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愛不悟 V015 皆大歡喜
喬安明看到梳妝檯上放着一疊紙,他走過去拿起來看了一眼,又走至顧瀾身邊,低沉地問:“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這合同上的內容,你最終的決定。”
顧瀾‘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胸’口那大片紅‘色’在喬安明眼前晃了晃,他又有些心驚,她卻很隨意地答:“你往後翻,最後一頁,我都簽了字了。”
“也就是說,你同意了?”
“嗯,同意了。這是最好的結果,皆大歡喜。”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接着虛掩的房‘門’被推開,琴姨帶着秦醫生進來。
顧瀾看清來人,笑着擡頭望喬安明:“怎麼了這是?怎麼還把秦醫生叫來了?”
琴姨沒看出眼前兩人情緒的異常,兀自替喬安明回答:“小姐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去,我着急,擅自就給姑爺打了電話,姑爺是擔心您的身體,所以就叫我給秦醫生打了電話…”
顧瀾心裡涼到透,只是臉上依舊笑着,一副無關痛癢的樣子,走過去跟秦醫生打招呼:“大晚上的把你叫過來,其實我沒事,就在房裡畫了半天畫,就折騰成這樣…”然後又轉身看着琴姨:“就你最多事,安明這麼忙,你把他叫回來,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呢…”
她笑得很輕鬆,但一屋子人都看着她瑟然的笑容心驚‘肉’跳。
喬安明好歹沉穩,淡淡開口:“既然秦醫生來都來了,還是讓她給你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
“別了吧,安明,我真沒事。”
“小姐,您還是讓秦醫生給您瞧一眼吧,我這一天,心都快跳到嗓‘門’眼兒了…”
秦醫生當了喬家近二十年的家庭醫生,早就熟悉這家子的脾氣,便也幫着勸:“還是看看吧,喬先生不放心,我給你瞧完沒事,大家心裡都安逸。”
顧瀾便也不再執拗,點了點頭,又恢復平時乖順的樣子。
但很快樓梯又響起聲音,任佩茵的身影顯在‘門’口。
她似乎來得很匆忙,沒有穿外套,身上就一件單薄的棗紅‘色’開襟羊絨衫,一跨進房間,滿屋子的人,琴姨站在房‘門’口,喬安明手裡捏着合同,就立於‘牀’前,秦醫生正在給顧瀾聽診…
本來還有些聲音的房間,看到任佩茵出現,立馬消聲,連平日裡話最多的琴姨都幹瞪着眼,不發一言。
任佩茵也意識到自己的突然出現有些不對勁,她剛接到喬安明的電話,還沒說清楚什麼事就被他掛掉,之後再打過來,一直佔線,如今再看到秦醫生在房間裡,多少有些擔心,因爲不管怎樣,她其實也不希望顧瀾出事,更不希望顧瀾因爲自己出事。
所幸檢查很快完畢,秦醫生站起來,一邊收着聽診儀器,一邊笑着說:“顧瀾沒事,只是冬日裡氣候燥,多注意休息。”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琴姨拍着‘胸’口,大鬆一口氣。
任佩茵懸了一路的心也鬆下來,只是心有愧疚,眼神都不敢看喬安明。
喬安明臉‘色’一直未變,微垂着眸,吩咐身邊的琴姨送秦醫生下樓。
房間裡總算只餘下三個人,一家三口,呈三角位置而立。
氣氛變得異常壓抑,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似乎蓋着一層薄冰,輕輕一碰,底下就是翻涌奔騰的‘浪’。
喬安明轉身,將手裡那張合同舉起來,看了一眼任佩茵,又看了一眼顧瀾,冷冷地說:“行了,現在沒有外人了,你們誰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合同是怎麼回事?”
兩旁無言,任佩茵低下頭,顧瀾卻依舊是一臉平靜。
喬安明捏着合同的手抖了抖,很快將那幾張紙拍到臺上,因爲力度過重,紙張全部散開,有兩頁就飄到了地毯上。
“不說話是不是?行,那我來說!我不知道在這件事裡面,你們把我置於何地?兒子?丈夫?還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或者更準確的說,就是合同流程裡的一道工序?”
