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側躺着,半闔着眼看女兒分茶,“明雪,明煙,明玉,明水四個在你身邊有六年了吧?”
洗杯的手一頓,明媚的笑意舒展開來“六年連七個月了!”
玉手挑動,將茶杯滾過沸水,舀起一小勺茶葉倒進茶壺。
“你倒是記得清楚!”葉氏笑了,只是笑裡多是涼意,“明天把人送過來,我倒要看看是怎樣的‘聰慧體貼’?”
爬牀一事,已經觸了葉氏逆鱗,只要一聽到爬牀二字,葉氏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個賤人和那個賤種。
與其有關,都該死!
容秋寧沒有拒絕,笑着嘆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還不是你蠢!”葉氏恨鐵不成鋼“你哥哥又要讀書,又要掌管府裡產業,你不幫也就算了,還淨給他找麻煩,你啊你!要是有你哥一半,我也要比現在省心不少!十二歲了,還這麼不懂事!”
比起葉氏的激動,容秋寧淡定多了,老神在在的嘬一口茶“怕什麼,只要有哥哥在,我就會活得好好的,娘不也說女子太聰慧不好,要懂得糊塗嘛,我現在可不就是糊塗過日子!”
葉氏挑眉“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
“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聲傳來,葉氏翻了個白眼,全然沒了往日端莊貴氣。 容秋寧暗笑,繞過屏風去看牀上的人。
葉老夫人坐在牀沿,看容秋寧進來,呵呵一笑“跟她說得了什麼道理?還不如不說!”
葉老夫人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她唯一的女兒,容秋寧的親孃葉氏!
一個是親孃,一個是親祖母,容秋寧明智的決定保持沉默。
前幾天,葉老爺子不知道怎麼惹火了葉老夫人,兩人大吵了一架,葉老夫人手一收,心一橫,孤身來了容府,若不是門房看葉老夫人一身華服,只怕是要轟出去的,還好容荻得了信趕過去,人領來正房之後
就走了,算一算,已經有五六天,沒有見過他了。
容秋寧認命的給四十多歲的外祖母穿鞋,“祖母,你什麼時候原諒祖父呀?我都好幾天沒見着哥哥和藺兒了!”
哥哥躲開也就算了,竟然連容藺那個小毛孩都躲開了,害她不得不留下來面對這個童心未泯的外祖母。
不知何時是盡頭啊!
葉老夫人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站起來“放心吧!沒幾天了!”說完就往外走,完全沒發現因爲她的話而笑容僵硬的容秋寧。
幾天?容秋寧內心淚流滿面!
陪着一個四十歲還要撲蝶的外祖母,壓力很大的好不好?不行,絕對不能再留下來!
既然要走,那就全都走纔有意思!
轉回洗梅苑,容秋寧簡單的洗完澡,隨便換了件衣服便去了青竹院。
而這邊,葉氏母女摒退下人,坐着聊天。
“聽老六說,你打算讓寧兒去青山學院讀書?寧兒的脾氣可不太適合讀書,闖禍還差不多。”
容荻不過是傳話,真正決定的人是葉氏,葉老夫人把原因猜了七八分,但並不是很贊同,青山學院離京太遠,若是有什麼事,那就真的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尤是容秋寧還是那般愛闖禍的性子。
葉氏不以爲然“寧兒不是不知輕重的性子,她呀!也就窩裡橫!這麼些年,除了荻兒、藺兒兩兄弟,您還看到她欺負過誰嗎?”
合着,七夕節上把江丞相之女擠兌得擡不起頭來的別家閨女?
難道中元節讓殷御史之女當衆沒臉的不是她容秋寧?
這京中貴女裡,有誰比得上她容秋寧“聲名遠播”!
葉老夫人搖搖頭“你就寵着吧!慈母多敗兒啊!”
葉氏不着痕跡的翻個白眼,當年是誰護着還是閨中的她恣意妄爲,她不過有樣學樣,倒有人說她慈母敗兒了!
真是同情可憐的父親!這麼些年,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說起來!青州府還是容氏的主家所在,當年容老太爺進京任職,只帶着兩個嫡子,一個是入贅陳北侯府的容三老爺,一個是你公公、已經致仕的容九老爺,如今留在青州養老,荻兒兄妹兩要是去青州,還能不上門請安?你那婆母又是一個難相與的,只怕不需幾天,你寶貝女兒就要埋怨你送她去青州了!遠的就不說了,近的便是寧兒兄妹三個不負責任的爹,外放也有六年了,只怕年前就會回京述職,只要回來,就不會輕易再出去,聖上自然會給他安排個合適的位置,再出去,也就難了!”葉老夫人幸災樂禍道“聽說那女人生了一兒一女,名字也取得好,一個叫苒,一個叫筱,這可是拿秋寧當草呢!”
這一輩容家後代男用草字頭,女用秋字,這可是家譜上寫的,那人連女兒都用草字頭,真當她葉氏是死的不成?
不過,現在這不是最緊要的,十三年都忍了,也不差這幾天。
葉氏目光晦澀“去不去,可不是他說的算,母親不也說,要能回來嗎?”
想要回來,可沒那麼簡單!既然一心往外,那就留在外面吧!
葉老夫人自然是支持女兒的。
“那就等着吧!”
說完大事,葉氏想起另一樁事,不禁皺眉,”母親可知,青州府都尉使是誰?“
官從六品並不算高官,但主管一府軍務,手中權利可比從三品將軍,且直屬於兵部,兵部又由皇帝直接管理,說起來,這個職位不是皇帝心腹不坐!
葉老夫人看了葉氏一眼,“還能是誰?還不是那個‘寧終生不娶,也要爲心上人守貞’的青州府陸家四爺陸劫!”
葉氏在閨中時聽得最多的便是這個陸劫,只因好姐妹便是那“守貞不娶”的主人公,聽得多了,也就不經意間記下了,誰知葉老夫人竟以爲葉氏有心於陸四,有事沒事總愛刺一下,葉氏也不在意,反正沒什麼損失。
知道是陸家,沒想到是出了名難搞的陸四。
葉氏沉吟,片刻才道“荻兒師從臨陽府徐家七爺,陸四爺會不會找荻兒麻煩?”
臨陽、青州比鄰,徐家與陸家的恩怨可是幾代人的事了,要是那陸四要跟徐七爺過不去,容荻就是那被殃及的池魚。
葉老夫人嗤笑,正想說話,只聽“砰”一聲,門被人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