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千鈞一髮
遠離了飛行器,懸吊在鋼索之上,高空的風顯得越發的猛烈了。
烏黑的髮絲狂亂的舞動着,彷彿將葉棉裹在了黑色的、正在膨脹的蟲繭中,而這隻危險至極的幼蟲,正躍躍欲試的想要蠶食整架戰艦。
感受到狩獵者意圖的戰艦,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就讓葉棉這樣安然無恙的爬過去。
十二根鋼索,像是蜘蛛綿密的網,將它捆縛在其中。
這網雖然結實,但只要獵物足夠的強健有力,也不見得就掙脫不開。
本來有些飄搖的鋼索,漸漸的繃緊,甚至有拉伸、拉長的傾向。
被捆縛住的戰艦,關閉了功率較大的能量武器,繼而開始採用小型的槍械,對着周圍掃射,以干擾攀爬鋼索的人。
縱然在此地的,都是聯邦軍部的佼佼者,卻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與葉棉匹敵的身手。
在困獸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掃射中,終於還是有兩人被擊中了。幸而敵方沒有什麼準頭,一個射擊在了腿部,另一個稍微危險一些,卻是在肩部。
稀薄的空氣中,鮮血迸射出來,又被狂風捲去了不知名的方向。
雖然傷口並不足以致命,對於這些軍人來說也實屬平常,可現在的作戰環境,到底不是在平地上。
除了鋼索之外,這些企圖登陸戰艦的人,再沒有一絲着力點。
此時的戰艦,在收斂了武器輸出功率之後,引擎的功率反而在不斷提升。不僅如此,方纔閒置的兩個副引擎,也漸次啓用。引擎的噪聲劇烈的戰慄着,鼓譟着所有人的耳朵。而戰艦掙扎的幅度也越來越激烈,連帶着鋼索都顫抖到發熱。
牢牢的抓穩鋼索。並穩定前進,本就要耗費這些人極大的氣力。
而被流彈射傷之後,即便在鋼索上不作出任何動作,僅僅是攀附在上面,都會讓傷口越發開裂。
更遑論周圍極低的氣壓,好似水泵一般,將人體內的血液,從創口處不斷抽離出去。
受傷的那兩人,已經不能再繼續前進,只能再次退回到飛行器上。
而離飛行器越遠、離戰艦越近。受傷之後的進退也越發艱難。
沒過一會兒,又是一顆流彈,射中了鋼索中央的一人。
而且這一回。正好打在了抓握着鋼索的手上,且不僅是擦傷,直接就貫穿了手腕。一個吃痛,那人手上的勁便是一送,而這樣的環境之下。根本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鬆懈。
“啊——”果然,下一秒,他就已經脫離了鋼索,直直的向下空墜去。
這一聲驚叫,顯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人咆哮着他的性命。聲音卻被風聲給吞沒,只隱約看得見,那大張的口型。好似要將嘴角都給撕裂了一般。
幸而,底下兩架待命的飛行器越過,中間兜着一張細網,在那人墜地之前,已經安全的將他罩在了網中。
時間根本容不得人等待。
隨着戰艦輸出功率的提高。它漸漸反制住周圍的一圈飛行器,甚至牽引着鋼索。不斷的拔高,連帶着將四周的飛行器也拖曳到更高的雲層中去。
狂風攪動着雲霧,破開一道旋渦狀的洞口,周圍白色的雲氣繚繞變幻。
胸腔肺部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猛烈的嘯風推擠得人將近窒息。
而隨着功率的加大,戰艦飛行動作的強度和擺幅都在逐漸加大。原本只是在上升,後來越忽左忽右、宛如困獸一般企圖突破重圍,再後來,甚至想要做出高難度的翻轉動作,想要將要這些惱人的飛行器全部給掀翻了一般。
只是最終,因着十二根鋼索的牽制,到底只能在一定的角度往復搖擺。
戰艦的努力,並不是沒有成果的。
葉棉的耳邊,忽而聽到一聲尖嘯,只見附近的一根鋼索忽而崩斷,而失去拉力的斷索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向她這邊彈射過來。
她的眸光一縮,捕捉到斷索的路徑,竟然抓握在了手中。只是鋼索彈射過來的力度還在那兒,即使以她的體質,也感覺到一絲抽痛。
不過,也就是一絲罷了。
這根斷索上,甚至還有一個驚魂未定的隊員。葉棉將斷裂的部分,接在了自己身下的這條鋼索上,牢牢實實的打了一個結,甚至用力一按壓,將那個死結捏成了一團金屬塊。
做完了這件事情,她便頭也不回的繼續按着自己的道路前進。
葉棉終於摸到了戰艦的機身,那股震顫顯得越發清晰分明,有些燙手的觸感讓葉棉心生不妙。轟鳴之聲,彷彿順着她手掌的骨骼,一直傳遞到了耳朵裡,隱約有一種山崩海嘯的氣勢。
——糟糕!