依舊是肅靜,顧瀾將頭別過去,看着畫布上那枚鮮紅的圓日。
任佩茵憋不住了,嘗試着解釋:“安明,你先別發火,合同你看過了嗎?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況且這種事情現在也很平常,好多人都這樣做,我們都簽了保密協議的,也不會有人泄‘露’出去!”
喬安明回頭,冷冷盯着任佩茵:“是不復雜,無非是我去趟醫院,十個月之後就能有個兒子。那然後呢?”
“然後呢?”他重複一句,又將臉轉向顧瀾,咄咄問:“然後呢?然後孩子叫我爸,叫你媽?你們一直心心念念要的孩子最終就成了一件商品,有合同有簽名還有明碼標價的數字,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皆大歡喜?”
喬安明的怒氣無源而發,他不知道這種怒氣來自哪裡,只覺得心裡太沉,繁複冗重的壓抑和窒息感席捲而來,帶着這麼多年一直壓住不放的疲倦,一次‘性’噴發出來。
他知道現在代孕完全合法,但是他接受不了!況且這個孩子還是出自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女’人之體,一半他的血液,一半那未知‘女’人的血液,就這樣的後代,是對他的侮辱和諷刺!
‘性’格太多孤傲,骨子裡就帶着偏執和自‘私’。他這一生,除了顧瀾之外,所以他想要的東西都會盡力去爭取,不問代價,不擇手段,但前提是,這樣東西必須是他理想中最完美的樣子,如果不是,他情願不要!
孩子這個問題,糾纏了這麼多年,只要他願意,他有一千種方式去得到,但是卻遲遲不兌現,爲什麼?就是因爲他不想靠任何手段去獲得。
可是現在任佩茵卻擅自做主,聯合顧瀾,把他給賣了!
任佩茵不理解他心裡的偏執,眼睛望向顧瀾,似乎等着她發話。
顧瀾將頭歪了歪,又‘舔’了‘舔’下嘴‘脣’站起來開口:“安明,其實你真的不需要發這麼大火,我也很想要一個孩子。媽的建議很好,合同我也看過了,應該沒有問題,至於那個代孕媽媽,你可以自己去選,如果你不想出面,那我去替你選,都無所謂,你說呢?”
“你說呢?”
她們終於有人來問他的意見,喬安明覺得諷刺得很,轉身看着顧瀾,她今天的臉‘色’很白,但是嘴角一直帶着笑,‘陰’森森,讓人看了心裡發‘毛’。
“你是說,你去選一個‘女’人,來跟我生孩子?”
“不需要你真的跟那‘女’人發生什麼,只需要提取你的‘精’子…”任佩茵又接過來解釋,喬安明不可思議地看着身旁這兩個‘女’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腳步往後退,直接就衝出了房間。
樓梯上響起一陣雜‘亂’沉重的聲響,繼而是琴姨尖銳的聲音:“姑爺,您這麼晚還要去哪裡?姑爺……姑爺…”
顧瀾又坐回‘牀’沿,淡淡看着任佩茵的臉,輕舒一口氣,開口一句:“媽,您也看到了,我無能爲力,勸不了…”隨即自己走進換衣間,將身上那件沾了顏料的睡衣換下來,扔給匆忙跑上來的琴姨,冷冷‘交’代:“把這套睡衣燒了…”
琴姨看了手上的衣服一眼,追着問:“爲什麼要燒了,這不是您最喜歡穿的那件嗎?”
“燒了,‘胸’口染了顏料,髒了的東西,我不要!”
任佩茵身上涼得很,彷彿這屋裡有風灌進來,不禁一個哆嗦,牙齒都在打顫。
樓下很快響起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她踉踉蹌蹌地跑下去,衝到‘門’口,追着車尾燈喊了一句:“你從小就什麼事都要自己做主,這麼多年管人管出了癮,但孩子這件事上,我是絕對不會依你,絕對不會!”
喬安明將車子一路開上高架,拐進市區,滿心的煩‘亂’紛擾漸漸在霓虹和人影裡平靜下去,最後將車子停在了酒店‘門’口,擡起頭,‘門’楣上是金‘色’的“香格里拉”幾個大字。
他握緊方向盤,靠在椅子上,進退兩難,但這不是停車的地方,很快就有‘門’童過來問:“先生,需要停車嗎?”
