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不大, 一片安寧,質樸,築於高萬丈懸崖之上。
純白的房屋鱗次櫛比, 錯落有致, 大片大片的綠樹和顏色各異的山花點綴着城市的美麗、祥和。
推開窗戶, 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走在古舊的街道迎面卻是陌生人溫厚的笑臉。
今晨, 伊路米說要外出半日, 讓她在城鎮內遊玩。她沒有問他要去做什麼,因爲就算她問了,也阻止不了。
乾脆視若無睹。
異國之地烈日當空, 熱辣燙人。
頭頂着草帽,也抵擋不住那火熱。李太白行走一段, 熱汗淋漓。來到一處小廣場, 聞得有音樂響起, 她在一間餐廳外坐下,點了一杯葡萄酒。
原以爲酒都是烈的。
小抿一口。
這杯紫紅的飲料帶着酸甜的滋味, 並沒有想像中的酒氣衝喉。莫怪店員誠心推薦,說是自家老闆自銷自產。
吉他聲悠揚地響起,有人唱着異國的曲詞。
李太白聽不明白,只覺聲音輕快,目光聚着一男一女的舞者, 他們着豔色的衣衫, 緩緩舞動, 優美的動作偶顯傲慢之姿……
忽地, 身後一道陰影龐罩着她, 使她整個人落在陰暗之中。
她遍體生冷。
有人出聲道:“好久不見了!”
她聽到自己僵硬地應聲:“好久不見。”
那人又說:“他託我來送您一件禮物。”
說罷,桌面上多了一隻精緻的木盒, 紅絲絨上躺着一枚藍寶石胸針,就算落在陰暗處仍閃耀着寶石的光芒。
“這是彼沙時期,大公主曾經佩帶的胸針。知您喜歡藍,他費了很多心思才找到。希望您喜歡。”
李太白沒有回頭看那人,亦沒有看桌上的寶石。
她的聲音僵硬且冷漠:“我喜歡。替我謝謝他。”
“您喜歡就好了!只要您喜歡,他願意將世上所有的寶物都送到您面前,因爲他說世上所有的寶物都不及您一人。”
這是事實。
那人沒有說謊,正因爲沒有說謊才讓她遍體生冷。
最貴重的寶物也不過是死物。
她不稀罕。
從來都不稀罕。
帽檐外那一對男女舞者的舞步突然激烈起來,如狂風暴雨般躍動,吸引着路人的注目,而這一切李太白已不在意。
那人又說:“真是讓人羨慕啊!他說您是他捧在手心的公主。只有最美麗,最珍貴的東西才配得上您。”
不熟悉他的人不相信他有這麼溫情的一面。熟悉他的人更是不敢相信,但自己一直替他作跑腳,自然知道眼前的女生對他來講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他是既羨慕,又有些妒忌。
李太白沒有回話。
那人繼續說:“他還說很想您呢。期待三月後和您相見,希望您別忘了這個約定。”
這話就像是利刃插入她的心臟。
痛得她無力呼救。
李太白輕閉眼眸,將自己圈在黑暗中。“告訴他,我不會忘記。”
那人笑道:“那就好。不打擾您了!下回再見!”
話畢,人如來時般忽地出現,忽地消失。
陰影隱退,陽光再現,李太白又暴露在陽光下,但烈陽再也溫暖不到她的心。
遠方的音樂再度響起,戈戈拉舞的舞者不斷地重複舞動……捶胸頓足地宣泄,訴說自己的愛情和痛苦。
漂亮的大眼一睜,一滴淚珠隨之滑落。
有人無聲靠近。
李太白抓起桌上的木盒放入口袋,假裝在看風景。
而魔術師已恢復了自己原先的形像,一頭豎起的綠髮,一身專業的小丑服,臉上抹上濃烈的小丑妝,綠色的淚滴與紅五角星相違存在。
西索端着酒杯,在其對面坐下。
他笑道:“又見面了!美女!”
雖則是遠遠一瞥,剛剛站在她身後的年輕人,分明就是俠客。
他們相識?
據他所知蜘蛛不像一般人,撩妹是不可思議的事,看中了直接搶回去倒有可能,但剛剛兩人的情景又不像。
起碼俠客沒有碰觸到她,兩人保持三步安全的距離。
果真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即便是他西索也不例外。
李太白挑眉,不將他古怪的打扮放在眼內。
她反問:“我們見過?”
那燦爛迷人的夜晚她喝了幾杯,醉醺醺,想必憶不起他是誰。西索解釋:“我們在飛船上見過一面,我和伊路米是舊識。”
原來是在飛船上。
她沒有喝過烈酒,一時酒氣攻心,都忘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哦!”
西索沒有被她的冷淡嚇退。“我是西索,是一名魔術師。未請教?”
她答:“李太白。”
真是樸素的回答。
耀白的陽光閃過她白皙的臉蛋,一道淚痕清晰地印在她冷靜自持的臉上,更惹人心憐。
西索探手,指尖滑過她嫩白的頰邊,抹去了她的淚。“什麼事使你不高興?不防與我說說。”
是被蜘蛛嚇哭了?