葉棉是考過飛行員執照的人,雖然只是民用的私人飛行器,並沒有接觸過軍方的戰鬥艦,但有些原理還是共通的。
引擎的輸出功率,只有維持在一定的數值之下,纔是安全的。
而這個數值,又並非是引擎的頻率峰值,甚至在很多時候,只要飛行員願意,他可以將頻率開到峰值以上。。
以這樣的功率駕駛飛行器,是一件極度危險而不穩定的事情。在極爲危機的情況下,以高於峰值的超頻狀態工作,也是一種選擇,但,只能維持極短的時間。
沒有任何人知道,一直超負荷工作的引擎,到底會在什麼失效——或是罷工,或是……爆機。
而現在,駕駛這架戰艦的人,不僅將所有的副引擎都發動了,而且輸出頻率大概已經臨近峰值,甚至或許已經進入到了超頻狀態。
真是沒有更糟糕的情況了,駕駛戰艦的人,已經被他們逼到了這種程度麼?一旦不能擺脫聯邦軍部的牽制,就直接一波爆炸帶走,大家一起機毀人亡?!
葉棉觸摸到戰艦的時候,自然沒辦法直接接觸到它的艙門。
流線型的完美艦體,閃耀着光滑無比的金屬光澤。葉棉摸索了一會兒,才找到能夠下手的地方,將指甲插入了金屬板的接縫之間,艱難的勉力前進着。
她分秒必爭的摸索到了艙門,便不再留力,直接蹬開了艙門。
“脆弱”的金屬艙門一下子就洞開了,斷口縱裂而下,僅有的幾處藕斷絲連,也被狂風所切斷。
呼嘯的空氣瘋狂的灌入戰艦,破損的艙門已然變成了一塊報廢的金屬板。直接從半空中墜下。
呃,這種東西葉棉是攔不住了,她甚至沒有全然的把握。可以讓整架戰艦不墜落到地上。
所以這些“小小”的金屬板,還是下面的那些飛行器去捕撈拯救吧。
戰艦的艦體震盪得厲害,葉棉剛一跨入戰艦內,就差點兒被甩了出去。
雖然體積比聯邦軍部派來的飛行器要大,但也就是武器配備比較全面。人員配置卻是不過。而且現在的這種情況,想不東倒西歪,只能將自己牢牢的捆在座位上,所以根本沒人能阻止葉棉靠近。
在她突破戰艦艙門的那一刻,戰艦易主已經不可避免。
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戰艦尾部的一個副引擎忽而發生了爆炸,連帶着整架戰艦頓時向側方傾斜過去。
葉棉暗道不妙,卻是更快上前一步。企圖從飛行員手中奪過控制權。
在她和飛行員搶奪之際,戰艦失去了控制,本來就因爲爆炸而極其不穩定的艦體,開始在空中橫衝直撞起來,誰也捕捉不到它的動作。
四周的鋼索根根斷裂。而連這種外部牽制也一併失去的戰艦,一個猛子扎進下端的雲層。並旋轉着往地面上落去。
葉棉一擊手刀,將飛行員劈暈,而後掙斷了安全帶,甚至用安全帶將這人的手捆在了背後,隨後踢到了座椅下的空隙中。
她自己躍到了座位上,掌握到了控制檯。然而戰艦的控制檯和飛行器的控制檯,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從未接觸過的控制檯讓她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兒,只能按照自己的經驗,連蒙帶猜的摸索着未知的指令。
因爲她的嘗試,戰艦的動作變得更加兇險莫測,唯一值得慶幸的,大約只有高空足夠高,也足夠遼闊。而且剛纔,前一個飛行員的掙扎,讓戰艦遠離了既定的戰場。現在墜落的方向,也並非是朝向飛行器最密集的地方,所以可以不必擔心撞到其他的飛行器。
戰艦拖着一條冒着火星的尾巴,時而轉向,時而側翻,時而加速墜落……
隨着高度的降低,地面模糊的景象出現在了葉棉的視線中,甚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分明……
雖然方向偏離了很遠,但如果真的墜機,這架戰艦,最終還是會落在人羣中央!
越是這種着急冒火的時候,葉棉心中反而越發的平靜了。纖長素白的手指,不斷在控制檯上飛舞着,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成了虛影!
明亮的虛擬按鍵落入葉棉的眼裡,傳遞到腦海中的時候,上面的字跡反而變得模糊一片。但與之相反的,葉棉的內心感覺一片空明,千萬縷的思緒中,幾個節點躍然而出,似是重疊在了控制檯上,相應的控制鍵變得清晰無比,無關的卻好像漸次化爲虛無……
葉棉的手速分明慢了下來,虛影漸漸凝實,落在了控制檯上。
原本不停下落着的戰艦陡然一頓,隨後便是驟然的拉昇,身下的座椅施加在的壓力剎那間無限放大。
而她的心裡,卻是一陣鬆快。
終於……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