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暗……伸手不見五指。
耳邊只有風聲。
黑夜中突然有人出聲問:“事情怎樣了?”
狂風突然一揚,在風中有人應道:“已辦好。”說罷,將手中的文件往黑暗中一丟。“啪”地一聲,也不知丟在何處。
只知對方沒有接住。
那人一怔,補了句:“一切小心。”
“謝了!”
黑夜中再無人開腔,只有陣陣春風繞着黑夜,讓一切模糊不清。
翌日,天清氣朗,陽光嫵媚,潤着一山的綠意。
枯枯戮山的死火山口,揍敵客家前院會客大廳,執行長管事梧桐今天仍是一套深藍色的西裝,黑框眼鏡,乾淨整齊。
寬敞且豪華的客廳內,有兩人等候。
左邊的女生,約二十歲,着一條洗得發白的紅色長裙,她腰背微彎,臉容緊張,垂下頭不敢張望。
右邊是一名少年,一身淺麻的長衫長褲,頭上裹着深藍的頭巾,腰間繫着同色的腰帶。少年白淨俊俏,有一張愛笑的臉,很是討喜。
一雙漂亮的大眼狀似無意地打量着周遭環境。同時內心嘆道:這就是揍敵客家呀,幸會了!
梧桐坐下,蹺起二郎腿,出聲問:“你們就是今天來報到的傭工?”
兩人連聲回答:“是。”
揍敵客家招聘員工的程序相當複雜。曾有無數人以員工的身份到揍敵客家,有的要報仇,有的爲了天價的賞金。
因此每回補充人員成了他最頭痛的事。
就算不是爲了報仇,也不是爲賞金,被各主子嚇跑的,也爲數不少。
近年,他從流星街招人,省下了不少麻煩。只是來自流星街的兄弟姐妹,其中有些個性不好控,偶爾自爆,折損率頗高,不得不繼續添補人員。
揍敵家客成員不多,只有九名。
但爲其工作人員人數約有兩百之多。
極度奢侈,窮兇極惡。
他雙手交疊,詢問:“你們認爲自己能勝任揍敵客家的工作?”
女生一愕,身子發顫。
倒是少年淡定地應道:“如果我們不適合,揍敵客家又怎會讓我們來工作。況且揍敵客家族是人,又不是神。不試一試,怎麼曉得適不適合呀!吶,你說是不是梧桐管事。”
一旁女生連連點頭,目露崇拜。
她家已揭不開鍋,家中尚有五口人需要她的供養。莫說是揍敵客家需要廚娘,就是暗黑大陸要人,她也只能來。
“哈哈……”
梧桐仰首大笑。
她雖作少年打扮,卻是不折不扣的女生。性格高傲,口出狂言兼膽大包天……不過,他喜歡,甚至欣賞。
揍敵客家再強也不是神仙,他們也如常人一樣需要衣食住行,需要有人伺候生活日常的大小問題。
因爲欣賞,他甚至希望她不要碰見揍敵客家的任何一名成員。她懂植物,聘爲花農,負責後山一帶的花草,遠離主宅,碰見主人們的機會幾乎爲零。
而不過是六小時後,上天就打斷了梧桐的希望。
枯枯戮山,後山小木屋。
辦理完入職手續,在員工飯堂吃過午飯後,李太白提着行李與管事來到後山的小木屋,管事簡單地介紹工作內容後離開。
李太白丟下行李,轉身出門,走進森林。在林深處尋得一塊綠油油的草地躺下。一夜無眠又起早,她大腦已罷工,需要補眠。
午後的春風溫柔得如情人的手。很快地在嫩綠的雜草間響起微微的打嚕聲。
也不知睡了多久。
睡意朦朧之間只覺臉部有股熱氣拂來,帶點濡溼。
難道是下雨了?
她想。
強行睜開眼,卻發現眼角下有一團白球蠕動。
“啊!”
她微訝一聲,只見一隻圓滾滾的長耳兔擡頭望她,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兩隻大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李太白揉了揉眼睛,一臉正經地與長耳兔說:“你應該吃紅蘿蔔或草葉,不應該來吃我。我肉厚,味道不咋地。”
長耳朵晃了晃,又撲上來舔她的臉,沾着粘稠的唾液。彷彿在說:大爺我就愛吃你這一款呀!就愛吃你——
臉頰發癢讓她發出不自然地笑聲:“哈哈……”
忽地,她一把拍掉它抓在胸前的短掌,拎在半空中,批評:“喂,兄弟,襲胸不是紳士所爲呀!”
雖分不清是雌是雄,就行爲而言無疑是爺們。
短腿短手在空中揮動,長耳兔抗議:紳士?做紳士的下場就是單身狗。汪汪汪,沒人理。
李太白當然不明白長耳兔內心的吐槽。
丟下它。
她蹲下,扒開野草,找了一會,拔了兩棵野菜,遞給它:“吃吧,味道雖然有點苦,但新鮮又健康。你身體嚴重超重,肯定是三高患者。來,吃菜葉子,通通血管,減減重。”
長耳兔上前嗅了嗅,直搖頭不肯將就。
大爺我每日大魚大肉,現在你叫我啃葉子?哼哼!
