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幾點燈火亮起。
三十幾座帳篷扎於一片空曠的草地之上,如連綿的雪山。偶有醫護人員腳步匆忙,除此之外是一片寂寂。
寂是死寂的寂。
人們的臉上尋不到寬鬆的臉容, 凝重像是疑固了千年的寒冰。
在帳篷的前方站着一名高大的青年, 寬鬆的黑袍裹着瘦勁的身材, 他腳踏着木屐, 往哪一站便是副畫報。
眼前這張畫報卻是眉頭攢起像座小山。
四月的風微涼, 拂過臉頰,輕輕帶起他的黑髮。
威風凜凜,魅力無邊。
從帳篷走來一人, 揚聲喚道:“鬼燈大人!”
源義經搔了搔頭,不曾開口, 耳根已泛紅。
他是負責保護營地安全的警官。
鬼燈聞聲, 偏過身看了他一眼。這人性格害羞, 捉賊時卻威武無敵,真是個矛盾的魔獸啊!
“怎麼了?”
源義經忙搖手否認。“沒……沒有什麼事。”說罷, 又自顧自地提及:“天快黑了,白醫生還沒有回營地?怕不怕?”
鬼燈不解地問:“怕,什麼?”
阿啾啾地獄中的人和魔獸已大規模撒離,剩下隔離觀察的一部分,還有重病中的一部分, 但阿啾啾地獄地大物博, 隱藏着危險無人難遇測。
像白醫生這樣漂亮又年輕的女性, 單獨行動, 入夜未歸, 着實教人不安心。
“我……我是怕她有危險。”源義經告訴自己這不過是身爲警官的本分,並不是因爲自己私心。
“白醫生並不是弱者。你不必擔心。”鬼燈與她相識近十年, 還不曾擔心誰能傷害她,除非是她自願被傷害。
源義經欲言又止,終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待他轉入帳篷,樹上掉了一個果子。
鬼燈接住,咬了一口,問:“情況怎麼樣?”
樹上垂下兩條白皙的長腿,有人應聲:“幸好動物們危險意識強,現在逗留在啊啾啾地獄的動物不多。”
“危險指數呢?”
“不變。”
那人又補了一句:“只要沒有研製出解藥,一切都不可掉以輕心。如果庫巴爾橫行,不但是閻羅鄉,整個流星街,乃至全世界都是一場無法毀滅性的災難。”
鬼燈吐了一口氣,說:“看來你也沒辦法?白醫生。”
樹上的人正是源義經擔心出意外的白醫生,也是伊路米追尋的準妻子,已消失了近一個月的李太白,流星街的白醫生。
她離開了揍敵客家後,接到鬼燈的求救,故轉而前來閻羅鄉。
李太白從樹上躍下,飄然落在草地上。
“今天的死亡人數是?”
“九名。”鬼燈說:“剛剛已經火化,消毒剛完成。”
這一個月內死亡率不過是數字。
麻木,甚至麻痹了所有的感觀和情緒。
李太白身爲醫者對生死已是相當瞭然。但一日之內,不斷擡進了來活生生的生命,擡出去的卻是一具具屍體。
慘不忍睹的屍體。
她卻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只能與時間競賽,與病毒抗爭,盡全力搶救傷者。可惜庫巴爾病毒的死亡率太高,發病時間短,確診的同時等於宣告死亡。
如此下來一月沒有精神崩潰已教鬼燈感恩。同行另外三名醫生,一名感染身亡,兩名因精神異常一人返回根本地獄接受治療,一人在隔離區等候。
李太白的麻木亦是強大。
鬼燈從未遇過如此堅強的女性。
“哦!”
李太白應了聲,又問:“隔離區呢?”
“兩名人類,三名魔獸。並沒有發病的初期症狀。待明天再觀察一日,會跟我一起轉到如青蓮花地獄的大本營。”
鬼燈微頓,又說:“阿白,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這裡潛藏的危機太大了。萬一感染源擴散——”這幾天,她輾轉各河流抽取樣本調查,希望水源未受到污染。
一但水源出現問題,那八寒地獄各處會直接成爲重災區。
“我瞭解你想留在這裡的心思。但你留在這裡也無法消滅病毒。阿白,只有你最清楚庫巴爾的情況。我們需要你和其他醫學方面的人才,儘快研製控制的藥物。”鬼燈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
以他的分析。
時間拖得越久,病變的可能性越高。
李太白聞言,定定地看着他。尚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意見,便見唐瓜快步走來,打斷兩人的對話。
鬼燈向她說:“你考慮一下。”
說罷,忙跟着唐瓜轉入帳篷。他是此地的指揮官,公務繁忙,在欣賞夕陽的時間腦海裡也是高速運轉。
工作雖然使他愉快,但如此惡劣的工作環境和傷亡情況,也是教他十分不悅的。
閻羅鄉的生活是他所熟悉的,他不允許任何東西破壞它。
三日後的清晨。
緊牙地獄內——
有些不尋常的聲響突然傳入衆人的耳際。鬼燈舉起手,讓大隊停下。兩日前他帶領着十幾人離開阿啾啾地獄的大本營。
沿路捕捉各地生物,將它們也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森中的異常教人屏住呼吸。
唐瓜問:“會不會是豪鼻狂豬?”
“你剛剛沒有吃午飯?”鬼燈反問,淡定地拉遠視線,只見遠處的綠樹叢中幾道黑影閃動。
“鬼燈大人你要是啃了幾頓石頭饅頭大餐,也會這麼想的。”
“錯了。我不會作無謂的臆想。”
話畢,鬼燈已躍起身,奔向聲音的來源處。
樹枝上少年赤手空拳,對面是兩名兇惡的魔獸。
三人對峙中。
氣氛繃緊。
鬼燈從天而降,轉首問其中一名魔獸。“灰灰夏族人不是告訴過你們病毒一事,要你們退到呼呼地獄。”
那獸答:“族人已退到呼呼地獄,我和兄長想起此地居住着騙人烏鴉,突地趕來讓它們離開,不料半路上遇到這行跡可疑的少年。”
鬼燈轉問:“你是誰?來緊牙地獄作什麼?”
少年鬆開拳頭。
兩隻魔獸一路緊跟其後,他示好,但他倆卻無動於衷,害他有口難言。眼前的男人應是明理的人。
“我是傑·富力士。柯魯特請我來幫忙通知魔獸和人類撒離。”傑指着那兩名魔獸。“我一靠近他們,他們就躲遠了。都沒有機會說清楚。”
原來是一場誤會。
鬼燈說:“哦,你是柯魯特請來的獵人。”
“是。”
“我是鬼燈。幸會了!”
“啊——!你好!”
原來這人就是鬼燈。傑暗地吐了吐舌頭,他還誤以爲鬼燈是一名高壯粗野的大爺呢,沒想到竟是這麼清秀年輕。
鬼燈讓魔獸,將傑帶回隊伍前。
傑剛站定,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一移身,來到某人跟前。“你……你……”回憶一閃,他高呼。“你就是奇犽親過的那位姐姐!”
衆人一臉好奇地望着他倆,更好奇“奇犽”是誰,竟敢對他們的白醫生下手。
不怕老中醫生,也該怕鬼燈大人啊!
唐瓜輕聲說:“鬼燈大人你的頭頂要變綠了!”
“我看回去後你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視力。我的頭頂怎會綠,要綠也是你先綠。”鬼燈答道。
李太白苦笑一聲,說:“吶,傑,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