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安維爾更加高明,根據有限的情報,他推測出刺客的大致行動。在旅者之家發生屠殺時,他安排下的軍人和傭兵們,利用某些人心虛下的舉動,將王國情報網來了個徹底摧毀。
在安維爾出現時,司督就猜出來了;在詢問了司督關於安維爾的事情後,羽羅也猜出了事情的經過。
他們還是被安維爾利用了,或許,就連忠實的屬下史丹,都被安維爾利用了。
安維爾幾乎將一切都計算在內。
在司督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安維爾在略顯慌亂的街道悠閒地漫步,跟在他身邊的,是司督熟悉的臉孔——赫塞。
“團長,這樣不是很好吧?”赫塞沒有穿藍色的法師袍,而是緊身的便裝。
“呵呵,”安維爾低笑兩聲,慢吞吞地說,“你發現沒有?司督.哈里森是個很不確定的因素,幾乎我們安排好的事,因爲他的出現,都徹底改變了結局。當然,這次除外。”
“那史丹?”赫塞的頭低下少許,本來黑暗中看不清的臉龐,更是什麼都看不到。
“史丹會理解的。”安維爾擺了擺手,制止了話題的繼續。
從他們身邊,穿過一個十來人的衛隊。火把上跳動的火焰,清晰照出血色的腳印,從旅者之家一直漫延到安維爾的腳下,鮮紅駭人。
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的旅者之家大廳,三十來個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軍人快速打掃着,麻利地洗去地面的血跡,掃着變淡的血水流向大廳外面。
“他決不是丞相那邊的人。”在羽羅的房間內,羽羅遞給司督一杯水,無比肯定地說。
冷靜下來的司督,洗去了臉上粘稠的正在乾硬的深紅**,露出蒼白的臉,大量失血過後,他的臉色泛出明顯的青色。
“謝謝。”司督慢慢喝了一口水,靜靜閉上眼睛。
安維爾不是丞相一派的?細細回憶着之前種種,包括與赫塞和史丹的第一次見面,“意外”地救了艾米麗,再到艾米麗的坦誠和效忠,一切都顯得那麼巧合,就像被人安排好一般。仔細一算,因爲赫塞的“背叛”,無疑讓司督對丞相的惡感大增,很難相信被赫塞稱爲“老狐狸”的安維爾,會做出得不償失的事。
如果安維爾真是丞相一派的人物,再加上今天再度被安維爾計算,已經徹底斷絕了司督對丞相的好感。
唯一的答案就是:安維爾不是丞相的人,他只是在利用丞相,爲另一個人鋪路。
艾米麗說的四個勢力,安維爾是第三個勢力的人。
最主要的是,這個勢力已經不怕泄露根底。否則,安維爾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司督眼前。
“羽羅,幫我去看看妮娜那邊怎樣了。”司督放下水杯,慢慢說,“如果妮娜已經睡了,你讓艾米麗幫我燒些洗澡水。”
羽羅看了司督一眼,點頭答應,起身走到門邊,輕輕把門掩上。他知道,司督現在很累,身體的疲累,心理的疲累,但很快,司督就會意識到權力的好處,那時候纔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時機。
司督是個不能逼的人,被重重包圍的時候,逼得越緊,只能將他的逆反心理徹底逼出來。其實司督是個高傲的人,自尊會讓他堅決地走出反擊的一步。在見到司督第一眼的時候,羽羅已經知道了。
預想中的反擊比推測的時間來得更快。
妮娜沒有睡着,雖然沒看到血腥的屠殺,眼前倒下的胖老闆、和濃郁的味道卻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她也感覺到了司督無比的憤怒。這一切足以構成她無法睡覺的原因,也讓她在洗好身體後,還久久不敢睜開眼睛——鼻端的血腥味始終就不曾消失。
換過衣服的羽羅進來了,拉走艾米麗,很快艾米麗又回來了。當聽到司督已經回到房間,妮娜立刻就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子,跳下來。艾米麗阻止了她,原因很簡單,司督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妮娜知道。
懂事地點了點頭,妮娜跟隨艾米麗一起去燒開水。她們同時預備了羽羅的份。
就在司督和羽羅洗澡時,琳闖進艾米麗和妮娜的房間,枯燥地對着什麼都不說的刺客,實在讓她有些不耐煩。
艾米麗第一次幫司督做了主,她請琳幫忙把刺客送到城主府。大感刺激的琳連連點頭答應。
艾米麗是對的,估算着司督洗澡的時間結束沒多久,羽羅敲門進來,微笑着抱過妮娜,示意艾米麗跟在身後。
換上艾米麗特地買的衣服後,司督的神色好了不少,至少不再蒼白如鐵。
“妮娜,過來。”司督擺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抱過走上前的妮娜,撫mo着她溼漉漉的黑髮,輕聲說,“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很溫柔的一句話,立刻讓妮娜忘記了刺鼻的血腥味,先是輕輕搖頭,很快都越搖越快,緊閉的雙眼中,迸出鑽石般的眼淚,死死抓着司督的衣服,小臉埋在司督懷裡低聲嗚咽:“哥哥,妮娜很怕!”