他看了下腕錶,晚上7點,培訓應該已經結束,現在應該是用餐時間。
可是他需要停車嗎?
“先生,先生?”‘門’童輕釦着車窗催,他回了一句不需要,便自己將車倒到了酒店‘門’口的停車位。
酒店的旋轉‘門’走走停停,不同的人影進出,喬安明坐在車裡,心思沉結得很…
這一天的培訓主講是請的專業培訓師,上午商務禮儀,下午管理技巧。
杜箬又是發了一天的呆,滿腦子關於喬安明的小心思,那條短信看了又看,別赤腳,別喝酒,這是他對她的關心,只是看了無數遍之後,最終沒有給他回過去。她就算再衝動,也知道他有家室,有身份,再加上昨天夜裡他的話已經說得那麼明白,她又何苦再貼上去,更重要的是,她心軟,不想讓自己成爲他的困擾。
酒店餐廳,培訓人員的晚餐時間。
江磊的目光頻頻瞟向角落裡的杜箬,她依舊是徘徊在酒架前,似乎一整場晚餐她都沒吃什麼東西,但酒倒是喝了不少,這‘女’人,嗜酒如命?
只是今天總算換了件顏‘色’低調的衣服,款式簡單的高領‘毛’衣,腰間繫了很細的水晶腰帶,下身寬‘腿’‘褲’,利落簡潔又帶幾分優雅,只是妝上得有些重,選了粉‘色’的‘脣’彩,雖然掛着黑眼圈,但總算勝在年輕,怎麼看都還是招人得很。
美‘女’養眼,誰都喜歡多看幾眼,更何況這個美‘女’一整天一直抱着自己的手機傻樂,懵懂的神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江磊正想走過去跟她攀談幾句,卻見她又看了手機一眼,隨即便放下手中的杯子興匆匆地走出去,臉上的欣喜太過明顯,彷彿‘門’口有極爲重要的人物在等。
杜箬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由疾走變成了慢跑,整顆心都要飛起來。
“能不能下來一趟,我在車裡等你…”
他主動給她發短信,他第一次沒有帶任何身份措辭地給她發短信…
酒店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一路留下自己眉眼都笑着的臉,腳步過快,高跟鞋踩過地面,一竄清脆急促的聲響,越過玻璃‘門’,越過人影,越過旋轉的樓梯,她覺得她快瘋了…上天入地都隨你,他完全已經成功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杜箬覺得自己應該昭告全世界,如果哪天自己突然瘋了,罪魁禍首肯定是喬安明。
愛情是生死未卜的局,誰輸誰贏,別那麼計較。
喬安明一直坐在車裡,看着那道旋轉的玻璃‘門’,‘門’裡燈光剪影,他卻內心一片寧靜。這是一段漫長而又聖神的等待儀式,他捏着手機,看着窗外,等着那枚身影落入眼裡。
他開了這個頭,所以爾後所有的災難沉痛,他都替她攬上肩,因爲是他發了短信,發了邀請,引‘誘’她一頭栽進命運的漩渦裡。
她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口,纖細的黑‘色’,頭髮披散,被風吹‘亂’,她來不及理順,先站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一番,然後才奔着對面的停車場而來。
喬安明坐在車裡,柔順等着她的駕臨。那種心情,有欣喜,有寬慰,但更多的是靜怡的鬆懈,就像旅途到終點,看到一張大‘牀’,終於可以歇一歇。
杜箬腰間的水晶腰帶隨着她走路的步伐而左右晃動,他卻垂着眸,輕輕笑着,心裡有‘花’開啓。
喬安明在崇州開的是另外一輛車,所以杜箬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有些心急,幾乎就要跺腳。
喬安明看她嘟着嘴正準備掏出手機打電話,他才發動車子開出,開到她身旁停下,她低下頭朝車窗看了一眼,他很自然地開窗,邀請:“上車!”
整個過程安靜而平順,直到車子駛出停車場,他們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相視一笑,‘混’着她心跳‘亂’掉的氣息,像相識多年的情人,有好到讓人妒忌的默契。
江磊走出酒店,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開出去。
雖然沒有看清車裡的人,但是那車牌他認得,如此難得的號碼,當年競拍得來,他不會‘弄’錯。.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