堅強與柔弱怎可同時出現。這女生天生有一股誘人的魅力,莫怪伊路米這名冷血殺手也爲她傾心。
李太白偏首躲開他的觸碰。
她將臉容縮在帽子裡,然後說:“似乎是天太熱了!”呷了一口葡萄酒,順道抹去臉上的淚痕,又恢復了一臉冷漠。
舔了舔指腹腥鹹的淚水,西索甚至覺得可惜。
可惜她名花有主。
“聽說你是伊路米的妻子?”
“道聽途說,大多不可靠。”李太白答。
真有趣!
男人說我要和這個女人結婚。
女人說沒有這回事。
西索眯起眼眸,說:“聽伊路米本人說,也不可靠?”
李太白暗惱:伊路米大爺是碰上誰都說自己是他的妻子,真是不要臉。不,要臉的,就不是揍敵客家人了。
“我還年輕,尚沒有結婚的打算。興許是伊路米誤會了什麼。”
誤會?!
伊路米會誤會。
這根本就是一則笑話。
西索懶得拆穿,只因眼前人相當有趣。他不要臉地問:“那我還有機會囉?”
李太白淡定地反問:“這話是對我,還是對伊路米?”
聞言,一向淡定厚顏的魔術師哈哈大笑。
他不答反問:“你認爲呢?”
李太白假裝思考一會,才說:“你看他的眼神過於灼熱。對他的事也太過在意。所以這只是我的一面之詞?”
這人明明是飛船上見面的,她和伊路米已輾轉了兩個地方,若不是特意尾隨而來,她還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在此處與他再見面。
“哈哈……”
太……太有趣了!
“不是。”西索不否認。“我遇見過很多高手,伊路米是唯一我想決鬥,又捨不得的一人。”
不管輸贏,他怕失去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最美味的一道菜總會留到最後,這就是人的常態。
“那我呢?”李太白問。
明知伊路米對他這個舊識表明,這女人是我的妻子,他仍是舉止不當,甚至言語勾引。還真不是一般的壞。
帽子微往前傾,西索看不見她的眼眸,自然看不清她的心思。
“自然是美味可口,讓人忍不住一嘗。”
“伊路米聽了可會生氣哦!”李太白提醒道。原以爲伊路米大爺夠不要臉,眼前這名魔術師更勝一籌。
難怪魔術師可以操控人心,眼前這位更是口蜜腹劍,反覆無常的代表。
西索大手一伸,爬上她握着酒杯的手指,笑道:“他生氣,我可管不着哦!”
“我還以爲你會喜歡他生氣的模樣呢!”
李太白淡定地任他觸碰着自己的手。
魔術師雖則想隱藏自己的念,但因自己的不拒絕而更加興奮,難以壓抑。這人的思維甚是變態。
西索笑答:“他不生氣的模樣,我也喜歡。你呢?”
“我無所謂,但不喜歡他殺人的模樣。”話音剛落,一股殺氣襲來。空中一把陰惻惻而又淡薄的聲音響起:“放開你的手。”
西索猛地瞪眼,以眼神道:厲害呀!挖好坑讓我跳。
他鬆手,舉起。
偏臉上笑意不減,快/感涌現。
伊路米已站在兩人中間,殺氣騰騰。他問西索:“看來你很想和她喝酒呀!不惜跟了一天一夜。”
“嘿嘿!”西索只是笑。
他不過是離開半日,李花農不但是種花高手,還是惹狂蜂浪蝶的高手,走到哪都招一堆害蟲。
尤其是眼前這隻,最不可掉以輕心。
伊路米冷淡地丟下一句:“再有下一回。絕不饒你。”
說罷,他拉起李太白,兩人相偕離去,獨留魔術師一人在歡樂的廣場,被戈戈拉舞和音樂包圍。
魔術師舔了舔脣,笑想:兩個都喜歡,怎麼辦?!
而走遠的伊路米無由一陣惡寒。
他牽住李太白的手,走進了喧嚷的人羣中。
人們稱此城爲天空之城,仿若建在天空之上,房子像雲朵般,人像是行走於空中,最是適合私奔一說。
兩名相愛的人可以說是私奔。
丟下相愛的人,與另一人私奔而來,又算是什麼?
伊路米此次的任務是一名傷心欲絕的女性請求。傾盡所有的積蓄只爲給心愛的人定下最理由的墳墓。
兩人並肩走着,李太白問:“西索是你的朋友?”
“不算。只是認識的關係。”
魔術師反覆無常,謊話連篇,誰敢與他交朋友。
伊路米又補允道:“你不用理會他。”剛剛若不是李花農在現場,怕傷及她,他早與西索決鬥了。
聞言,李太白跨步向前,轉身笑問:“那,伊路米你願意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她笑靨如花。
比烈陽還要燦爛。
伊路米一怔。
她又說:“就只有我和你。”
誰能抵擋這個誘惑,伊路米見自己呆呆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