這隻肥兔還敢挑剔。
瞧它的身形也知是家養的,不知主人是何貨色竟讓它吃吃吃,要知道兔子沒有飽腹感,若不節制,每年都有不少直接撐死自己的兔子。
它的主人是愛它,還是恨它?
竟讓它吃成一顆圓球。
基於職業道德,李太白無法坐視不理,忙將那把野菜塞向長耳兔,“吶,吃吧!吃吧,吃好啦,帶你找好玩的。”
半空中突然有一把陰深冷然的聲音響起:“我勸你最好放開那把雜草。”
“這不是草,是野菜,野菜!”
李太白反射性地回答。
她擡頭四處張望,卻不見人蹤,倒是長耳兔一驚,直撲入李太白懷內,享受溫香軟玉的滋味。
“兄弟,請出來見一面。”李太白一邊揉着長耳兔的長耳朵,一邊放話。
一道冷風捲起,眼前有一人落下。
來人一百八十五的身高,臉容俊俏,但膚色慘白慘白,略帶一股陰柔之氣,一對死魚眼直直地瞪着自己。
這情景彷彿在哪見過?!
李太白眯起眼眸,從記憶中搜索。
突然,她怪叫一聲:“啊,是你。”再補充具體的形狀。“白檐花小偷。”
那死魚眼青年一怔,隨即也想起了抱着長耳兔的少年是誰。他說:“我光明正大付錢買下,怎能算是小偷。要怪只能怪你手腳太慢了。”
半年前,兩人在友克鑫市爲了一瓶白檐花洗花香油曾有一面之緣,沒料到竟會在枯枯戮山再遇。
不要臉。
是誰用幼稚的方法騙她的?
“哦——!”
李太白拖長聲音,“那是要怪我自己囉!”
死魚眼青年給她一個理所當然的神色。
雖則他的面容像癱瘓般,但她就是能讀懂他的表情。
因爲懂,所以更讓人生氣。
死魚眼青年睇了一眼長耳兔,見它窩在別人的懷抱裡,表情很享受。他命令道:“山治過來。”
長耳兔山治一縮,在美女和主人之間,它……
它選擇了美女。
死魚眼青年秀眉一揚,面無表情看着兔子和少年親暱姿態。
李太白問:“是你的兔子?”
死魚眼青年沒有否認。
她又補了一句。“看來你的人品不咋地,要不怎會連寵物也不理你!”她蹭了蹭山治的腦門,嘆道:“哎喲,辛苦你了山治!”
Www ⊕тt kān ⊕Сo 山治應道:不辛苦,爺我每日吃好睡好,只是嘿嘿……缺了一個女朋友!不知美女你有沒有意思——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把山治還給我。”死魚眼青年又喚道:“山治過來。你知道惹我生氣是什麼下場。”
說罷,一股陰森之氣在漫延……連風也靜下,草木僵直,氣場如此強大教人生懼。世間美女多,命只有一條。
山治轉了轉眼眸,帶着不捨和不心甘的表情,一蹬小短腳,躍起,回到主人身邊。
死魚眼青年這才滿意。彎身抱起長耳兔,與那一頭的少年說:“歡迎來到揍敵客家。枯枯戮山四季景色不錯,希望你有幸能欣賞。”
說罷,一躍,人消失在草地上,如來時沒有半點風聲。
高手之中的高手。
李太白心想,隨即倒頭繼續補眠。
夜,很深,很深……
烏雲閉月,天上無星,地下無光。
山頂上春夜,比秋夜還要寒。
忽地,一道黑影在黑夜中跳躍……而在一棵百年樟樹上有人盤膝而坐,冷冷地看着某道身影的移動。
身後有人說:“少爺,我去處理。”
那人擺手說:“我正無聊。你們都退下,這隻小貓正好給三毛添頓夜宵。”
那人一聽,頭皮發麻。
起碼他們出手,那人死得痛快,要是少爺出手那是生不如死呀!
“是。”
那人,連同樹下幾人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影閃進了某處山洞,在黑暗中探查地形。
世人皆知揍敵客家族是居住在枯枯戮山,但無人知道他們居住在枯枯戮山何處。或許知道的,墳草已高。
據猜測有兩大可能一是:茂密的森林。二是死火山的山洞內。
黑影選擇死火山的山洞內。
山洞內的秘道曲折婉延,四通八達,適合藏身,也是最佳的逃亡路線。
在山洞內搜查了一會,黑影只能確定出路,無法探測洞內的生物。空氣中凝結了一股陰冷的氣流讓人不由地微微發顫。
倏地,有人以指輕輕地敲打着洞內的巖牆。
“咚!咚!咚……”
一聲接一聲……仿似是催魂曲,聞者魂飛魄散,膽顫心驚。黑影自知此行失敗,只希望不要暴露身份。
邊想,人已竄出陰暗的山洞奔往茂密的森林,逃離那讓人恐懼的追捕。
一入樹林,黑影暗叫:糟了!
皎潔的月亮頑強地穿過厚重的雲層,照亮大地。
而黑影在幽幽的月華中顯露着修長的身型。不待黑影逃走,在暗處一道寒光襲來,手劍劃破了衣物,發出“刺啦”的聲響。
黑影暴露在月華之中,一頭及腰的白髮如銀,在月光中閃閃發亮,隨着夜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