“沒事的。”司督沒再保證什麼,輕輕拍着妮娜的背脊。用眼神示意羽羅,羽羅立刻拿出一個魔法卷軸交到司督手上,輕輕一按,一道微弱的白光閃出,鑽進妮娜的身體。隨即,傳來妮娜細微的鼾聲。
雙脣貼在妮娜的額頭,許久,分開,司督調整着手臂的姿勢,以便讓妮娜能睡得更舒服。
“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司督看了一眼羽羅,又看向艾米麗,“我不希望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你們說說,現在我們該做什麼?”
心臟狠狠跳動幾下,艾米麗的眼睛猛然睜大又收縮,終於意識到司督決定走出早該走的一步時,心裡的酸楚全部涌了上來,好久才壓下要擠出眼眶的淚水:“司督,你……我……”卻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朝艾米麗點了點頭,司督慢慢地說:“你說的很對,以前是我太天真了。對不起,艾米麗。”
眼淚最終還是拼命涌出眼眶,怎麼也控制不住,臉上卻是燦爛的笑容。艾米麗知道,從現在開始,她正式獲得了司督的信任。
一隻手按上艾米麗的肩膀,回頭看去,羽羅正向自己微笑着。艾米麗擦去眼淚,笑容一變,稍稍有些羞赧,少了分疏遠,多了分親近:“對不起,我失態了。”
“好了。”等艾米麗平靜些,司督說,“我們的優勢很明顯,劣勢也很明顯,現在,我們要做什麼?”司督是對方唯一的爭奪目標,除了強大的魔法,司督一無所有;還有就是司督身份始終讓人無法確定,同樣,他對帝國的勢力也一無所知。
從艾米麗口中,司督終於知道了丞相的名字——弗格斯.馮.洛佩茲。對司督的能力感興趣的,除了帝國丞相,還有三皇子和四皇子,至於另外一方,艾米麗猜測是實力遠不如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大皇子。
而三大神殿中,除了光明神殿,組織渙散的自然女神殿、和神秘的暗黑神殿怕對司督都沒多大興趣。
“一個野心勃勃的丞相,一個外族皇妃生的大皇子,一個嫡生的在文官中素有好聞的三皇子,還有一個旁出的掌握一定軍權的四皇子,簡直就是標準的奪位勢力分配。”羽羅嘿嘿笑了兩聲,“我說怎麼這麼熟悉呢,不正是我爺爺那代的奪位戰爭重演麼?”
“你很瞭解?”司督淡淡看了一眼羽羅。
“大致瞭解。”羽羅笑得更得意了,“反正現在我的狀態,也不足以讓我在這裡呆多兩天,乾脆明天你就送我回去吧,我順便查看一下資料。別忘了,你有我這個半吊子軍師,我背後還有兩個全能軍師。”羽羅對今天的失誤,也不避諱,反而自嘲了一番。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司督問了一個問題,隨即給出自己的答案,“什麼都不用做?”
“什麼都不用做。”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說。
“等他們都暴露出來,我們再行動。”這是艾米麗的答案。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羽羅的答案比起艾米麗的,顯得有些奇怪,“萬事不動聲色的人最可怕。雖然你的一貫表現並不是因爲心機深沉,但給他們這個印象,已經足夠了。你應該做的,就是繼續做你自己,在不瞭解你的人看來,你反倒像是個喜怒無形的人。”
喜怒無形?司督笑了出來:“這樣很好,不是嗎?”在熟知司督心理的羽羅看來,司督的憤怒顯然還沒消褪;就連艾米麗都看出來了。
“這樣很好。”羽羅點頭贊同,嘴角翹了起來,“然後,我們給它鬧個天翻地覆。”
“當然。”司督笑得更溫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