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時代巨輪

小時候佐治信正覺得自己所住的大野城十分大,像是世界的中心,不只有通往外地秩的港口,還有着很多買賣東西的商棧,但是當他跟着阿犬到了一次堺之後,竟然又發現外面的世界原來比他想像中要大。大野港的商棧都像是自此之後,他就開始去學習外來的事物,或是收集外來的資訊。

信正漸漸發現自己所身處的,只是一個落後又紛亂的地方,這對比起外面的世界,這簡直就是老舊又陳腐的時代。

「其實殺清光,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當本多正信且戰且退地向京都方向撤走的時候,信正就已經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麼,那就是殺死京都裡的公家,重重地打擊織田家的威信。

天皇是一根標杆,他不比幕府。武家的政權會出現更替,但他的存在沒有人敢去動,因爲他代表了太多意義。如果要信正硬是做一個比喻,那天皇就相當於對岸明國的儒家。他由人,變成了一種象徵,一種精神,還帶着神性……

信正曾妄想過,有機會要不要讓天皇去驗證自己身上的神性,例如讓他去復活一個人之類的,但他想起日本的神明好像是沒有復活這回事,不能像南蠻的那位神子一樣。

當然在這個亂世之中,信正不覺得象徵和虛構的神性,有比知行或是實力重要。當信正開始一步步參與進來,經過這些年以來,他早看出父親織田信長,正一步步計劃地推翻這個「舊時代」,讓它由無休止的內鬥,無止盡的內耗,變成如南蠻人那般一致對外的戰船。

不過,推翻的時機,絕不是現在這個被包圍的狀態。信正保守估計可能真的要等上十年時間,又或是要更久之後,信長才有那樣的機會。因此佐治信正在心裡,其實還真的有點想給本多正信一個機會,讓他去完成那個大膽的計劃……

事實上本多正信這個人,信正早有耳聞。信正不像阿犬能無視敵人情報,一匹馬一把太刀就可以殺穿對方的猛將。

在監視本願寺的期間,他就知道本多正信這個人物,更清楚他曾仕於鬆永久秀。正所謂物以類聚,信正當時覺得本多正信可能會有着跟鬆永久秀一樣的陰險。

然而現在交手之後,果真印證了信正的想法:本多正信是位野心家,對於名利有着追求。

不過本多正信的計劃看似大膽,但卻離不開傳統。

「是眼界侷限了他們?還是他們有着自知之明呢?」

信正自己都沒有答案。如本多正信﹑竹中重治﹑鬆永久秀﹑明智光秀一樣。信正認爲他們雖然都是聰明絕頂的人,但所想的事僅僅是在老舊的規則之下。就像他所不喜歡的能劇一樣,面譜化所有的角色,讓好人只是好人,英雄僅是英雄。

通通都沒有織田信長,想要改變時代的豪氣。

即使是武田信玄﹑毛利元就﹑北條氏康﹑三好長慶等人,能力可能比信長要強,但卻無法如他一樣,得到他現時一般的成就,因爲信長有他們所沒有的東西。

——那是智慧。

「聰明和智慧,不是一樣的。知難而退是聰明,但迎難而上纔是智慧,而你爸是一個真正有智慧的人。」

信正還記得阿犬有一次跟他聊到信長的事,如此評價她自己的兄長,但問題是,信正覺得在織田家裡有智慧的人,不只信長,還有阿犬,不過這智慧卻跟信長有點不同。

阿犬的表現在外人的眼中,看起來就像是沒有大腦,只聽從兄長主君的話去行事,這在很多人眼中都像傻瓜一般,但只要看看她現時的地位,以及她的追求,就可以發現,她比這個亂世大部份人相對地活得自在。

爭名奪利?阿犬現在早已有這些東西,而且信正認爲她在後世歷史的評價之中,必然是遠高於信長。

忠勇義信,差不多就已是所有武士都不得不讚頌的本質。

正正是這樣的阿犬,信正才那麼佩服她,更是由心底裡去尊敬她,因爲阿犬的確是有着令人信服的魅力。

「母親大人在的時候,我應該是無法看到那種局面了……有點可惜。」

即使內心想要看到本多正信完成計劃,看看這個舊時代的巨輪被突然而來的外力給推動時,將會發生什麼事,而信長的應變又會如何。可惜的是信正清楚知道自己的立場爲何,而阿犬也不是可以欺瞞的傻瓜。

事實亦是如此。

「陰謀止於暴力。」信正看到以木瓜紋當作是軍旗的軍勢,輕嘆了口氣。

阿犬的軍勢比信正還要早來到京都御所,當信正來到的時候,正好是阿犬帶着軍勢衝擊僧兵陣形,激戰的時候。

「前軍突擊支援美濃守大人,中軍和明智大人前往街道,後軍原地停止作後備隊!」信正心不在焉,但還是如機械一樣準確地發佈命令。

對比起信正的從容,阿犬的激昂,在京都御所內防禦的朝比奈泰朝卻鬆了一口氣……

「真不愧是惡鬼啊!」

「是的……」

即使朝比奈泰朝在十年之前已經見識過一次,但現在再看到那嬌小的三頭犬時,還是有了一樣的感覺。

不過現在還多了一點,那就是慶幸,因爲這一次他不需要跟惡鬼爲敵,而是作爲她的隊友。

事實上七十多的足輕和武士,哪有可能守得住這麼大的一處京都御所,這不是在放玩笑嗎?

近衛前久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當然知道天皇的安全比他的居所重要,因此他決定放棄大部份的地方。這個想法得到了所有留在御所內的人同意,因此他們把剛建成的一部份房子拆掉,然後堆在大門前,不讓那些僧兵攻進來。

可惜這樣的行爲對於他們的敵人作用不大,那些在戰場上敗了一陣的僧兵,在這處他們更熟悉的戰場上,爆發出極強的破壞力。

「殺啊!」

「消滅他們!」

僧兵們推開堵住大門的障礙,然後迎着武士們的打刀和足輕的竹槍,以死換死般揮着薙刀,強突進京都御所。

朝比奈泰朝是第一次見識到一向宗僧兵的可怕,對比起在地方發生的一向一揆,這纔是本願寺的真正實力。但他還不像那些同被招募進來的浪人那般被嚇呆,曾經今川家的重臣,參加過不少合戰的他立即擔起了指揮的職責,成功擋住了一波的攻勢。

只可惜並沒有什麼大用,因爲實力和士氣都相差太遠,半個時辰不到,那些守門的浪人武士足輕死了大半,只剩下朝比奈泰朝在內的幾人。

要是阿犬晚來一點,可能只會看到他們的屍體……

「天皇和其他人有受傷嗎?」

「回大野殿,並沒有。」朝比奈泰朝收刀入鞘。

浴血殺進京都御所的阿犬皺眉,看着面前兩位同樣滿身是血,看不清身上衣服家紋的武士。自從小玲成了大野城城主後,就沒人叫阿犬大野殿了。

「你是織田家的老兵吧?爲什麼在這裡當足輕頭?好像沒見過你啊?」阿犬接着問。

「不是。」朝比奈泰朝搖頭。

「喔?」

「在下是今川家家老朝比奈泰朝,自漆山一別後,已有十年未見大野殿的風采了!」

好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更新會正常化。回:是南澳,塔斯曼尼亞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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