒,是大嫂的眼珠子!她就是讓七郎娶小戶人家的姑娘,也不會讓你進門,你知不知道?娶了你,徐家七郎一輩子只能做個閒散文人,你覺得大夫人會讓你擋七郎的路嗎?苑兒,你聰慧,難道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嗎?”
李苑垂着頭,婦人看不出神色,可李苑周身的悲慼驚到了婦人,婦人上前,抓住李苑的手臂,急切的問“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你們可曾有過肌膚之親?”
李苑失神的搖搖頭“不曾!”
婦人鬆了口氣,沒到那一步就好!
“聽外祖母的話,忘了他吧!時間久了,自然就慢慢淡忘了!”
忘?如何能忘?李苑苦笑,她自詡聰明人,萬事皆留退路,以全萬策,是以十七年來少有人能將她逼到死角。
“外祖母!苑兒心意已決,您不必再勸!若是,,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苑兒就回家,和大姐一起,守着李家!”
這一次!她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如果嫁不了他徐子息,那就像大姐一樣,守着李家家業,當一輩子的姑奶奶吧!
其實,終身不嫁!那樣也挺好的!
婦人微張着脣,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母親看到了!就該知道兒子的決心,畢竟男子終身不娶,也算得一樁風流雅事!我徐子息,風流韻事也不怕多這一件!”徐子息憐惜的看了一眼青色的背影,僵硬的轉身離開。
徐大夫人站在拐角處,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